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熬鷹放鷹

在《北京話詞典》一書中,對“玩兒”是這樣定義的:醉心於某事、某行。其中引用的一個例句,正是解釋了北京人的“玩兒”:北京人把染上某種嗜好,稱其為“玩兒”,“玩兒”的本身自有一種外人難以體會的樂趣。

北京人的玩兒,離不開花鳥魚蟲,在秋天,熬鷹放鷹、玩鴿子、鬥蛐蛐兒、養蟈蟈等等。捕鷹、飼鷹、馴鷹、放鷹是清末民初北京部分王公貴族、八旗子弟的一種嗜好,隨著八旗子弟逐漸淪為一般市民,玩鷹這一活動也逐漸傳到民眾中,只是排場和玩法不同了。

玩鷹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以鷹為戲,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就有了,楚文王便喜歡養鷹、狗。歷代文人墨客以鷹為題賦詩繪畫的比比皆是,以畫鷹馳名中外的李苦禪先生便是一例。至於以鷹為戲的,以清王朝宮廷內最為講究。清代皇室十分重視射獵習武,這是滿族和蒙古族人民的世代習俗。

那時,有專以捕鷹為生的“鷹戶”,將鷹折銀以抵償賦稅。清宮廷內務府裡還設有“養鷹鷂處”,專門負責收繳、飼養、馴練鷹。一方面供皇帝行圍射獵使用,另一方面用鷹捕捉雉雞供皇帝祭祀或御膳用。這個機構最初設在東華門內,在嘉慶年間遷到東安門內長房。在西直門外法華寺內,還建有十分講究的“鷹廠”。每年秋天,皇帝要到南苑、西苑或北苑行圍射獵,屆時有上萬人的射獵隊伍隨侍皇帝。養鷹鷂處的統領、頭領帶著鷹手披弓架鷹,牽狗相隨,一路上浩浩蕩蕩,煞是威風。皇帝圍獵的場面是十分壯觀的,這時,鷹狗便大顯身手。行圍射獵以後,還要舉行慶功宴會,宴會上常演奏一首《飛燕捉天鵝》的曲子,就是以鷹捕天鵝為內容的。

鷹是如何被馴服的?

生鷹不論是打來的還是買來的都要經過馴化。

馴鷹的第一步就是“熬”鷹,行話叫“上宿”,就是不准它睡覺。鷹白天從不睡,只有晚上才安睡的。要熬它的野性子就不能讓它睡,晚上熬鷹也不會亂飛。這樣人也不能睡,還要到人多熱鬧的地方去,使它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所以馴一架鷹最好有三個人,一人擔任前夜,一人負責後夜,一人白班。由此而形成北京俗語“熬鷹”或“熬大鷹”,意思就是說受人干擾而不得睡眠,或別人某種活動使自己沒法睡覺。

鷹馴好了就該撒出去放了。放鷹是從清王朝皇帝行圍射獵,演變到貴族子弟“較獵”比賽,再到一般玩鷹人“放鷹”。民國六年,有一家姓楊的清末遺少在保定郊外“較獵”,獵場方圓有百十畝地,隨從三、四十人,有的披弓箭,有的背獵槍,架著土鶻、大鷹,還有一條獵狗、一隻猴子和一頭羊。用三四輛鐵輪馬車拉著鑼鼓樂器、帳篷、桌椅和食品等到達獵場。鳴鑼一響,隨從人員支搭帳篷、擺設用具,把一片荒原裝飾得像個錦城。當天並不較獵,休息一天。次日清晨,鳴鑼三響做好準備,見有鳥兔活動,便放出土鶻兩隻,隨著放出垛子兩隻跟蹤,垛子追到土鶻上面將它頭戴的皮帽摘下,土鶻即在空中盤旋,奮怒追捕走兔。當它將兔子打倒在地時,獵狗即向前叼住兔子,接著猴子出動,騎在羊身上,從獵狗嘴裡取下走兔,回來獻給主人。

放鷹要善於利用天時地利,要琢磨兔子和鷹鬥智的規律,隨時隨地改換方法。放鷹多在深秋和入冬農閒的時候。

放鷹獵兔最好是在平坦的野地上,樹木稀少,兔子沒法逃避。兔子在夜裡出來找食,白天在地裡刨一個小坑,伏在裡面,行話叫“臥子”;坑不深,上面露著脊背,頭前的土略高開,行話叫“隱頭土”,可以遮住它的兩隻長耳朵。放鷹的人一字排開,每隔兩丈站一個人,鷹被舉在中間,比左右兩翼稍後站,形成“人”字形。這樣,為的是兔子被趕出來。

舉鷹的人必須受過訓練,眼快手快,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兔子就鑽出來。最痛快的是兔子在人身邊跳出來,行話叫“腳踢球”,因為兔子剛出“臥子”,還不知道東南西北,更不知道有鷹要抓它,當它發現鷹時,鷹已經落到它身上,真是“兔起鶻落”,恰到好處。鷹迅疾的舉動真叫乾淨利落。鷹下地時的神氣是“凝星眸,聳勁骨,展霜翮,破秋空,肆老拳,搏狡兔”。假若兔子起腳跑遠些,鷹就要費些力氣。

如果平原找不到兔子,就要到樹林或墳地圈子去找,要先看好地勢,哪面空闊,舉鷹的就在那一邊。跟隨的鄉親們都進林子,排開向指定的方向前進,一面走一面用柳條打草,嘴裡還要“咧呼”、“咧呼”地喊。舉鷹人側著身子,解開棉襖大襟將鷹遮掩,千萬不能隨便把鷹放出去,一定要等兔子鑽出樹林,跑到相當距離,無法再逃回樹林的時候,再揭開衣服大襟,把鷹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