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 去 來 兮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歸 去 來 兮

—晨曦—

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醒來,推開窗,湖面的殘荷還在沉睡,氤氳的霧氣裡透著泥土的清新。遠處的茂林修竹,光束從竹葉間透出,鳥兒的晨歌,曼妙悠揚。

偶爾有一隻白鷺在不遠處盤桓,白色的羽翼豐滿而健碩,飛過天空的姿態,優雅若詩。

披著晨袍,散著髮髻,粉色的棉拖鞋竟也抵不住這立冬後的清冷。在院子裡閒走兩步,抬頭便能看見青磚白瓦上,松鼠翹著它那粗壯卻不蓬鬆的尾巴,隨著屋簷上的陽光,竄走。

出了院門,走在西溪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抬頭看秋色染紅的葉,純淨透藍的天空為底,是怎也看不膩的畫卷。又聽樹間、草叢裡沙沙的響聲,不是松鼠追逐,便是鳥兒起落,萬物生靈都在此處愉悅。

繞過一汪汪淺灘、碧湖,曲徑通幽,在茭蘆庵裡虔誠叩拜,就像每一年到來時一樣,把心中的雜亂不安都在經文的吟誦和晨鐘暮鼓裡,消融。

再踏著小橋流水,迎著晨光,踏上歸途。

那些心底深處的某些東西,被慢慢沉澱,細心看扶。

歸 去 來 兮

—晌午—

已是盛裝,走過叢林、雜草,喝過九曲紅梅,與無數的路人擦肩,與陽光一同明媚。

穿過河渚街的繁華,嘗過鮮香的麻花、軟糯的柿餅、可口的青梅,搖過摺扇裡的故事,紙傘裡的風韻,該與西溪的靈魂一起,午後小憩了。

躺在搖櫓船上,看著那柔波里倒映著的亭臺樓閣,樹影婆娑,一切就都溫柔起來。

想伸手去觸碰水面的清涼,又怕攪擾了這一池和煦,卻被遠處的遊船蕩起層層波光,陽光灑落成繁星,清風徐來,竟把夢魘都吹散了。

以舟代步的西溪,水是她的靈魂,滌盪在這一片安逸裡,讓我內心安寧。

河邊草木都是天然形態,卻自有風流;蘆葦蕩裡的蜿蜒,總讓人想到無數浪漫的故事,都是在這片秋蘆飛雪裡的遇見;風起時,明黃的落葉成雨,灑落在船頭、河面,別有一番風韻。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在這一葉扁舟裡,滌盪……

那些嘈雜的心事、擾人的塵世,皆拋散在那個車水馬龍的城市,讓我無人問津。

下船的時候,師傅送了我一個紫色的風鈴,拿著它,彷彿帶走了西溪的風。

歸 去 來 兮

—晚照—

追逐夕陽的步履匆匆,卻也不忘在樹梢裡尋覓秋色,看著餘暉透過縫隙時的暖意。一路跟著落日的方向行走,想在最高的地方看晚霞。

不願錯過一絲墜落,哪怕是攀塔,眼睛也要盯著遠方的橙日。塔頂,已滿是遊人,也執意要在一點空間裡站立。

看夕陽西下,給西溪的草木蔥榮染上金邊,映在周邊遊人或稚嫩或滄桑的面容上,柔和了稜角的堅毅,留下和煦的安詳。

當夕陽晚照落下帷幕,晚霞便已佈滿天際。從橙黃到粉紅再到奼紫,這應該就是紫霞仙子期許的,蓋世英雄腳踏的七色雲彩,是這世間最美的嫁妝,卻是最悲的分離。

我一直都喜歡追逐這世間的美好,有人說,所謂美好,美就美在它終會逝去。人,彷彿對悲劇更容易觸動也容易深刻。

我偏想要留住這種美好,不論是膠捲的燒錄還是文字的雋永,那一刻的風景,那一刻的心情,是流動、短暫卻極美好的。值得,被銘記。

歸 去 來 兮

—歸途—

夜已涼,月色皎潔,似銀盤。

每走一步,都能在不同的樹枝間看到月亮透過樹梢的模樣,或蒼涼或孤獨或溫柔或高冷,讓人迷戀不已。

遠處的黑暗裡,偶有幾點孤光,慰藉旅人的疲倦。彷彿歸家路途,那個溫暖的人,為你留下的一盞溫情。

我心間一切的嘈雜、不甘、束縛、悲傷都被這夜色涼透,呼吸間,方才有了點溫度。

我總說人間值得,卻在遠離人流的地方兀自孤獨。

可人間有趣兒的,不正是因為人嗎?

我就是孤獨了太久,才那麼渴望得到他人的認可;就是孤獨了太久,才那麼不喜熱鬧偏尋靜謐;就是孤獨太久,才那麼不快樂。

西溪很美,是我靈魂的依託。

但人間,終歸還是值得一場,與人為善,與人相處,與人相知的意趣兒。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