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孔子認為“管仲器小”?

《論語》《八佾》篇第二十二章,講的是孔子對管仲的一番評價:“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兼),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diàn) ,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本章中因為有三個名詞對今天的人來說比較陌生,所以引起了理解上的困難。第一個是“三歸”,“百度”上對它的解讀竟有十二種之多。楊伯峻先生在其《論語譯註》中認為是“市租”(參加《管子•山至數》):一種高利率的市租。李澤厚也用此解。錢穆先生在其《論語新解》中列舉了五種解讀,但認為都不合適;繼而認為:“三歸謂其有三處府第可歸,連下文‘官事不攝’,最為可從。”本人認為,錢穆先生的解讀是合於原意的。此處,可以從《韓非子》中找到一個補充的依據,其《難一》篇記:“桓公解管仲之束縛而相之。管仲曰:‘臣有寵矣,然而臣卑。’公曰:‘使子立高、國之上。’管仲曰:‘臣貴矣,然而臣貧。’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管仲曰:‘臣富矣,然而臣疏。’於是立以為仲父。霄略曰:‘管仲以賤為不可以治國,故請高、國之上;以貧為不可以治富,故請三歸;以疏為不可以治親,故處仲父。管仲非貪。以便治也。’”其中的“使子有三歸之家”,應該是“讓你有三處可歸之家”的意思。第二個是“塞門”,錢穆解釋為“屏風”,楊伯峻解釋為“照壁”。總之,是一種間隔內外視線的一種東西。但是,這種東西在當時,只有諸侯才能享有。第三個是“反坫”,大概類似於今天的“吧檯”,放酒杯之類的東西用,同樣也是諸侯才能享有的。

在弄清了這三個名詞的含義後,再去理解本章的含義,就不應該有太大的困難了。本章最重要的觀點是:“管仲器小”。關於“器小”,朱熹的解讀是:“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偏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於王道。”其實,就是“器量狹小”、沒有遠大目標的意思。而支援這種觀點的依據就是:孔子認為管仲“不儉(不節儉)”和“不知禮”。判斷管仲“不儉”的依據是:他有三處可歸的府第,而且僱用管理人員不兼職(所以很多,以顯示其排場、闊氣)。判斷管仲“不知禮”的依據是:他在自己的府第中用了只有諸侯才能享有的“塞門”和“反坫”,屬於“僭越”。由此可見:孔子是很重視禮制規定的。儘管管仲的地位很高,功勞很大,但孔子依舊根據事實給予了客觀的評價,符合“不為尊者諱”的公正原則。同時,另一方面,孔子在《憲問》篇中又對管仲的功績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下一篇將對這點進行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