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95後雲南人,21歲輟學帶1萬元去學畫,差點以為進入傳銷組織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253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劉志成,1995年出生的雲南人。
我從小聰明伶俐,卻因迷戀街舞與理想大學失之交臂。大學時,不喜歡調劑的專業,不到半年憤然退學去追尋理想的生活……
(越來越被認可,忍不住為自己點贊)
現在,我每天穿梭於村陌纖巷,投身於家鄉免費畫畫的公益行動。這個過程阻力重重,受到過質疑和投訴,但我不屈不撓最終受到接納。
大家稱讚我是現代版的“神筆馬良”,能夠把鄉村畫成一個童話世界。
我出生在雲南麗江的一個農村家庭。小時候,父母比較開明,對我約束不多,很多想法他們都默默支援。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我從小想法較多,很有主見。這種性格給了我很大底氣,敢於在大一時就退學學牆繪,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小時候古靈精怪非常可愛)
我從小喜歡畫畫,屬於自學成才。讀書時,我也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每次考試都能考得年級前5名左右,又有繪畫的特長,每次學校的黑板報必有我的身影,在學校一直都是同學眼中會發光發亮的人。
有時候我們走的路過於平坦,就會走得很快,不經歷一些磕磕絆絆,看起來是長高了,實則沒有太多的好處。
我總是覺得東西得來太易,只是一時的好運氣,而人不可能靠運氣走一輩子,我的運氣在高考就停止了。
高中時候,因為有繪畫特長,老師曾建議我走藝術生的路。但是我忍受不住一整天坐在畫室學素描的枯燥,就拒絕了。父母看我成績不錯,也就沒參與干涉。
(高中時候,我正在給同學表演自學街舞)
如果我一直認真讀書,把繪畫當作一種興趣愛好也是可以的,問題就出在迷戀上其他的愛好——街舞。
我上網找影片,成立街舞社團,把大部分的精力投放在自學街舞的事情上。
學校的每一場文藝演出都由我壓軸出場,舞臺的燈光,席下同學們的熱情,讓我根本意識不到高考日子的臨近。高考時,下筆毫無頭緒,我心底開始有一絲絲後悔,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路在哪裡。
填報志願時,我才發現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我本想報動漫設計,結果不行,後面只能退而求其次報了一個三流大學的服裝設計。當時,我想這專業起碼與繪畫有些關係。
誰知道到了大學,這最後的一絲奢望都被剝奪了。
(我在重慶參加老街改造專案,忙裡偷閒跑去廢棄工廠畫畫)
2015年9月,因為報考人數較少,學校決定取消服裝設計專業。面對學校提供的其他專業,沒有一個是我喜歡的。得過且過,委曲求全不是我的性格,不喜歡的專業我寧願不讀!
那一刻,我萌發了退學的念頭。
經歷了高考的打擊,我也逐漸變得成熟穩重起來。經過觀察分析,這大學的教學水平並無法讓我們學到真正的技術。但我對於退學還是有很多擔憂的。我害怕父母失望,害怕辜負他們的養育之恩,害怕會讓家人在村裡抬不起頭來。
我還是選擇徵求家人的意見。打電話給父親,跟他談了挺久,說明自己的想法和利害關係。
欣慰的是,父親最終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支援了我的想法。
但是,我還是請求父親不要把退學的事告訴母親。畢竟退學這種行為在農村是一種叛逆行為,我不想讓母親擔憂,也不想她受到村裡人的閒言閒語。
(按照客戶要求完成作品後,面對客戶滿意,我鬆了一口氣)
可是退學後,我該幹什麼呢?我無意中在網上看到了被譽為“中國3D畫第一人”的齊興華老師的影片,他將中國元素融入街頭文化中,在國內外都引起廣泛關注。我覺得這種畫畫方式很刺激很特別,不同於其他靜態作畫的方式,十分適合我。
2015年10月,上大學半年不到我就退學了。
退學後,我到處打工攢學費。2016年8月,我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帶上退學的學費、自己打工一年的工資,一共一萬多。從南向北,孤身一人去河南學習牆體繪畫。
(牆繪給老房子帶來了活力)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出省,有新奇,更多的是對未知前途的擔憂,還有孤身一人的害怕。來到偏遠的培訓機構,當大門一關,我的心“哐當”沉了下來。
映入我眼簾的是陳舊的民房,階梯上坐著幾個蓬頭垢面、衣著襤褸、神情麻木疲憊的人。
