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神皋陶的象徵意義

還記得初中政治課本上講過，國家機器的兩大支柱是軍隊和監獄。軍隊誕生的時間肯定很早，一個小小的原始部落就會有武裝人員，畢竟他們要搶別人家的東西，還要保護自己家的東西 。那時候的人基本上只做三件事：吃飯、交配、打仗。

所以說，一個國家誕生之前，肯定已經有一支或幾隻驍勇善戰的軍隊了。

監獄系統出現的應該比較晚，它需要一系列配套的部門和人員支撐，比如警察、法官、獄卒，還有牢房等硬體設施。這一套系統都齊備了，說明系統背後的政權已經非常成熟，國家機器開始正常運轉。

說到這裡，不得不佩服舜。他不僅是一個好演員，還是偉大的政治家。他比堯更進一步，任用當時所謂的“八愷”“八元”，也就是從顓頊、帝嚳時代繁衍至今的大家族，從而鞏固了自己的帝位。

舜又將堯遺留下來的大臣，作了職能分工，術業有專攻，個人管個人的事兒，於是職業官僚就此誕生。在我看來，這也標誌著中華文明的形態從部落聯盟的形式進化為國家的形式，當然這還只是一個雛形，到了夏朝，世襲制確立以後，國家的形式才算正式確立。

先來看看中國第一批專職官僚都有哪些人吧：

禹（夏朝創始人）為司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職位相當於後世的宰相；棄（周朝始祖）為稷，也就是農官；契（商朝始祖）為司徒，主管教育方面；益為朕虞，管理山澤等等。

而本文的主人公皋陶（讀如高姚），作士，也就是大理卿，乃獄官之長。鑑於當時的社會環境，掌管刑法的官員一定要有能力有威信，皋陶確實很適合。

壹

皋陶，姓偃，氏皋，名繇，字庭堅，山東曲阜人，東夷部落的首領，看來那時候的東夷部落與中原的華夏部落融合的不錯，至少相處還算融洽。

皋陶歷經堯舜禹三代，是三朝元老。傳說他長相怪異，面部發青，嘴巴如喙，看下影象不像《西遊記》裡的昴日星官。

據說這種長相的人，意志堅定、為人正直、剛正不阿。這都是老百姓的美好願望，老百姓都希望掌管刑法之官都是青天。

昴日星官

皋陶本職工作做得也確實不錯。他架構了中國最早的司法制度體系，“明於五刑，以弼五教”，也就是“法治”與“德政”相結合，簡單來說，就是對犯法之人先教化，沒效果再繩之以法。

這種思想為後世的法家和儒家提供了理論依據，孔子應該拜皋陶為師。

據說皋陶的“五刑”早於古巴比倫的《漢穆拉比法典》三四百年，是中國也是世界最早系統和制度化的刑法。

漢穆拉比法典

除了長得像昴日星官，皋陶還用一種叫獬豸的獨角獸來決獄。獬豸似羊，獨角，每當皋陶斷案有疑難時，便將獨角獸放出來，誰被頂誰就有罪，斷案變得如此簡單。

皋陶還有孫悟空的本事，為了處理違法之人，他拿棒子在地上畫個圈，這便成了中國最早的監獄雛形，難怪“三打白骨精”裡唐僧就是不願待在圈裡，誰願意坐牢啊。

儘管這些都是傳說，但獬豸作為傳統律法的象徵受到後世的推崇。春秋戰國時期，獬豸冠在楚國成為時尚，秦代的執法御史也戴著這種帽子。東漢時期，皋陶像與獬豸圖成為衙門中不可缺少的飾品，一直到清朝，監察御使和按察使等監察司法官員還戴獬豸冠，穿前後皆繡有獬豸圖樣的補服。

而皋陶在監獄裡已被奉為獄神，建廟造像，不論獄吏還是犯人，都要向他頂禮膜拜。據《泊宅篇》記載：“今州縣獄皆立皋陶廟，以時祀之，蓋自漢已然。”

總之，皋陶執法，“天下無虐刑，天下無冤獄”，所以又被後世尊為“中國司法始祖”。

貳

皋陶身為臣子，卻與堯、舜、禹三位天子並稱“上古四聖”，其地位可見一斑。

皋陶在禹繼位後總攬朝政，謀劃了一系列有關社會制度、習俗、文化等全方位的革新方案，比如興“五教”、定“五禮”、設“五服”、創“五刑”、親“九族”、立“九德”。這些重大舉措全都付諸實施，建立了社會正常秩序，加強了部落、部族間的聯絡和融洽，為國家的產生打下了基礎。

