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如舊(二)

春去秋來,這桃花紛紛飄落,我命白芷找出許久之前我倆埋在桃花樹下的果酒。

微醺,有些醉了。

我趴倒在桌子上,彷彿還能聽見尹初年在喊我的名字,“曉曉…”

是啊,世人都喚我藍曉,只有他,叫我“曉曉”。

我對他,恨之入骨,卻曾也愛到痴狂。

昨晚,聽白芷說,李澤愷來了。將趴在桌子上的我,抱到了床上,然後像往常一樣,在我這裡安靜地歇下。

我並無感覺,當我醒來時,李澤愷已經上朝了。

據說兩國即將簽訂盟約,按照慣例,尹初年登基以來並未立皇后,許是會迎娶我北郡的哪位公主。

可是,散朝後,群臣激憤。

尹初年在滿朝文武面前,對我北郡皇帝說,想要迎娶北郡太子妃嫁到南越為後。

皇帝震怒,百官激昂,稱此事乃無稽之談。

但也有少數人站隊,勸皇帝忍一時之辱,畢竟我北郡再經不起連年戰亂了。

皇帝壓制著怒氣,稱此事容後再議。

我聽聞訊息之後,氣的頭痛。

我不知皇帝想法,不知朝臣心意,我的命運,只在他們一念之間。

夜黑,風高。

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入,用刀抵住我的脖頸。

我並未聲張,鼻尖傳來一陣龍涎香的氣味。

“好久不見。”我忍住心中的悲傷,抿著唇笑,輕聲道。

他放下了刀,將黑色的面具摘下。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臉如刀刻般稜角分明,那樣好看的眉眼,卻再不見曾經的溫柔。

他修長的手撫上我的臉,輕喚了我一聲,“曉曉。”

我拔出龍鱗匕首,插入了他的胸口,冷笑道,“尹初年,你痛嗎?”

我看著他熟悉的眉眼,忍不住紅了眼圈。

他將龍鱗匕首拔出,鮮血浸溼了他黑色的衣服,他抱住我,笑的有些苦澀,“曉曉,我來接你回家了。”

“你曾經最喜愛沉香,可最終卻還是換了龍涎香,尹初年,你說摔碎了的鏡子還能再復原嗎?”我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下,被他抱在懷裡,附在他的耳邊,一字一頓道。

不知哪裡傳來一聲“抓刺客”,之後聲音越來越大,直至動員整個東宮。

我猛烈地推開他,然後轉過身,平靜道,“你走吧。”

他笑的眉眼溫柔,將我的身子扳,低著頭看著我,長長的睫毛翕動著,附身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魅惑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傳來,“曉曉,等我。”

我站在原地,淚緩緩流下。

他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還未來得及換上衣服,清理地板上的血跡,李澤愷就已經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你受傷了?”他抓起我的手臂,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血跡,皺著眉頭問道。

我搖了搖頭。

宮人們擔心我的安危,匆匆趕到,衛塵也帶著侍衛站在我的寢宮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因為我是唯一一個見過他們口中所謂的刺客,並且與之有過接觸的人。

我沉默不語。

李則懌屏退宮人,我以為他會問我什麼,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帶著些許疲憊,他徑直走到床前,閉目躺下,“本宮有些累了。”

我沒說話,走到側殿讓白芷幫我沐浴更衣。

一夜無眠。

李澤愷早早地上朝去了,聽說尹初年遇刺,雖然未受重傷,但是南越皇帝在我北郡遇刺,確實是一件天大的事。

是啊,哪怕用龍鱗匕首刺傷了他,卻也終究是捨不得。

皇帝震怒,派人嚴查。

我尚在禁足之中,突然皇后的一封懿旨將我召入宮中,並囑咐我不得帶宮女入宮。

我心下疑惑,卻並未聲張。

承乾宮內,皇后一身鳳冠霞帔坐在主坐上,雍容華貴,儀態萬千。身旁坐著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子。

那女子抿著嘴,笑吟吟的斜眼看著我,膚白如新剝鮮菱,嘴角邊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俏媚。

相必這就是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寧公主了。

我向皇后見禮,她卻並未叫我起身,反倒命令宮人將我鉗制住。

我並未反抗,被迫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她,不由得冷笑道:“皇后娘娘這是何意?”

“你魅惑太子哥哥還不夠,如今竟還想著勾引南越皇帝!”長寧公主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修長白皙的玉手抬起我的下顎,然後十分嫌惡地甩開。

我抬頭與她對視,“我何時魅惑太子?又何時勾引南越皇帝?”

