「知青往事」那些年,我們留下的足跡

那些年,我們留下的足跡

作者:韓湘生

「知青往事」那些年,我們留下的足跡

作者韓湘生簡歷:

69年下鄉赴黑龍江兵團一師三團,曾在六師工作過,畢業於北京影視藝術學院。中國作家協會小說學會會員,中華知青作家學會主席團成員,現任《荒土文學》副主編,《文學月報》雜誌社簽約作家,《青年作家》網簽約作家《知青文學》《烏蘇里江綠色風》特邀撰稿人。已發表作品300多篇,多篇文章在全國獲得大獎。被稱為從黑土地中走出的知青作家。

「知青往事」那些年,我們留下的足跡

楊麗豔

一九六九年三月十三日,紅色邊疆農場試驗站四連線到了上級領導的指示,挑選了男女各一個班,共計二十二人,由哈市知青安偉帶隊,(當時安偉任副指員)楊麗豔是女班的班長,去潮水一個山溝裡開發建設新點,一師三團十三連。

新點建在距離老連隊十二連不太遠的地方,也就是原農場的蘭旗溝東十五六里遍佈沼澤的塔頭地帶,老職工都俗稱老牛圈。在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小河,夏天清澈見底,冬季結冰,最後流入黑龍江,被稱為大洋河。

「知青往事」那些年,我們留下的足跡

楊麗豔她們戰友新建點時住的房子

兩個班暫時被安排住在十二連。三月份的北國邊疆早晚還十分寒冷,荒甸四處仍有很多裸露在黑土地上的白雪尚沒融化完,折射出銀色的光芒,像數不清的銀針,很刺眼睛。寒風不停地颳著,打在臉上生疼。就在這樣的條件下,兩個班的戰友每天天不亮,匆匆吃上點早飯,帶上中午的饅頭,一塊鹹菜,就向老牛圈的方向出發了。大家大約要走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路相當難走,頭幾天還要扛著工具,鐮刀、斧子、鋸等。他們在沒膝的荒草中喘著粗氣,走一段就得歇一會,還要翻越幾里山路。凜冽的寒風吹得人臉通紅,腳下的積雪不時打滑,穿的棉膠鞋走在塔頭地上,褲腿都溼了半截,手腳幾乎被凍僵了。割草、砍楊木杆、鋸大樹一陣緊忙乎。中午吃飯,大家圍坐在一起,找個朝陽的地方,拿出各自帶的饅頭和鹹菜,就著剛融化的雪水,吃得津津有味。由於天冷,饅頭還是凍的,就只能一點點地啃。儘管如此艱苦,但大家都還覺得挺快樂的。

正像當年的歌中唱的那樣:腳踏黑龍江冰千里,背靠興安嶺祖國大地,兵團戰士胸有朝陽,開發邊疆,建設邊疆,保衛著邊疆……那時候他們畢竟都是十七八歲的熱血青年。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光榮傳統,也早已經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紮下了根。往返的路途中根本沒有什麼路可走,偶爾有一小段當地老職工上山砍柴留下的車轍印。就是這樣,他們每天趟著泥水,踏著無人走過的荒野雜草中摸索著前行。有的戰友不小心摔倒在塔頭地裡渾身溼了個透,手腳全凍麻木了。但他們仍咬緊牙關,一瘸一拐的趕回到十二連駐地,回到宿舍後冰冷疲憊的身軀已全不聽使喚,脫下衣服才知道很多地方都被凍得紅一塊紫一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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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麗豔(左一)和戰友

經過艱難困苦煎熬一個多月的早出晚歸,砍樹杆、割草,蓋一兩棟茅草房的材料已經基本備齊了,接著他們準備又要開始打井。按照當地老職工的說法,五月的地下開始解凍,打井容易片幫,是很危險的事。可是不打井沒有水,人和牲畜怎麼生存?又怎能蓋房子呢?經老連隊領導幾次磋商,決定還是先打一口井,蓋好房子後搬到新建點,才能開荒種地。

楊麗豔是班長,下到井底裝土這種危險活,她一個女同志毫不猶豫的衝到了最前面。她下到井下去挖土、裝土,上邊的同志用軲轆搖上來,把土運到地面上。一個多星期左右,已挖到十幾米深了,她和戰友們心中十分興高采烈,感覺馬上就要出水了,那種對勝利的期待和渴望,使她忘記了一切疲勞,更忘記了危險,感覺井底下隨時會湧出亮晶晶的水花飛濺,像清虛寧靜的空氣一樣清澈閃耀,闐然無聲……

楊麗豔此時興奮極了,正當她一邊挖土,一邊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掉土塊的聲音,楊麗豔下意識地把身體一斜,緊靠在了一側井邊,可還沒來得及把左腿收回,就被很大的凍土塊重重地砸在了下邊,此時的她動也無法動了。這時井上的戰友們也聽到了土塊砸下去的巨響聲。大家全都慌了,亂成了一團,井上的人全在一齊呼喊著:楊麗豔,楊麗豔,你怎麼樣,怎麼樣啊?大家七手八腳的趕緊施救,把楊麗豔從井下救了上來。還好人沒有大的危險,但她的左腿和腳都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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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麗豔(左一)和戰友

楊麗豔非常後怕,如果當時她躲閃的稍微晚點,那大的凍土塊肯定要砸在她的頭上,楊麗豔說:“湘生,那情景真是太可怕了,我今天能回憶這段往事真是上天保佑,我是非常幸運的啊!”

