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縉雲山下拐了一道彎2•黃金貴族

話說大宋王朝的四川巴渝地區正在熱火朝天的修築山城和山寨時，大漠北方也迎來了場血雨腥風的大變革。

突如其來的蒙古帝國的第三位大汗貴由離奇般的病逝了（1248年）。貴由是窩闊臺大汗的長子，但是窩闊臺在鐵木真大汗生前就立了窩闊臺為大汗繼承者，窩闊臺則是鐵木真（即成吉思汗）的第三子，他的大哥叫朮赤，二哥叫察合臺，他還有個小兄弟叫拖雷。

成吉思汗這四個兒子都為長妻孛兒貝佔斤所生，因而蒙古人稱他們為“黃金貴族”，也就是說一旦成吉思汗過世，新的蒙古大汗的位置只能由這支“黃金貴族”中的四個兄弟中產生。成吉思汗生前為了避免兒子間為產生新大汗而互相殘殺，就規定四子中必須靠“忽裡臺大會”選舉產生。

本集演義就當以貴由大汗的病逝為起點說起。

宋淳祐十年（1251年），漠北六月的一天，已是黃昏時分的草原上，金燦燦的餘輝忽染成了血紅色，天邊不時傳來馬頭琴低沉的弦律音。

蒙哥一行馬隊迎著餘輝向著北邊行進著，他對著眾人，用馬鞭指著北邊一座潛影山丘說，大家加快趕路，翻過那座山丘，我們就回到真定藁城（成吉思汗生前封給幼子託雷的封地）了。你們的阿齊（爸爸）和額吉（媽媽）正等著我們蒙古勇士們回家。

隨行們說，還有我們的老婆，小馬駒（孩子）們正等著我們團聚呀！哈哈哈……

蒙哥興奮地用左手放在嘴裡，發出一聲嘯催馬哨響，雙腿一夾坐騎，他們象箭出弓樣，馬隊發出歡呼聲，哦，哦，哦地向山丘那邊急疾而去。

一座斡爾朵（蒙古包）裡，一位老婦人坐在帳中央對下面三個男人說著話，她不時朝著帳外門口注視著。此時帳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又壯實的身影，只見他朝老婦人喊道，額吉（媽媽），我回來了！他上去抱著老媽一陣親熱。

老媽，眼裡閃動著淚珠說，兒呀！你終於回來了，可把額吉想死了。他抹了下眼晴說，快見你三個督（兄弟）吧！蒙哥這才轉過身，分別對三個兄弟依依擁抱。阿哈（哥），阿哈（哥），阿哈（哥）。他們三人互相手拉手的搖著，十分的親熱。旭烈兀（蒙哥三弟）更加激動地說，我們幾兄弟聽老媽說，大哥你要回來，都睡不看覺哇，真想死我們了呀。忽必烈（二弟）也說，是的，是的。

老媽說，快，快，快，兒子們都快坐下來，聽你大哥說說，這次去欽察有什麼收穫？

蒙哥喝了口奶茶說，媽，遵照你的囑託，我這次去薩萊城（欽察汗國的都城）見到了我們的撥都大哥，我們可好哇，他同意了我們的忽裡臺方案。他還特意感謝老媽派人稍信去，他說這信救了他一命，他會終生不忘的。

忽必烈說，大哥快說，老媽叫你去欽察到底有什麼事，還稍過什麼信？

旭烈兀也說，大哥，有什麼大事嗎？

幼弟阿里不哥好象並不興奮樣，悶著。

蒙哥注視著老媽。老媽微笑了下說，都是你的兄弟們，而今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你們兄弟一起擰成一股繩，力往一處使，在心裡上早作準備，好讓我們拖雷家族在忽裡臺會上爭大汗位！

阿媽這一說，還矇在鼓裡的三兄弟一下驚得目瞪口呆的，都望著蒙哥。

蒙哥這下攤底牌似的說起來，對！照媽媽的意思，這次我們就是要在忽裡臺大會上爭那大汗位！

蒙哥說，這次大哥我是悄悄以探望拔都大哥足病為由，前去欽察的。前一時間，撥都大哥曾以大汗位懸缺三年為由，他以爺爺鐵木真長孫名義，發起了召開忽裡臺選汗大會的倡儀，並向蒙古帝國的各位宗親王發出了邀請，請各位宗王，親王，以及勳臣們到欽察去，共商擁立大汗之大事。但撥都大哥得到的迴音，他們多是以路途遙遠，不易成行為由給推託了。

但他們紛紛同意，還是儘快召開忽裡臺大會，以解決大汗位空缺了三年的問題。可是多數宗王親王們說，忽裡臺大會還是選在額拉和林為好，這樣以顯示法統上的正宗性。拔都大哥以年老又有足疾為由不便前來額拉和林，所以這事一二再，再二三推遲的推遲到現在都還未決。

