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宿建德江》:人在江湖漂,悽清中常存一份曠遠之心

宿因曠作今復堅是什麼意思

孟浩然一生傳世詩作數百篇,開唐代山水田園詩派之先河,後世影響深遠。其膾炙人口的《春曉》《宿建德江》《過故人莊》幾乎盡人皆知,特別是《春曉》,已成幼教開蒙必選篇目。其實孟浩然的山水田園詩並不是為寫景而寫景,他的山水詩在明白如話的畫面背後往往蘊含著深遠意境。在孟浩然這裡,山水詩中的形象,已不再是山水原形的描摹,也不是簡單地將自己的情感加入其中,而是採用了“意象”手法,將山水形象的刻畫與自己的思想感情及性情氣質的展現合而為一。這也正是我們在讀孟詩時總有種言雖盡,意連綿的感受的原因。而這一點,在他的代表作之一《宿建德江》中表現得極為突出。

孟浩然《宿建德江》:人在江湖漂,悽清中常存一份曠遠之心

我們先來了解一下這首詩作的創作背景。

開元十五年(727年),39歲的孟浩然第一趕赴長安進行科舉考試。然而,命運彷彿與他開了個玩笑——科舉不中。

728年,他繼續留在京城長安獻賦以求賞識,曾在太學賦詩,名動公卿,一座傾服,為之擱筆。據說在好友張說的推薦之下,唐玄宗召見孟浩然,令誦所作。孟浩然自誦其詩,至“不才明主棄”之句,玄宗不悅,說:“卿不求朕,朕豈棄卿?何不雲:氣蒸雲夢澤,波動岳陽城。” 因是故棄。真是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729年,孟浩然離開長安,夏季遊吳越,此後的幾年中一直在江浙一帶會友作詩。《宿建德江》便創作於這段時間。

孟浩然《宿建德江》:人在江湖漂,悽清中常存一份曠遠之心

以我個人理解,孟浩然遊建德江可能也是心有所屬,我這樣說也是有根據的。建德江,其實是對新安江在建德這一段的別稱。新安江經淳安至建德與蘭江匯合後為錢塘江干流桐江段、富春江段,是錢塘江正源。新安江素以水色佳美聞名,有“奇山異水,天下獨絕”之稱。聞名天下的《富春山居圖》就出自這一帶。其實這一帶最吸引孟浩然的並不單是天下獨絕的山水,更是一個人——劉秀的同學,嚴光,嚴子陵。劉秀建立東漢後,嚴光隱名換姓,隱居在桐廬富春江畔,每日垂釣,後此地為桐廬嚴子陵釣臺。嚴光也成為後世有志隱居之士的精神領袖。孟浩然本有山水之志,此前赴長安科考前也曾有過一段隱居經歷,此次求仕失意,遊歷建德江一帶,憑弔子陵臺,既是一種自我釋放,也是在表達一種志趣。

下面我們從詩句中進一步體悟。

眼看天色將晚,舟子擺動船槳讓船兒慢慢停靠在一段沙洲邊,江上寒霧漸起,朦朦朧朧,繚繞著江岸。太陽落下去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江面一片寂寥,漂泊在外的遊子最怕這個時刻了。“皇皇三十載,書劍兩無成。山水尋吳越,風塵厭洛京”(《自洛之越》)。詩人曾帶著多年的準備、多年的希望奔入長安,而今的他孑然一身,面對著這四野茫茫、江水悠悠、明月孤舟的景色,那羈旅的惆悵,故鄉的思念,仕途的失意,理想的幻滅,人生的坎坷……人在江湖飄,沒有千愁萬緒,那是假的。

孟浩然《宿建德江》:人在江湖漂,悽清中常存一份曠遠之心

詩句一轉,這分愁緒並沒有再繼續變濃、變深,而是隨著眼著更曠遠的意境飄散開去,變輕、變淡,最後完全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放眼望天,無邊無際的曠野向遠方延伸,在那天地交合之際,這高遠的蒼天看上去比大地上的樹還要低;低頭看水,清波盪漾,脈脈含情,連那高冷的月亮也近在身邊,觸手可及。

孟浩然《宿建德江》:人在江湖漂,悽清中常存一份曠遠之心

假如我們把這裡的“曠野”“清江”意象為人的心境,“心曠天低樹,心清月近人”。心靜則清,心清則明。“清靜自明”,也就是說只有“清靜”才能“自明”,才能把持自己、掌控未來。清靜中別有天地,別有世界。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願我們在悽清中常存一份曠遠之心。

說到這裡,我想提一下雷海為和彭敏,兩季《中國詩詞大會》的總冠軍,可能正是中國詩歌中的精神給了他們堅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