雖然半個世紀過去了,但每當楊麗豔想起這段建新點打井的往事,還總是心有餘悸。她的腿傷治好以後,楊麗豔被調到了連部擔任出納員,她清晰地記得初冬時節一次去團部領工資一事,真可謂驚心動魄。那天下午場部計財科通知她們去潮水團部去領工資(要各連隊當天把工資領走)她和會計玉芬不容分說,帶上工資表立刻出發了。從十三連去潮水,如果走大路的話約有三十多里。北大荒的冬季清冽寧靜,寒凝大地,滴水成冰,哈氣成霜,天上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為了早點到潮水團部把工資取回來,她們倆決定選擇走小路翻山去潮水團部,這樣路程可以縮短三分之二。

臨出發時,連長孔文剛對她們說:“你們兩個小姑娘別害怕,等司號員回來後,我就派竇慶雲去接你們倆。”聽了連長的話,她倆心裡似乎有了底,感到暖暖的。此時雪越下越大,打的眼睛也睜不開,此時天也慢慢黑下來了,白樺枝條,楊樹枝條在皚皚白雪裡也顯得冰姿俏容。她們倆頂著紛飛的大雪,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小路往團部趕,路上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楊麗豔的手被雜草和灌木叢扎破了好幾處,帶的棉手套也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此時天已經很晚了,在潮水團部取完工資,辦完手續準備返回連隊時,她和會計相互對視了一下,誰也沒說話。兩個人心知肚明,非常害怕。雪下個不停,像鵝毛一樣大,被暴風猛烈的刮到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籠罩著整個潮水的天地。為了能讓全連的戰友和老職工們能早點拿上工資,還有的戰友明天探親假要回家急需用錢,所以她和會計沒有選擇在團部招待所住下。可前來接她們的司號員竇慶雲也還沒看到一點兒蹤影。往遠處看,天色黑濛濛的,漫天飛舞的空中只是雪花,天和山巒像是重疊在了一起。那條通往連隊的羊腸小路根本看不清在什麼地方,全被白雪覆蓋住了。

「知青往事」那些年,我們留下的足跡

和戰友在黑龍江邊划船(右一為)楊麗豔

此時她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緊緊護著裝錢的揹包,深一腳淺一腳的趟著積雪前行。那麼寒冷的冬天,她倆雖然都穿著厚厚的大棉襖,但因精神過度緊張,臉上似乎已出了汗水。刺骨的寒風又打透了嚴實的棉襖,讓她倆周身感到冰涼冰涼的。她倆此時嚇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髮根都跟著豎了起來。當時她倆也只有一個念頭,可千萬別碰到狼,遇上壞人。她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恨不得趕快走出大山,回到連隊。

突然,在不遠處傳來咔嚓咔嚓踩著雪的腳步聲,她倆嚇得心都快跳出了胸膛,心想這下可死定了,無處可逃更無處可藏了。此時的楊麗豔把裝錢的揹包拿到胸前緊緊的抱著,閉著眼睛,心想一切都完了,今晚註定走不出這座大山了!我的青春花季,沒有死在打井的底下,可今天將要永遠定格在黑土地的荒原上了。正當她倆毛骨悚然,心神不定時,忽然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原來是司號員竇慶雲站在了她倆的面前,她們兩個使勁用手捶打著司號員竇慶雲,嘴裡一個勁地說著:“嚇死我們,可嚇死我們了。”

在當年的九月份,十三連又陸續來了五大城市的知青二百多人。在連長孔文剛的帶領下,實現了當年開墾荒地,當年播種,當年打糧的奇蹟,受到了團、師、兵團部的嘉獎。並建立了五小工業:即醬油組,木工組,修理組,縫紉組還有豆腐房。兵團司令部樹立了十三連為全一師三團的典型先進單位,楊麗豔和戰友們去建新點的這二十二個人,被稱為二十二塊建新點的奠基石,是二十二朵開不敗的向陽花!

歲月如同緩緩流淌的大洋河水,時光已流逝了這麼久,卻讓我們依然能夠感到那份真實與感動。過去已成為了回憶,但那一份承諾,一份心願,仍在心海深處低聲呢喃著只有我們能懂的故事。我們那一代特殊知青的故事,是我們昔日在心底的那簇永遠的回憶。回憶,不僅僅是為了撫摸歷史,而是賦予我們更多的思索和感悟。我們的歲月永遠屬於那片難忘的美麗黑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