其實早在禹的創業階段，皋陶就已經成為禹最鐵桿的追隨者了。

大禹治水成功，儼然成為政壇一顆新星，這時節，舜、禹和皋陶曾經有過一番對話，正是這次對話，讓禹搞掂了舜，也徹底征服了皋陶。

對話一開始，皋陶侃侃而談，系統地闡述了自己關於德政和修身的理論，禹頻頻點頭，話並不多。舜發話了，禹你也可以暢所欲言嘛，於是禹開始他的訴苦表演。

他沒有誇誇其談，只是歷數了自己治水的種種艱辛和功德，還抬出自己的兒子啟，說自己娶妻生子，卻沒有盡到丈夫和父親責任，也沒有享受到家庭之樂，所以治水才能成功。說完，可能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如果說舜是一個優秀的演員，那麼禹就是一個出色的演說家。

舜徹底被感動了，以至於日後還將帝位傳給了他，而皋陶更是敬禹之德，帶頭擁護他，誰要是不服氣，直接刑罰伺候，估計最早的畫地為牢裡關著的都是禹的政敵。

禹繼位以後，皋陶開始執政，帝禹二年，皋陶去世，時年106歲，葬於六地。禹念及功德，封其後裔於英、六一帶（今安徽省六安市）。現在的六安市還有皋陶墓。

叄

在舜、禹、皋陶那場對話中，皋陶也獲得了舜的信任，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被舜確立為接班人後，為了讓舜放心，禹放出話來，以後立皋陶為接班人。

這看上去很正常，但有一個關鍵因素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年齡問題。憑著我小學打下的數學底子，經過周密的計算（計算過程省略），我算出堯是在86歲高齡的時候，得到了30歲的舜，後者比前者年輕56歲，非常合理。舜是在83歲的時候確立70歲的禹為接班人，後者比前者年輕13歲，這個年齡差已經不大合理了。

那麼皋陶呢，在禹繼位第二年，以106歲的高齡溘然長逝。此時禹91歲，也就是說，繼承人比前任還老了15歲，玩呢？能不能長點心？

就從這一點來看，禹就沒真心禪讓。後來他又選了益做接班人，這個益有說是皋陶兒子的，如果真是他兒子，這個邏輯就更不通了，禪讓物件還能世襲？玩呢？能不能長點心？

益曾經輔助禹治水，教老百姓種水稻，管理山川河澤，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但這次他面臨的對手是禹的兒子啟，啟雖然和堯的兒子丹朱、舜的兒子商均都屬於帝二代。但禹和啟這爺倆可是罪臣之後，從最底層憑著治水一步步熬上來的，他們對於權勢的重要，人心的把握早已玩得爐火純青。

所以當禹駕崩，益按照前例，先等三年喪畢，然後讓位禹之子啟（之前舜和禹都這麼幹過），接下來歷史的走向突然來了個大掉頭，諸侯不是去擁戴益，而是擁戴了啟，理由是啟賢，而益還不夠格。

這又純屬扯淡，前文都說了益的功績，而啟除了是禹之子，啥功績也沒留下，實在看不出有什麼賢的。耐人尋味的是，啟上臺後，馬上幹了一件事，而且他就在史書上留下了這麼一件事。

“有扈氏不服，啟伐之，遂滅有扈氏，天下鹹朝。”看到吧，這才是歷史的真相，一言以蔽之，槍桿子裡出政權啊。

歷史的底色其實是血色的，這個毋庸置疑，堯舜禹禪讓天下只能當故事來看，千萬不能當真。《竹書紀年》裡記載這段歷史極其黑暗殘酷，我感覺也不能全信。

畢竟在上古時代，人的心智還沒有經歷長時間、大規模的政治鬥爭的洗禮，與後世相比還很幼稚。所以舜、禹也不可能完全是個陰謀家。他們既非道德聖人，也非陰謀小人，只是形勢比人強，推著他們往前走而已。

隨著夏朝建立，一個國家誕生了，中華文明磕磕絆絆地從原始社會進入奴隸制社會，皋陶無疑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尾聲

皋陶有很多稱號，“獄神”代表他的本職工作出色，出色到他的一部分後人以他的職業（理官）作為姓氏，“理”姓後來演變為“李”姓。建立唐朝的李氏便將皋陶視為他們的始祖，大唐天寶二年，也就是743年，唐玄宗李隆基追封皋陶為“大唐德明皇帝”。

“上古四聖”的稱號則充分顯示了他的地位，能與堯舜禹並列，還有比這更高的讚譽嗎？

而我送他一個稱呼“禪讓制終結者”，本來他已經成為當時禪讓鏈條的一環，卻因為他的高齡，成了這個鏈條的最後一環，他客觀上成為禪讓制真正的終結者。

最後說一件趣事。宋代大文豪蘇東坡科舉時考試的題目是《刑賞忠厚之至論》，文章中提到：“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當時的主考官歐陽修大為讚賞，沒想到卻是一個杜撰的典故。

不過皋陶執法還是比較嚴謹的，尤其在殺人的問題上更是謹慎，儘量不傷及無辜。

蘇軾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當年中學寫作文時，經常寫高爾基說過什麼，培根（不是吃的那個）說過什麼，完全按照文章的需要來決定他們說的內容。

此乃移花接木，是對付應試作文的錦囊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