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橫波:從青樓名妓到一品誥命夫人

秦淮八豔之一的顧媚,號橫波,這來源於一句宋詞:

“眼是水波橫,眉是山峰聚。欲問行人去哪邊?眉眼盈盈處。”

她的字“眉生”,也是由此而來的。可想而知她有一雙多美的眉眼。

顧橫波:從青樓名妓到一品誥命夫人

顧所居住的那棟樓,本叫做眉樓。由於她的豔名,當時的風流才子們對她趨之若鶩,這棟樓被時人戲稱為諧音的“迷樓”,即令人沉迷其間無法自拔之意。

淪落風塵之人,少有好命的。但顧橫波是個例外。她可算是秦淮八豔中命運最好的一位了。從風塵女子,到一品誥命夫人的,古往今來也不多。除了美貌與性情令人著迷,她的智慧起的作用更大。

顧橫波:從青樓名妓到一品誥命夫人

顧橫波書畫《叢蘭》

明末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龔鼎孳,在從京城下江南時,與她相識於秦淮河畔。顧橫波美豔動人,能詩善畫,更難得是氣度超凡,我行我素,不為世俗眼光。彼時龔鼎孳還是明朝的一名言官,年輕氣盛,耿直無畏,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心性,會被性情爽朗大膽的顧橫波迷住,簡直理所應當。

他成了她眾多裙下之臣中的一個。但他在老家是有正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兒八經娶過門的童氏,並沒有跟著他一同赴任,而是一直在合肥老家服侍公婆,賢良得很。

當龔鼎孳第一次提出要娶顧橫波為妾時,顧拒絕了。

旁人不解:這樣好的人,有才華有權勢有前途還有對你滿心的愛憐,對一個風塵女自來說,這不是改變命運的最佳時機嗎?你為何不肯?

但顧橫波豈是一般人?她想得很明白:他此時對自己的追求,不過是色令智昏。以色侍人能得幾日好?更何況他家中有正牌夫人,名正言順、賢良淑德,並無半分錯處,自己嫁過去,與他而言不過是多了一個玩物,於他的家人而言就是多了一顆眼中釘。這不是託付終身的好時機。

在江南的時間不長,龔鼎孳就被召回了京城,他戀戀不捨與顧橫波告別,兩人心裡都知道,這一別之後,兩人就是天上雲與地下泥,姻緣難續了。

臨別前,龔鼎孳贈了她一首詩:

“腰妒垂楊發妒雲,斷魂鶯語夜深聞;秦樓應被東風誤,未遣羅敷嫁使君。”

顧橫波:從青樓名妓到一品誥命夫人

龔鼎孳書法

他走了以後,她也想過:可惜嗎?白白錯過了一次飛上枝頭的機會。

但——不可惜。與其去富貴人家伏低做小,還不如在花街柳巷揮霍青春。這樣的美,這樣的精彩,值得更好的機會。

然而那一頭,龔鼎孳回京不久,又上演彈劾權貴,終於出事了。這一次,他連參三位權臣,得罪的人太多,誰也保不了他,幾方勢力拉鋸之下,這個小小的言官終究是被打下了大獄。

遠在江南的顧橫波聽到訊息,馬上關了眉樓謝客,連夜收拾行李趕往京城去了。

她四方走動尋求自己曾經的恩客和龔的好友幫忙打點,自己日日守在牢外面,花盡自己的金銀財產,託人給他帶話贈物,只望他在裡面過得好一些。好好一位江南名妓,折騰得蓬首垢面,憔悴不已。

值得嗎?很多年以後她問過自己。

若是當時他真的再無翻身之日,那自己這一番付出,值得嗎?

——值得的。

他們之間畢竟有過真心。她不甘心就這樣永別。若是他的一生就此結束,她也要去給這段情誼做個了結,才能繼續灑脫做自己。

而萬一,萬一他絕地翻身呢?自己這一番作為,就是雪中送炭,情深義重了。

結果她賭對了。

在多方努力下,龔鼎孳被洗刷冤屈,放了出來。向來錦衣玉食的風流才子哪裡遭受過這種折磨?整個人都脫了形。出來之後臥床幾個月不起,均是顧橫波日夜守在床前貼身照顧。當他終於恢復過來,見到的鬼一個人就是顧橫波。

此時的她與迷樓裡顛倒眾生的名妓,判若兩人。嬌顏憔悴,鉛華盡去,原本細瘦的楊柳細腰更是不盈一握,但在歷經大劫的龔鼎孳眼裡,這就是與他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人了。

這一回,龔鼎孳以迎娶亞妻的禮儀,再一次向她求婚。她終於點了頭。

同生共死的情誼,“亞妻”的名分,可就遠不是一個從花街柳巷聘回來的外室小妾可比了。

顧橫波:從青樓名妓到一品誥命夫人

橫波夫人小像

自此之後,龔鼎孳歷經三朝,官越做越大,身邊陪伴著的,始終就是顧橫波一人。京城裡的人稱她為“橫波夫人”。她被寵愛到什麼地步呢?清人孫昌齡層作文貶斥龔鼎孳說:“前在江南,用千金置妓名顧眉生,戀戀難割,多為奇寶異珍,以悅其心。”

而那位被遺忘在合肥老家的原配夫人童氏,再未踏出老家一步,她的後半生與龔鼎孳的關係,就僅僅是頂了一個“正妻”的頭銜而已。

到了多爾袞進京,清順治元年,龔鼎孳又被升遷為太長寺少卿、刑部右侍郎。按照慣例,這樣的大員是要加封家屬的。而龔鼎孳的原配童氏不願入京,於是這個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銜,就落在了曾經的江南名妓、如今的“橫波夫人”頭上。

顧橫波一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生自己的孩子。除此之外,年輕時風流無限、受人追捧,年長後安穩富貴,命運可謂精彩圓滿了。

康熙三年冬天,顧橫波一病不起,在北京鐵獅子衚衕去世。龔鼎孳在北京長俸寺為她建了一座妙香閣,他餘生都在懷念她。

顧橫波:從青樓名妓到一品誥命夫人

至於龔鼎孳的原配夫人童氏,我們在下一篇文中討論。

本文參考文獻:清·餘懷·《板橋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