我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網上流傳的“北派打地鋪,南派住別墅”的傳銷畫面。
我正在想要不要跑的時候,老師推開了大廳的門,大廳牆壁上畫滿極富衝擊力的畫,瞬間把我吸引住。
我指著一幅畫問老師,你能把我教出這種水平嗎?老師說可以,看著他這麼篤定,我開始還覺得學習牆體繪畫是一種很容易的事情,心也安穩下來。
(在畫畫過程中,捕捉到一張和諧畫面)
我只看到別人的成果,哪知道別人背後的努力。
臺上一分鐘,臺後十年功,每一份的成功都是別人日積月累的量變過程。
同期培訓的同學,他們都是有一定美術基礎的,上手很快。而我只是單憑一股熱愛,草根出身的野生“畫技”,起步哪有這麼容易。
培訓班是一個階段又一個階段去學習的,別人都上去新的階段,而我還在為最基礎的素描努力,心裡落差、焦慮很大。
(完成手稿後感到非常疲憊,但非常幸福)
我只能心裡安慰自己,自己沒有系統學美術的基礎,慢一點也沒關係。
而這點心理建設,也在老師的摧殘下一步步土崩瓦解。
那天,老師給我一張類似遊戲宣傳的畫,什麼都沒說就讓我把這幅畫臨摹出來。
我突然懵了,根本無從下手,這種感覺讓我十分煩躁,逼得我想逃課。
可是我已退無可退,難道再跟父親說放棄?他對我無條件的支援和理解不能再肆意踐踏了,不能把家人的信任變成別人口中的溺愛。想起父親頂著兒子大學退學的壓力,每天忍受內心的焦灼。我咬緊牙關,跟這幅畫耗上了。
(我在河南培訓機構時,老師講課的身影)
培訓班晚上九點下課,可我經常在畫室畫到凌晨一點多。我不斷擦掉、重畫,一次次地修改打磨,終於把那幅畫臨摹出來。
老師滿意地笑了,其實他的本意是讓我吃一下畫畫的苦。
因為單憑單純的喜歡是不能完全支撐一個求學過程的,只有受到困苦、難受、挫折時永不放棄的精神才是學有所成的保護神。
從那幅畫開始,我突然覺得自己從門外漢變成“門內漢”,眼前突然開朗。培訓的過程很苦,加上飲食上也不習慣,我一下子瘦了20多斤,但是我卻愛上了畫畫的過程。
(你還能找到廁所在哪裡嗎)
隨著技術的提高,老師讓我參與一些培訓機構接的活,我也賺了一些伙食費。面對困難,我已經不會逃避,而是一頭扎進繪畫的世界裡。
2017年初,我離開了培訓機構開始接單幹活。
賺得人生第一筆錢時,我終於敢回家面對父母了。我把一萬塊錢交給母親,坦誠了退學的事。母親看我現在能養活自己,又有一技之長,雖有擔憂但最終也能平靜接受。
匆匆辭別父母,我繼續全國各地的接單賺錢,邊工作邊提高技術。隨著經驗累積,我開始有了一些自己的創作理念,不滿足於單純的商業單子。因為商業單子有固定的要求,我開始有意識地尋找一些能自由創作的地方。
(忘記帶圍裙了,髒兮兮的衣服,又消耗一件衣服)
2019年5月,受到藝術家田加的邀請我來到重慶
,田老師的“淡化商業色彩,用融入當地特色的牆繪作品活化老街和老房子”理念再次激發了我的創作熱情。
我與田老師等人合作,在重慶黃桷平來福士廣場用中國元素龍完成了——“雙龍持江,守城廣國”的作品。
作品一出這裡立馬成了“網紅”打卡地,一些外國朋友看到紛紛讚美道:“這就是中國龍!”
這種化腐朽為力量,給破牆賦予新生的神奇力量深深吸引了我,就開始尋找重慶各種角落去進行“改造”。我也不是為了達到多高的藝術造詣,單純就是熱愛。只是希望在城市裡不起眼的角落和廢棄的建築上添上一筆顏色,畫一點有趣的東西,讓他們得以換新容貌。
(我把中國元素龍與獅子融入街頭創作中)
可是一些人的不理解,我被舉報“亂塗亂畫”,經常被請到街道處進行了思想教育。
我拿出手稿,試圖跟他們解釋,告訴他們繪畫中蘊含的正能量。
可是他們無法理解。他們覺得如果傳播正能量,那不如直接寫上大字,通俗易懂,比如保護動物、人人有責等標語。
我無力反駁,畫畫有兩種痛苦,
一種是自己最為看重的藝術追求不被世人所理解;一種是贏得滿堂喝彩的作品卻往往是迎合之作。
我把牆繪當作一種藝術創作,要是把字寫上去,它不就變成宣傳畫、大字報了嗎,這對於我來說是無法接受的事情。既然得不到街道辦的理解支援,避免被驅趕,我只能跑去更加偏遠的郊區進行創作。
(你能分清我們在畫中還是現實中)
2020年11月,我跑到一個郊區廢棄垃圾廠。那裡雜草叢生、滿地垃圾,甚至一不小心你可能真會踩到狗屎,可還是看到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如約而至。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把牆畫剷掉,牆皮上還夾著不幹的顏料,耳邊是罵罵咧咧的言語。
他們在責怪我亂塗亂畫毀了牆,甚至不允許拍照留念。
每個城市有自己的規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我都理解。受到驅趕時,能協商解決最好。不能,我就拍照留念,然後恢復牆面原貌。
可這一次,看到對方的憤怒已經幾近失控,我就萌發回村畫畫的念頭。