“早就聽聞你在邊境之時,便愛慕南越皇帝,沒想到你嫁給了太子哥哥居然還敢賊心不死,若不是太子哥哥,你…”

“嫣兒!”皇后出聲制止了長寧公主後面的話。

我心下了然,長寧公主心悅尹初年,對南越皇后之位勢在必得。而在皇后看來,我不僅佔了夏輕盈的太子妃之位,現在又算搶了長寧公主的南越皇后之位。

忽然壓制我的宮人加大了力氣,又有一個人端來一碗黑色的湯藥。

“這是什麼?”我皺了皺眉頭,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端著藥的宮女惡狠狠道:“太子妃喝了就知道了。”

然後不由分說就往我的嘴裡灌。

我剛想反抗,卻發現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了半分的力氣。

“聞了這半刻鐘的薰香,現在感覺如何?”長寧公主挑起眉頭,精緻的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

我掙扎無果,最後昏迷,人事不省。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夢到了我爹,夢到了大哥,也夢見了尹初年。

我自幼喪母,我爹對我娘一片痴情,自她去世後,並未續絃。

我爹說,我自幼就被養在邊疆,因此養成了灑脫嬌縱的性情,而在我七歲之前的記憶,我幾乎全無。

父親一直鎮守邊境,被聖上親封鎮國將軍。

邊境苦寒,卻也別有一番景象。

我見過滾滾黃沙,潺潺流水,點過狼煙,賽過駿馬。

曾站在父親身邊見過千軍萬馬,氣勢如虹,也曾和三軍將士同仇敵愾,上陣殺敵。

刀劍上染過血,也受過傷。

我遇見尹初年的那一天,微風正好,陽光不燥。

我縱馬穿過大街小巷,馬受了驚嚇,狂奔不止,他一席白衣勝雪,宛若九天神祇,將我護在懷中,那一眼,便是萬年。

白衣勝雪,清俊出塵,頎長的身姿立於天地之下,那雙好看的眉眼微微挑起,他低頭看向懷中的我,俊俏的臉上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我本要答謝他的“救命之恩”,可他卻彷彿有要事在身,只留下姓名便匆匆離開。

尹初年,名字還挺好聽的。

第二次見面,是在我爹的營帳中。

他一席玄色衣袍,俊美的臉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峻,三千墨髮隨意束起,淡紫色的眼眸裡藏著清冽和魅惑,眼角輕佻,魅惑到極致。

我不知來客,冒失地闖入我爹的營帳中。

他看到我時,嘴角的笑意不由得真實了幾分。

“你不是那天…”我驚訝地指著他。

我爹打斷我的話,“休得無禮,小女頑劣,太子殿下莫怪。”

我方知,他是南越太子——尹初年。

那時,北郡與南越還算是相安無事。南越皇帝昏庸無道,在平宣公主去世後,便寵愛貴妃之子樂王,太子被排擠出京城來到兩國邊境。

這一待,便是三年。

而他來到邊境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見我爹。

我方才知道,他便是我北郡嫁到南越的平宣公主所生之子。

而據說,平宣公主尚未嫁到南越時,曾與我娘是閨中密友。

曾許諾,若是所生皆為男子,便結為兄弟,若為一男一女,便喜結連理。

可卻不想,平宣公主被送去遠嫁和親。

待舊事重提,父親婉言謝絕。

我倒也能窺探我爹所想一二,皇帝本就忌憚我爹功高震主,若是我嫁給異國太子,恐怕皇帝定不會放心。

可是,我還是對他動了心。

那驚鴻一瞥,便是一眼萬年。

後來,邊境趨於穩定,他也一直未回京城。

後來,我不告而別,與他浪跡天涯。

父兄曾派人來尋我,見我執意如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我而去。

三年的縱情山水,傾心陪伴,我們去過東楚的暮溪谷,南越的清流澗,西寧的百花亭,還有我北郡的絕情崖……

我以為,我們可以這樣一輩子。

可是,聽說南越皇帝奄奄一息,太子黨的官員讓他即刻回京為皇帝侍疾,為繼承大統做準備。

但擁護他的都是文官,鮮少有武將。

我曾問他:“若為了我,放棄皇位,你可願意?”

