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漢字都是一幅風俗畫

每一個漢字都是一幅風俗畫

沒有深入瞭解漢字之前,漢字只是一個文字而已。但深入瞭解了漢字的形成淵源之後,就覺得每一個漢字都是一副風俗畫。從漢字中我們可以看到人文風俗,可以看到世道人心,可以看到歷史場景。

多年前,我曾在網上學習武漢大學萬獻初教授的公開課《研讀》,彌補我大學時期對於這門功課的忽略。第一次讓我感受了漢字之美,漢字內蘊之豐富、形象,漢字表達之簡潔、高效。後來又在網上找到央視七集紀錄片《史說漢字》來看,更加加深了這一印象。只是漢字之美,自己能夠感受得到和能把這份感受傳遞給大家是兩碼事,尤其是無法傳遞給目前困於升學壓力而無時間、無精力去探尋這樣的美的中小學生。

直到後面看到南懷瑾的一位弟子出版了《甲骨文兒童識字與繪畫》,這是面向廣大幼兒的甲骨文字畫教材。才發覺有人早就在探索這樣一條將漢字淵源之美系統化、動畫化地逐步逐層傳播的道路。2017年參訪長沙道升學堂時,看到這座小學堂裡的書架上堆放了《雙法字理》、《常用漢字圖解》等專業書籍時,感慨萬千。2019年國慶節期間,在華新開發區圖書城的書架上看到《有故事的漢字》一書時,再次感嘆。但沒有時間閱讀。

今年在學校的開放式圖書室裡發現了瑞典漢學家林西莉的這本《給孩子的漢字王國》一書時,甚為驚喜。一方面為該書作者為瑞典人,卻能對漢字有著如此精深的研究而感到驚喜。另一方面為該書的深入淺出,卻仍不失其深厚學養而感到驚喜。要知道,現在的學者大多都有一毛病,要麼不深入,老是在學術上做搬運工,東邊的搬一點,西邊的搬一點,湊成一煌煌大著,結果認真的讀者一看,不知所云。要麼一門深入,越是艱深,越覺有趣。結果自身覺得有趣的,鑽得深入的,竟然出不來。彷彿被囚禁在了象牙塔裡,竟然只能被學術界像老佛爺一樣供著,食不了人間煙火,度化不了普羅大眾。唯有這曾攀援過象牙塔,走進過田間地頭的,既上得了廳堂,也下得了廚房的,深受高廟堂、土炕頭的一致歡迎。

林西莉對漢字淵源的求證,並不限於學理,她總是廣泛地從文物古蹟、村民習俗、人文景觀、民間傳說等多種渠道來求證。在她的筆下,一個個漢字作為一幅幅風俗畫的特徵才更為鮮明地呈現出來。

在解釋“口”字時,她寫道“在古代要讓所有的人都吃飽是很困難的,孩子們經常站在那裡,張著飢餓的口等著吃的東西。想到人自然想到填飽口。在語言當中保留它作為紀念。在中國,當有人問我家有多少人時,我回答:我們有四口——而不是我們瑞典瑞典語中的四’個’。我看到孩子們飢腸轆轆地等著我帶著食品袋回家做飯。”

在解釋“雔”時寫道,“鳥兒是延安地區剪紙最通常的體裁,我們見到最多的形式是兩隻相對的鳥兒這是剪紙技術的一種自然結果:把紙疊成兩層,一次能剪出兩隻鳥兒。金文中的’ 雔’字看起來就像與剪紙有著古老的血緣關係。”

“很多年以前我在臺灣地區看到過一次送葬隊伍。在棺材後面跟著死者的親戚,他們頭上蒙著白布,走路時,身體前傾。大家的手裡挽著很寬的白帶——有孩子、中年人和老年人。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緊’‘繼’‘續’和‘孫’字的結構,而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很難理解。”

能夠將這些漢字間的學理淵源與人文習俗等如此緊密地聯絡到一起,是需要敏銳的洞察力、豐富的想象力、廣博的見聞和深厚的學理研究才能夠做到。

我看此書頗多受益。其中關於用一種底部尖角的陶罐打水的習俗,使我想起了我們在鄉下用鋁桶打水井裡的水的情景。水井上沒有轆轤,只憑長繩和桶去打水。用一根長繩繫住手柄的中央,然後輕輕放至離水面最近處,使勁一晃繩子,同時手鬆下一截繩子,空桶因為受到搖晃的力的作用,失去平衡,桶口傾斜。同時由於繩子放長了,便掉入水中,就裝滿了水。打水的人,拽著長繩慢慢地往上拉。一桶滿滿的水就打好啦。這打水是極需技巧的,有不懂其中技巧的,在水井上便將桶口朝下,拽緊繩子,往下一方,只聽得“嘭”的一聲巨響,桶裡灌滿了空氣,是打不了滿滿一桶水的。只可惜,我們這地方沒有這類陶罐,也就沒有這種體會了。想來這種陶罐也只是專門取水之用,放置起來是很麻煩的。

還有一處描述京劇演員用冠上翎子傳遞情緒變化的描寫,讓我尤為深刻,加深了我對文化習俗與漢字淵源聯絡的深刻認識。演員用力搖頭,使頂上翎子不停旋轉表示怒髮衝冠;深鞠躬使翎子碰地,表示大為吃驚需要仔細考慮;讓一個翎子在食指與中指之間從根到頂滑動,同時把它朝身體彎成弓形時,表示他在偵查目標;如果雙手做相同的動作,表示他心滿意足;如果用顫抖的雙手把翎子在胸前彎成小圓圈,表示煩躁不安。

倘若要選語文教師專業發展類的書籍,我覺得此書值得入列。倘若要選教師普適類的書籍,我仍覺得此書值得入選。

【瑞典】林西莉著、李之漢譯;《給孩子的漢字王國》;中信出版社2016年8月第一版;45元

相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