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前段時間,65歲的鄭淵潔發微博說自己收到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的簡訊,對方正在編輯中國兒童文學精品文庫,想收錄他的作品,說“只需要授權就好”。

鄭淵潔沒有答應,說他們擅自收錄是侵權。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轉頭髮了個道歉宣告,只不過道歉的物件是編委會主任曹文軒——因為沒能按時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鄭淵潔很生氣,發微博說他們這是“毒害下一代”。

三十多年的童話創作生涯裡,鄭淵潔乾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抵制所謂的“權威”對下一代的“毒害”。

鄭淵潔出生在石家莊一個軍人家庭,但鄭洪昇很不同於那些不苟言笑的軍人形象,從小就沒打過自己兒子,連重話都不多說一句。

1966年文革爆發,鄭洪昇與妻子下放到河南遂平縣的五七幹校學習,還在上小學的鄭淵潔第一次退學,跟著父母去了幹校的子弟小學,沒想到也沒讀多久。

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當時老師佈置了一個作文題目《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鄭淵潔心想鳥兒是有蟲吃,那早起的蟲子不就只有被吃的份兒了,要緊的還是先分清自己是鳥是蟲。

他擅自改了作文題目,交了一篇《早起的蟲兒被鳥吃》上去。老師大怒,把12歲的鄭淵潔叫起來,讓他自己在班上大聲說幾百遍“鄭淵潔是班上最沒出息的人”。

從小都沒被批過的鄭淵潔哪受得了這種羞辱,最難堪的是他喜歡的女同學也在班上。唸了幾十次之後,他拉響了兜裡揣著的拉炮。

那時候鄭淵潔犯錯,鄭洪昇都讓他寫檢查。這次闖禍不小,鄭淵潔趁著自己老爸還沒收到訊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寫成了一篇有起承轉合的小說,等老爸回家,雙手呈上。鄭洪昇讀著這篇檢查,看得直樂,第二天幫兒子去學校找老師求情。

不求情還好,這下老師感到自己威嚴受損,說什麼也不鬆口,堅持要開除小學生鄭淵潔。鄭洪昇就對兒子說:“不上學就不上吧,我自己教你。”

輟學在家讀了幾年書後,15歲的鄭淵潔去當了兵,專心幹一件技術活兒——

修飛機

分單位前要考試,數理化三科比一直唸書的孩子考得都高,平均分拿了98分。鄭淵潔如願分配到了南昌向塘機場,維修自己喜歡的殲6戰鬥機。那時他的理想就是當一名飛行員。

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工作間隙鄭淵潔愛抓麻雀,有次他抓到麻雀塞進口袋裡進了工作間,修一半兒發現麻雀沒了。別說一隻活的鳥,飛機裡連根羽毛都不能有,鄭淵潔急了,猶豫再三還是報告了領導。

領導沒見過這種人,言簡意賅讓他滾。他沒滾,叫了人來拆飛機,找麻雀,最後啥也沒找見。鄭淵潔因此被記過批評。

修飛機期間,鄭淵潔有次生病住院,在同病房認識了個叫閻維文的舞蹈演員,比他還小兩歲。

那是三九寒冬天,部隊醫院後面是晉祠的野河。不顧抓到要被開除的規定,鄭淵潔拉著閻維文就往出溜。他倆在床上偽造兩個假人,從一樓直接跳了窗戶。

當他們敞開了滑冰時,閻維文總是一邊滑一邊把手掌放在耳朵後邊唱歌,鄭淵潔被嚇一跳,問:“你要幹啥?怕護士聽不到?”

閻維文淡定回覆:“我吊嗓子呢。跳舞是青春飯,我得想著找後路。”

鄭淵潔是真沒想到小弟閻維文想得這麼深遠,他不禁正眼打量起閻維文,同時在心裡埋下一個疑問,自己的後路是什麼。

第二年,鄭淵潔復員,去到首都一家儀器廠當工人。工資不低,每月47。5元,但工作是真簡單,就是看水泵。上面倆開關,上班按綠的,下班按紅的。

那時候的鄭淵潔沒啥想法,就覺得工資挺高。直到交了個女朋友,人家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一聽準女婿學歷只到小學,就讓兒子通知鄭淵潔,考不上大學就分手。

女友哥哥攏共和鄭淵潔談了不到五分鐘,就給鄭淵潔聊惱了:

我還偏不考了,分手就分手。

但這件事讓鄭淵潔開始琢磨,以前覺得有個工資穩定的工作就是有了後路,可沒想到這年頭不上大學也被歧視了。

如果不上大學,自己幹什麼能有出息?鄭淵潔在桌前的掛曆上列了一個單子,上面寫著能做的事情,發現別的行業基本都得上大學,只能一一劃掉。到了創作領域,他停住了,小說、文藝、科幻、報告、詩歌,能寫的東西太多了,應該不會比寫檢查更難。