他笑的眉眼溫柔:“有卿如此,夫復何求?”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們在遊歷東楚時,遇到了刺客暗殺。

可想而知,必然是擁護樂王的人所派來刺殺尹初年的,他不死,始終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那一日,我與他正泛舟湖上,一群黑衣人憑空出現,黑衣人來勢洶洶,眼看著那劍直衝他而來,他一時躲閃不及,危急中,我便用身體擋了過去,他月白的衣服,胸前濺上了我鮮紅的血液。

“曉曉!”他扶住我,那一刻,他慌亂的像一個孩子,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紅了眼眶。

他輕輕地將我放下,在我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隨後拔出赤寒劍,他被黑衣人圍困在中間,那樣好看的眉眼,透出冷冷的殺氣,瀲灩紅唇,猶如來自地獄的閻羅,鮮紅的血液點綴在胸前,彷彿盛開的一朵妖冶的曼陀羅花,魅惑到極致。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最後失去了直覺。

只覺得痛,很痛。

我彷彿睡了很久很久,直到依稀聽見了李澤愷略微焦急的聲音,“太子妃怎麼還沒有醒來?”

未等太醫回話,我便緩緩睜開了雙眼,李則懌坐到我的床邊,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彷彿鬆了一口氣道“阿曉,你終於醒了。”

我扯出一個笑容,沒說話。

“阿曉,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他鄭重地向我承諾,像立下了某些誓言一般。

我只覺得很累,很累,想睡覺了。

據說我是被李澤愷抱回東宮的,李澤愷的生母德妃早逝,於是他從小就被寄養在皇后膝下,是以李澤愷不會為我與皇后鬧僵。

當然,我也從未想過李澤愷會為我張目。

畢竟,若無皇上默許,縱使是皇后,也不敢輕易地將我賜死。只有我死了,此時才能迎刃而解。

此事被暗暗壓下,李澤愷卻仍然未解除我的禁足,讓衛塵親自看護我,不准我離開東宮半步。

沈景諭來看過我幾次,告訴我尹初年已經回到南越,留下使臣繼續與北郡商討迎娶我為南越皇后的事。

而陛下這邊並沒有給出正面迴應。

夜黑風高,我睡的正沉,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睜開眼睛,他整低頭看著我,深邃的眼睛倒映著我的臉。只一瞬間,我便昏迷了過去。

醒來後,發現我在一個客棧,楊尉正守在門外。

“尹初年呢?”我推開房門問道。

“主子為了帶您出來受了重傷。”他拱手向我作揖。

我轉身欲關上門,忽然被楊尉叫住,“藍姑娘…”

“他怎麼還在北郡?”我皺了皺眉頭,側著頭問道。

“為了…”

“楊尉!朕的事何時輪到你來多嘴!”楊尉還未說完,尹初年便將他的話打斷。

尹初年穿著一身月白色的中衣,胸口還隱隱透出血跡。

楊尉下跪領罰。

“尹初年,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曉曉,我來接你回家。”他笑,蒼白的臉上勉強地勾起一抹笑意。

“如今我早已是有夫之婦,尹初年,我們回不去了。”我也笑,笑的格外諷刺。

他那雙好看的眉眼有些失神,胸口浸出鮮紅的血液,他苦笑了一聲,喃喃道,“有卿如此,夫復何求,終究是我錯了。”

我徑直下了樓,離開,他並未阻攔。

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我的淚和雨水混在一起,夜幕降臨,加之傾盆大雨,大街小巷的店鋪悉數關門,我蹲在街道上,哭的像一個孩子。

尹初年,我何嘗不知你為帶我出來深受重傷?

我又何嘗不知你愛我的心意?

只是啊,我們之間,隔著殺父之仇,隔著奪城之恨。

這是一道千山萬水的鴻溝,永遠無法逾越。

我捨不得殺你,卻也,無法再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我該去何方,我只是累了。

走著走著便快要走到了東宮,忽然頭上出現一把油紙傘,我抬頭,與李澤愷對視。

他那雙風流的桃花眼疲憊的不像話,他將我緊緊抱住,千言萬語只說了四個字,“回來就好。”

我只是感覺很難過很難過,心想被針扎過的那樣疼。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泣不成聲。