蒙哥說，阿媽要我以慰問拔都大哥之名，這次派我去欽察去，就是為了試探撥都大哥他對大汗位選舉意圖。還是阿媽料得準，大姨媽必裡圖迷失（蒙哥四兄之母唆魯禾帖尼之姐）和拔都大哥都同意在忽裡臺會上，推舉大哥我為大汗。蒙哥看了下三個兄弟們。

三兄弟齊聲附和道，對，我們就推大哥當大汗！

蒙哥望著阿媽說，我們得聽阿媽的意見，阿媽你說吧，我們兄弟四人該如何做？

阿媽唆魯禾帖尼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都幾十年了呀！你們的老媽都快去“長生天”了（蒙古薩滿教語“死”的意思）。兒呀！我今天才把憋在心裡話對你們說出來。蒙哥，你去把你們阿布（爸爸）的靈牌拿出來擺上。阿媽說完大哭起來，三兄弟扶著阿媽坐下。

蒙哥擺上父親拖雷的靈牌，阿媽坐在旁邊，四個兒子齊跪在父親拖雷的靈牌下。阿媽邊哭邊說。你們真以為你們的老爸是生病死的嗎？

蒙哥和三兄弟心裡一震，面面相觀無語。

阿媽說起往事來，她說，這事得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在你們的鐵木真歐沃（蒙語爺爺）統一蒙古草原部落時，他擊敗了草原上最強悍的部落克烈部，克烈部首領叫王罕，王罕戰死。王罕有個弟弟叫札合敢不，你們的阿媽共三姊妹就是出自克烈部落，札合敢不就是我們三姊妹的父親。我們三姊妹就成了你們爺爺鐵木真的戰利品。

你們阿媽的大姐成了你們爺爺鐵木真的妃子，二姐成了爺爺長子朮赤，也就是你大伯的妃子，阿媽我的二姐生下了你們的大表哥拔都。阿媽我，三妹就嫁給了你爸拖雷。於是有了你們四個兄弟。

阿媽唆魯禾帖尼繼續說，你們的爺爺鐵木真當初在西征時，就有人發出疑問，說萬一你們爺爺鐵木真“長生天”（戰死）了，誰來兀魯斯（領導）蒙古帝國，即當大汗？你們爺爺細想了下，確實應當備選個大汗後選人。我們蒙古人從來就不忌諱生死，因為戰場上每日都是刀光劍影的，說不定哪天就去“長生天”了。所以你們爺爺就在出徵前，將你們的大伯朮赤，二伯察合臺，三伯窩闊臺和你們的爸爸拖雷都召在帳前傳詔，並說起爺爺如果戰死，你們幾個兒子，誰來主政大汗？

當時，你們二伯察合臺就迫不及待跳出來說，當大汗者必須是血統純正者。本來爺爺就四個兒子，顯然二伯是在暗示大伯退出大汗的人選。因為你們婆婆在與爺爺新婚不久就被仇家蔑兒乞惕部落在戰亂中搶去了，幾個月後，爺爺鐵木真又在戰鬥中將婆婆給搶了回來。可是在搶回來時的路途中就生下了你大伯術亦。你們二伯的意思是婆婆在仇家蔑兒乞惕懷上的大伯朮赤，屬野種。你大伯朮赤本來就是個聰明人，軍功又高，他當及與二伯察合臺打了起來。你們爺爺為了平息紛爭，所以就把大汗位定在你們三伯窩闊臺和你們爸爸拖雷身上。

你們三伯窩闊臺見勢就說，如果爺爺鐵木真立三伯為大汗，若其子孫無能力為汗，寧願讓子孫去打田鼠，而把大汗讓給你們爸爸的子孫或另外子孫中有能力的人為大汗。三伯窩闊臺這話很讓爺爺鐵木真說得很寬心。

你們爸爸拖雷本來就算“黃金家族”最小的兒子，他怎好去同三個哥哥爭汗位呢？你們爸爸拖雷只好借勢推舉三伯窩闊臺為大汗預備人。也就是說大伯朮赤，二伯察合臺己失去了爭大汗的權益。大伯朮赤與二伯察合臺，無論誰當大汗都可能出現火拼，從而破壞“黃金家族”的聲譽。而這你們爸爸只得讓賢，那麼大汗位就只能是三伯窩闊臺了。於是你們爺爺鐵木真就此當眾立三伯窩闊臺為大汗的儲子，這是你們父輩“黃金家族”四兄共知的事。