2020年12月,我跟朋友說出回村畫公益畫的想法,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立馬跟了過來。
(在村莊裡面,村民豎起大拇指,表示對我畫畫的喜歡)
同時,一個文化宣傳工作的朋友也十分支援我的想法,幾經周折,幫我找了小村子。當我看到這個村子時,覺得自己像發現了一個寶藏,這裡無論環境和牆面都十分適合畫畫。
2021年3月,我忙完手中的工作,一刻不停地收拾行李搬過去。
我們要在這村子長住,只能租房子。可是這個小鎮周圍沒有任何房產中介,只能靠自己一個一個問,而且房源十分稀少。
我們最終租到一間破舊還沒有任何傢俱的老房子。
為了節約成本,我們自己動手裝修。免費為村民畫畫意味著我們可能沒有一份收入,能省則省。
就在準備在村子大幹一場時,我們又被投訴了。更艱難的是,當初與我們對接的村幹部調去了其他地方,新的領導又不願意處理我們的事情。一時間,我們再次陷入困境。
(畫一個3D熊貓,大叔非常喜歡忍不住點贊)
有別於之前在城市的驅趕,我不敢表露自己的難過和擔憂。我知道如果過不去這個坎,可能我們就要面臨解散,心中那股給世界增添色彩的熱血也會隨之湮滅。
我壓住內心深處的惶恐情緒,跟同伴商量,最終決定把些經歷釋出到網上。
同時,我們不去碰規劃好的牆,只畫村民牆。
現在我們在村裡,不同於城市的牆面是無主的,村裡的牆都是有明確的主人,只要主人同意就不會被投訴。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我們懷著忐忑的心情挨家挨戶去敲村民的大門。
為了能讓村民放下防備心,我們謊稱自己是外地學生,老師佈置畫畫作業,所以免費給他們畫一幅畫。
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樸素的村民對我們的謊言沒有過多懷疑。隨著第一幅畫的完成,村民真的相信我們是免費畫畫,不收半分錢。他們這才放下防備,後面的工作就順利多了。
(從不理解到融為一片,我也是成功打入“敵人”的內部了)
投訴的問題是解決了,可隨之還會有其他問題。
有一次提前給主人看過原稿,他覺得沒問題,我就開始在牆上畫線稿。周圍時不時有些村民在觀看,突然有一個人說,我怎麼看這畫像墓碑。
主人一聽,馬上就有了牴觸情緒,跟我說不畫了。
我心裡多多少少有點難過,但是給人家畫畫就是要讓對方心裡滿意才行,我馬上塗掉重新給他畫了一朵荷花。
還有一次,前前後後忙碌了一週,我終於把哪吒畫在牆上。我在孩子們的心中形象瞬間高大起來。
誰知第二天,牆主人的鄰居,一個獨居的老婆婆就要求我把畫擦掉。因為她遠在城市的孫子發燒了,認定是這個畫中妖孽作怪。
(因十幾公里孫子的一場發燒,忙碌一週的大作被擦掉了)
2021年6月,村莊村民的牆面幾乎被畫完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雖然第一次嘗試回村畫畫的波折也不少,但是總體上收穫十分豐厚。
在知道我們離開時,村民都自發送了很多農產品。我們還收穫也2名鐵桿小粉絲,每天放學都要蹲在我們身邊看畫畫,得知我們離開時不停地追問我們什麼時候再回去。
他們發自內心的真摯感情,讓我覺得在回村畫畫的路上,我並不是孤獨。
我心態也發生一些改變,更想用畫畫作為一個媒介,為家鄉做點什麼。
(非常感謝不離不棄的小夥伴)
我收拾行李,在租房的院子裡畫上最後一幅畫,依依不捨離開了這個讓我難忘的村子。這個村子的成功經歷讓我有了底氣,我覺得可以回到家鄉去,為鄉村振興出一點力。
回到雲南麗江,我繼續進行回村免費畫畫的公益行動。隨著我把影片發到網上,越來越多的人關注我的作品,收穫了20多萬的粉絲。
一些粉絲透過影片的對我的瞭解,也會邀請我去畫畫,很大程度解決了我們捉襟見肘的資金困境。
(一群騎手從大理跑過來看我畫畫,也算是給家鄉帶來一點點活力)
還有一些老闆知道我做免費幫村民畫畫的事,他們邀請我的時候,會故意購買多顏料,用不完的就讓我打包寄回村裡。
2021年9月,我被麗江熱線採訪。他們稱讚我是現代版的“神筆馬良”,能夠把鄉村畫成一個童話世界。
他們的認可、理解和善舉,讓我十分感動,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小小舉動會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現在我做的事,讓母親感到驕傲)
城市有她的華燈璀璨,我生長的村子很小。
如果我的綿薄之力,可以讓它被外界所知道,帶來一絲髮展機會,或者能給在外地拼搏的人一解相思之苦,或者能讓村裡留守兒童、老人一點快樂,我也是心滿意足的。
【口述:hello劉小備】
【編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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