他列了一張清單,寫失敗一個就劃掉一個型別。

童話是這張清單上的倒數第二個。

選童話的時候,鄭淵潔其實是思慮過的。

他在報紙上看到了中國即將實行計劃生育的新聞,突然想到,如果一家只有一個孩子,社會肯定會發生很大的變化,獨生子女就會是全家的寶,這簡直是做兒童讀物的最好時機。

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鄭淵潔的童話《舒克與貝塔》

他的預言沒錯,現在的書賣得最好的依舊是各種兒童繪本。和子女們的啟蒙相比,大幾百的投入簡直不值一提,家長們自己都不讀書了,卻一心希望自己孩子能愛上看書。

從那之後,鄭淵潔沒事就往圖書館鑽,一邊研究兒童文學,一邊查能夠投稿的雜誌社。

1978年4月,鄭淵潔寫了童話處女作《壁虎和蝙蝠》,寄給了一本兒童期刊《向陽花》雜誌社。

在那之前,鄭淵潔已經收了不少退稿信,還都是鉛印的,只有冷冰冰的退稿字樣。這次不一樣,《向陽花》的編輯寄來自己親筆手寫的一封信件,鼓勵鄭淵潔“給孩子寫作是了不起的、大有作為的事”。

那位編輯叫於友先,那時他還不是後來的新聞出版署署長,只是一個小小的編輯。看來稿的時候,於友先的母親正住院,他在旁邊陪床,看到好故事後會在病房裡親手寫下回信和採用通知。

於編輯的肯定對鄭淵潔來說是一個按鈕,一鍵開啟了童話大王的創作生涯。收到信件的那天,是1978年5月30號,從此鄭淵潔把這一天視為他兒童文學創作的開端。

鄭淵潔慢慢寫出了名氣,同時在16本刊物上連載,經典的《魔方大廈》就是這麼寫出來的。

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才思如泉湧的鄭淵潔堅持用鋼筆寫作,每天都得灌一次水。可有段時間,鄭淵潔連著寫了一個月鋼筆卻一直有水,那時候他真覺得,“神了,寫童話寫出真的童話來了”。

幾天後他半夜兩點起來去洗手間,卻看到鄭洪昇偷偷起夜給他鋼筆灌水。

童話夢碎了,但感動的感覺也很好。鄭淵潔對父親說:我一個人可以把《童話大王》寫多少年呢,只要你和媽媽一直活著,我就一直寫。

父親回答:只要你一直寫下去,我和你媽媽就一直活下去。

鄭淵潔笑了,說:那我到那時候給你印名片,正面就印鄭洪昇,反面印個千年老妖。

80年代初,鄭淵潔不再做工人,而是當起了編輯。那個工作辛苦,沒雙休,一個星期就休一天,整天給人編稿子。鄭淵潔想寫作,只能利用春節假期回太原創作。

太原人過春節愛來回串門,鄭淵潔初一到初五都被迫跟著串,走馬燈似的一家家換,累得腳後跟疼,還沒地兒寫作。到了初六,親戚們幾乎走差不多了,終於能開始寫了。

鄭淵潔尋思,國內都施行了計劃生育政策,故事肯定不能寫太多孩子。

但故事要豐富,最好有兩個人,他就雞賊地寫了一對雙胞胎。

想哥哥名字的時候,鄭淵潔想童話人物的名字不能太普通,百家姓裡也必須有這個姓。他拿了一部字典一直翻,看到有個將軍叫皮定鈞,就定了這個姓。他從二月十號開始寫,寫了6天,皮皮魯誕生。

隔了一年的春節,他開始寫妹妹魯西西。雙胞胎晚了一年才出生,這也是童話裡才有的事。

他連載故事的半年,那本雜誌社暴漲10萬銷量。

銷量漲了,鄭淵潔的報酬沒跟著漲,寫一千字只能拿兩塊錢。鄭淵潔商量著漲稿費,漲到千字兩塊一,出版社拒絕得理直氣壯:雜誌又不只有你一個人的文章,你怎麼能說銷量是你帶起來的?

鄭淵潔無話可說。

改變的節點在1983年,那一年鄭淵潔兒子鄭亞旗出生,可一家人只能住在筒子樓裡,每天在滿是高壓鍋、煤氣灶的狹窄過道里來回穿梭。

鄭淵潔自己住了這麼些年,其實沒有不適應。但是看到兒子鄭亞旗學走路,只能在過道里搖搖晃晃,左邊是高壓鍋,右邊是油鍋。鄭淵潔心裡不得勁兒了。

童話大王鄭淵潔:有撒貝南的地方我都不去

小時候,鄭洪昇對他的要求基本有求必應,鄭淵潔也想這麼對自己兒子。

到了1985年,還是春節回家的路上,他帶著鄭亞旗第一次坐軟臥。車廂裡還有一個香港人,走一半大家都餓了,香港人從箱子裡拿出一包泡麵泡著吃。

那時候的鄭淵潔哪見過這個,鄭亞旗看傻了,問這是什麼,香港人說叫公仔麵,泡水就能吃。鄭淵潔問,在哪能買到?香港人不屑甩下一句,香港。

鄭淵潔被刺痛了。

也是湊巧,鄭淵潔前腳下了火車,一個讀者就追過來了,介紹說自己是山西團省委的,團系統可以辦少兒刊物。

鄭淵潔馬上問了一句:“你想發財嗎?”

小夥懵了,鄭淵潔想起之前受雜誌社欺負的事兒,說自己要出一本專刊,只登他的作品,保證賣得好。他瘋狂描繪宏偉藍圖,把小夥忽悠信了。

一個窮作家,一個毛頭小夥,這倆人當時誰也沒料到:這次“忽悠”下的合作,改變了很多人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