阿媽說，但是你們爺爺還立了一項規拒，即大汗位還需忽合臺大會（部落聯盟大會）上透過，以得全蒙古帝國的部落的共同認可。忽裡臺大會是由全蒙古帝國中的宗王，親王，軍王和勳臣們參加的大會，由參會的大多數人認可的大汗，才能最後認定為大汗。繼大汗位者就是蒙古帝國的最高權威，相當於漢人中的皇帝，有天子之威！名為天之驕子。

阿媽唆魯禾帖尼說，你們爺爺在徵西夏中逝世，遵爺爺鐵木真遺囑，窩闊臺為大汗。此時你們大伯朮赤己於爺爺之前病死，二伯察合臺也先於三伯窩闊臺前七個月病死，實際上召開忽裡臺大會只是一種形式認定。這樣你們三伯窩闊臺實際上己經成了大汗，但是三伯窩闊臺和二伯察合臺在隨爺爺鐵木真滅西遼時，大蒙古帝國由你們爸爸拖雷在行使大汗權益，尤其是爺爺鐵木真和二伯察合臺死後，都是由你們爸爸在監政。直到忽裡臺大會三年後，你們爸爸才還政於三伯窩闊臺。

忽必烈，阿里不哥和旭烈兀突然問阿媽，為何這次必須要爭大汗位呢？

阿媽說，你們爸爸死得太蹊蹺了。你們爸爸同三伯窩闊臺大汗在滅了金國時，三伯窩闊臺突然生病，生命垂危，嚇得你們爸爸去看望他。這時窩闊臺大汗的皇后波斯巫師鬼唸叨叨的說，金國有數十萬冤魂在纏著窩闊臺大汗索要大汗的命，並說若要保住大汗，就要討個蒙古帝國的大官命才能平撫那些冤魂。否則大汗命將危矣，你爸爸怎願自己的大汗親哥去死呢？你們父親就當即喝下了那討符要命的波斯神水，說願意替金國數十萬冤魂抵命。可你們爸爸喝下那波斯巫師神水後，三伯窩闊臺大汗的病就奇奇怪怪的漸漸好起來，反而你們爸爸好好的一個人卻病危起來，不久他就離我們而去“長生天”了。

阿里不哥說，阿媽這裡面一定有鬼名堂！

旭烈兀也說，我就覺得我爸死得很詭秘！

忽必烈說，還是聽阿媽繼續講下去。

阿媽唆魯禾帖尼說，其實我心裡明白，為什麼有人認為你們爸必死？因為你們爺爺鐵木真生前是以小兒當灶傳統，以軍功獎勵中是給你們父親最多的，他是十萬一千戶，你大伯朮赤只有九千戶，二伯察合臺是八千戶，三伯窩闊臺只有六千戶。若以軍功大小，當立你們父親為大汗的，因你們爸爸謙讓，力求黃金家族不傷和氣為蒙古帝國興旺才忍氣吞聲的。可還是有人不放心，擔心你們爸爸篡位。真是小人之心！

旭烈兀跳起來，阿媽為何現在才給們說呢？

阿媽唆魯禾帖尼說，那時你們都小，為了你們都能長大成人，再說人死不能復生。三伯窩闊臺也是你爸的親哥，阿媽我也沒證據去懷疑你們三伯窩闊臺大汗呀？你們爸爸死後，窩闊臺大汗竟然要求我改嫁給你貴由哥哥，為了讓你們長大，阿媽我推託說要哺養你們孤兒四個，娶寡母不吉利為由給擋回去了。不久，窩闊臺大汗又來討要你們父親的三千戶兵馬，阿媽我忍了。撥出三千戶兵馬給你闊端（窩闊臺大汗的二兒子）哥哥。

蒙哥氣得牙齒緊咬說，若我當上大汗定地那些波斯巫師給殺了！

阿媽唆魯禾帖尼說，其實我就防著他們，就是要等待時機，幸好你們爸在滅金後，阿媽我強催你們父親，討要了到了今天的真定城，不然他們天天都來要這要那的，巴不得將你們爸爸手下的軍隊全要走。

你三伯窩闊臺大汗死後，三伯的愛妃木哥皇后懾政，可木哥皇后三個月就死了，她也死得蹊蹺。宮中傳言為窩闊臺大汗的三皇后乃馬真皇后所害，乃馬真皇后為讓她兒子貴由當上大汗，她到處賄賂宗親官員。當時阿媽我也忍了，同意貴由當大汗。然而你們的大表哥拔都並沒參加這次忽裡臺大會。

忽必烈問阿媽為什麼？

蒙哥說，那是三伯窩裡臺大汗為政時，發起了第二次西征，史稱“長子親征”，由你大表哥撥都任統領。大哥我也參加了，本來戰況非常順利的。可你們堂哥貴由突然不聽大表哥拔都的軍令，說是他才是當今大汗的長子，理應由他來統帥和指揮。就這樣大表哥拔都與堂哥貴由互相撤臺，結下了仇恨，搞得西征停了下來。不久，三伯窩闊臺大汗去世，我們全部宗親都回額拉和林來開忽裡臺大會，但因大表哥拔都不回額拉和林，由此第二次西征就終止了。