回去便發燒不止,整整昏睡了三日有餘。

還記得當時,我為救尹初年重傷昏迷,可是尹初年卻帶我回到邊境後突襲長橫,我父兄一時不察,長橫失守。

我爹帶三千人迎戰,拖住時間,命令我哥帶藍家軍退到紫荊。

我爹大獲全勝,帶著三千士兵乘勝追擊時,遭到了埋伏,以身殉國,三千將士命喪長橫。

待我知道後,已是三日有餘。

我趕到紫荊時,只見三軍哀悼,我爹靈堂在上,我哥和幾位將軍叔叔跪在地上。

我跪下,淚從臉上滑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胸口隱隱透出鮮血,接著昏迷,人事不醒。

皇帝一道聖旨,命我即刻啟程與太子完婚。我知道,我哥也知道,陛下此舉,一是為了安撫我藍家軍,二是怕我哥功高震主,好用我來牽制他。

我來到京城後,只是感覺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好像曾經回到了曾經生活的地方。

三月後,我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方與李澤愷完婚。

待我醒來時,已是三日後。李澤愷已經領兵出征。

如今尹初年重傷,卻讓東楚鑽了空子。

北郡與南越達成協議,駱王殿下迎娶長寧公主為王妃。駱王是尹初年的庶弟,雖說長寧公主吃虧了些,但是這也是無奈之舉。

想不到東楚居然趁此機會連破我三城,訊息居然現在才傳到京城。皇帝大怒,斬殺守將三人。

李澤愷主動請纓出征,皇帝命他帶領十萬將士迎擊東楚,命令我哥帶一半藍家軍前去支援。

我站在城樓之上,最後只看見前方浩浩蕩蕩地三軍將士。

我不知前方戰事如何,但李澤愷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來,唯一一個女兒遠嫁的皇后娘娘也並未找我的麻煩,夏輕盈每日都去祠堂為李澤愷誦經祈福。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三年來發生了許多許多事,誰家的小姐嫁給了誰家的公子,這京城,繁華而熱鬧。

三年裡,我陸陸續續地想起那些遺忘多年的往事。比如,我自幼喪母,為牽制我爹,我由太后親自教養。再比如,我與李澤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而在我七歲時,我爹才將我接回邊境,而我由於水土不服,高燒不止,後來便忘了所有。

我爹只告訴我,我自幼生長在邊境,只是無論如何,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就真的以為,我自幼生長在邊境。

偶爾也能收到李澤愷的從邊疆傳回來的書信,不過是寥寥幾個字,“一切都好,勿念。”

而尹初年每月也都會派來使者,給我送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而那些東西,我從未開啟,我只怕徒增傷感。

這梨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反反覆覆,無休無盡。

陛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與東楚的戰事也即將結束,李澤愷即刻率領王軍班師回朝,其餘東楚殘兵交給我哥應付。

那日清晨,白芷告訴我,夏輕盈來了。可以說,這是我自從嫁入東宮以來,第一次與她單獨見面。

她很美,美的像一幅畫。膚若凝脂,眉眼溫柔,淡紫色的廣袖流仙裙,披著大氅,彷彿還是二八年華。

可她的話卻句句像是淬了毒一般,她問我我爹緣何而死?

我說受了埋伏,以身殉國。

她又問我可知何人所為?

我說尹初年。

她笑的猖狂,笑的放肆,卻也更加諷刺,她說是太子殿下所為。

李澤愷。

陛下害怕我爹功高震主,於是借東楚人的手除掉我爹,而設下埋伏的,正是李澤愷。

我也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李澤愷回來的時候,我正站在小窗前,看大雪紛紛擾擾地落下,又到冬天了,真快啊。

他為我披上了大氅,我轉身,回頭。

三年的戎馬生涯讓他的五官更顯硬朗,眉眼溫柔,唇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李澤愷,我爹——”我喚了他一聲,“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他的眸色暗了暗,輕喚了我一聲,“阿曉。”

我看著他,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後來啊,我問沈景諭,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也只說,對不起我。

他要我看在與他的情份上,要我原諒夏輕盈,我方才知道,他心裡的那個人,是夏輕盈。

你看吶,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個傻子。

皇帝駕崩,皇后自縊。

李澤愷登基,封我為皇后,夏輕盈為貴妃。

封后典禮那天,下了三日的大雪停了,看著茫茫的白色,我一身鳳冠霞帔,站在了朱雀城樓之上。

“阿曉!”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更顯睿智沉穩,他的呼吸急促,風流的桃花眼疲憊不堪,緩緩向我伸出手,“阿曉,你下來,好不好?”

我笑了笑,“李澤愷,我不恨你,如果有下輩子,卻也再也不想遇見你。”

他紅了眼眶,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哭。

我縱身一躍而下。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