阿媽說，在沒有大表哥撥都的參與下，由乃馬真皇后懾政主持下，堂哥貴由在二伯察合臺的人呼擁下，宗親多數人才同意貴由當上大汗。

阿媽說，我也同意了貴由當大汗！

阿里不哥疑惑不解地問為什麼不讓大表哥拔都當大汗？

阿媽說，你們大表哥根本不來參加忽裡臺大會，況且他也不想當什麼大汗。另外，察裡臺的人更不願拔都當大汗，阿媽我考慮到你們都還小，所以我迫不得已地同意貴由當大汗。

蒙哥說，這個貴由大汗真不是個人，他竟然想借西征為名，想調兵征伐你撥都大哥，置大哥於死地，這不是把拔都哥當敵人喲？他全然不顧我們黃金家族的名譽，只知內鬥來提高自已的威信。

阿媽說，幸好我派快馬告之了你們大哥撥都，以防貴由大汗的偷襲。想不到貴由大汗出征不久就死了，真是報應！

蒙哥說，現在我們又再次面臨忽裡臺大會了。這次忽裡臺大會，我們當任不讓，一定要在我們這輩，將大汗位奪回來！以告慰我們的父親。

阿媽，我們能行嗎？三個兒子都問起阿媽唆魯禾帖尼？

阿媽說，先聽下你們大哥蒙哥說吧。

蒙哥說，我認為，行！我這次去欽察，他已暗中派了親王率二萬人馬，隨後潛行在額拉和林，以防不測。另派出參會持拔都親書來參會？察合臺第五子也速蒙哥是我“長子西征”的好友，加上我們，共有三張宗親王票投我們。

阿媽說，嗯！你們大哥說的有把握。另一支窩闊臺大汗內部，你們也得去活動。貴由大汗之三弟闊瑞，他應該支援我們。因為我將你們爸爸的軍隊，按窩闊臺大汗意撥給他了三千戶軍人，他該還個人情了。闊瑞本就很反感貴由大汗那幾個不成器的三個侄兒，說他們像是太上皇樣，一點軍功也沒有，成天呆在萬全宮裡，與一群美女嬉戲，他們眼裡根本沒有蒙古帝國的前景，全得他的老孃海迷失在操縱。

阿媽說，現在貴由大汗族已分成了四個團伙，其一是你們三伯窩闊臺大汗之孫，闊出之子失烈門為一派。相傳窩闊臺大汗很喜歡兒子闊出的，可闊出戰死，窩闊臺大汗就曾有意立其孫子失烈門為汗。

蒙哥說，貴由大汗的二個兒子忽察和腦忽各為一派；貴由大汗幼子禾忽年齡還小，只有與海迷失皇后為一派，他們都想爭大汗位，可沒有一點軍功。加上三伯窩闊臺前妃乃馬真皇后和貴由大汗的海迷失皇后監政時，把朝政搞得極其混亂，蒙古帝國的宗親們對三伯窩闊臺大汗之後的乃馬真皇后懾政，乃至貴由大汗之後的海迷失懾政，她們得罪了很多宗親，還受天遣，草原上天災不斷，以致於人人都怨聲載道的。

阿媽說，還是不能大意。蒙哥你們四兄弟都去額蘭和林，把貴由的三個兒子和海迷失皇后看住。蒙哥去拜訪下貴由大汗的叔叔闊瑞，另去代阿媽我去拜訪下你的乾媽昂灰二皇后（窩闊臺大汗的二妃，因無子，收蒙哥為乾兒），你去走走，畢竟人家把你當兒看。那兒你也熟，有很多老面孔嘛。

蒙哥說，是，阿媽，我明天就去額拉和林時就去看乾媽。

阿媽唆魯禾帖尼不由再三囑咐道，你們幾個去額拉和林，一切都聽你們大哥的，特別是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阿媽我都忍了十多年了，在你們大哥沒上大汗之前，一切都如原來樣，切忌見到你們的堂哥堂弟或長輩時，還是要用尊稱，並表現出久別重逢樣。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我們黃金家族的人，特別是私下更應該客氣。

蒙哥幾兄弟都答應了。阿媽額魯帖尼把蒙哥叫住，說了幾句悄悄話，蒙哥不停地點頭說，是，是！

此時的縉雲山下的溫泉寺又來了一位大官，他身後隨從一群人，有武士，儒生，還有鄉紳等。為首的官員叫餘玠，他任大宋兵部侍郎，這次來北溫泉是專程巡察沿內水（嘉陵江）山城和山寨的防務的。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