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餘秀華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和唐人王氏七絕《題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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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餘秀華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
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
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開啟
大半個中國，什麼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
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
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而它們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詩人餘秀華是湖北鍾祥人。這是她的成名作，2014年在網上很紅火，詩人由此聲名鵲起。不管詩人和詩怎樣紅火，咱們需要靜下心先來看看這首詩寫了什麼，它要表達詩人怎樣的一種心事和思想，不能被詩的表面意思矇蔽了。
二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題目中的去睡你三個字，很扎眼，也很辣耳朵，這在國語裡是俚語俗語，是放蕩曖昧語，但凡有點恥心，怎能講出口呢？但，我們的女詩人講出來了，平靜的講了出來，冷冷的講了出來。因為他講的根本不是指什麼色情的事。這個題目雖然有點誘導你讀下去的意思，可你一旦讀下去，就會感到一顆冷酷並沉重，執著的心。
詩的第一句，就是反思。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這是對情感生活的反思與總結，對愛情美好熱烈的嚮往和現實生活的不如意的反差，以及對反差的否定，掙扎，抗拒。你看，接下來三句“無非是”，是以怎樣的口吻來說的？是堅定的，極淡然的，平靜的心中必然蘊藏著火山一樣待爆發的情感。這三句無非是，是三枚梅花針，扎破了慾望的汽球，花朵似的汽球，春天似的汽球。它們充滿了反諷式的批判。
接下來的一段描寫詩人生活的環境，這是一個與自己無關但又明明囚禁著自己的環境，是形形色色亂七八糟的，就好像一位女子帶著失望從她的生活裡割出一方窗戶向外遠望，透氣，而又在瞬間鼓足了勇氣，衝了出去。因為她就是生話在槍口下的麋鹿和丹頂鶴。
穿過槍林彈雨，把無數個黑夜摁進一個黎明，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這是運用蒙太奇式手法對自己含辛茹苦的生活場景的描述。這是一種異乎尋常的巨大勇氣。是一把銳利的剪刀豁開人性最虛偽而又隱藏至深的頑劣遮羞布，坦率，磊落。這三句“我是……去睡你”的格式，透過排比式的描繪，一浪高過一浪地再現了一顆堅決，果斷，毅然心。不畏各種危險，哪怕槍林彈雨；不怯於經過無數個漫漫長夜，直到走進一個令我欣慰亦幸福的黎明；跌倒爬起的是我，酸甜苦辣是我，悲歡離合是我，喜笑怒罵是我……無數個我即是我，”“雖千萬人，吾往矣”。你可以把詩人這種披荊斬棘式的強烈慾望看作《離騷》中所謂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你可以想象成詩人如唐僧師徒不畏九九八十一難，終達靈山面見如來；亦或者如達摩祖師面壁十年得立禪宗。
詩中後面一段出現了“一些蝴蝶”“一些讚美”這兩個意象。人生在世上，少不了面對各種誘惑，美醜善惡，是非對錯。它們都可能把我們帶進我們不喜歡不情願的迷局或結果，比如讚美，美麗的蝴蝶等等。詩人生活的那個村莊叫橫店，成名後被各種媒體採訪，應邀去演講，去誦讀自己的作品，去電視裡作各種嘉賓……從一位貧困的鄉的婦女到鍾祥市作家協會副主席。生活和名氣提升了檔次，這本身也是誘惑。這是她的追求嗎？這是努力寫詩成名的蝴蝶效應。“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詩人的故鄉已經定位在橫店村，詩人的本心仍在寫詩的同時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去睡你，是一種接近理想的理由，之所以羅列一大堆去睡你的理由，那些都是心中的所經歷的風雨兼程。
三
名家名媒點評《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這樣強烈美麗到達極限的愛情詩，情愛詩，還沒有誰寫出來過。出奇的想象，語言的打擊力量，與中國大部分女詩人相比，餘秀華的詩歌是純粹的詩歌，是生命的詩歌，而不是寫出來的充滿裝飾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語言的流星雨，燦爛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讓你的心疼痛。（人民網評）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點燃了人性中最基礎、最隱秘的部分。餘秀華的直率乃至粗魯，擊中了現代人的偽飾軟肋，人們痛恨偽飾又依賴偽飾，一經襲擊，便轟然頹塌。（小說家，文化批評家 馬小鹽）
“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裡一樣醒目——別人都穿戴整齊、塗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汙。”（《詩刊》編輯 劉年）
四
《書石壁》
唐 王氏
何事潘郎戀別筵，歡情未斷妾心懸。
汰王灘下相思處，猿叫山山月滿船。
為什麼我的那親愛的心上人迷戀上別的女子了？他們的歡情未斷讓我心如懸著一塊石頭一樣顫抖。回想以前在汰王灘上約會的地方，現在耳邊傳來滿山悽慘的猿叫聲，而月光正遍照畫船。
潘郎，貌美的潘安也。情人眼裡出西施。此處代指心上人，愛人，丈夫。戀別筵，比喻喜歡上了別人；別家筵，別人家的美筵。女主人公的男人或許喜歡在哪喝花酒了，或出軌有新歡了。讓女主人公心痛不一，可她有什麼辦法呢？在一個男權社會里，女子沒什麼地位，一旦遇到一個花心丈夫，能有什麼辦法挽回或自救呢？可憐人！她只好大半夜裡出門在以前一起走過的路上徘徊，回憶往昔兩人甜蜜的卿卿我我。在一位失寵的女子的感覺裡，處處是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比如遍山的猿聲，滿船的月光。
五
透過這兩首詩的對比，我可以看出這位王氏女子怎能和餘秀華奔放熾熱追求自我解放或解脫來相比呢？同樣是火熱的感情，社會環境不一樣，生活環境不一樣，其結果是大不一樣的。
本來是一位詩人，釆訪她的應該是文化媒體，但她出名後，各種娛樂媒體都去採訪，如兩月前的那個出名的流浪漢，大家一窩蜂的去蹭熱度，以各種理由“去睡你”，終為謀名利。沒有初心，是會被這些媒體娛樂玩壞的。相信餘秀華會有更好的詩歌作品出來。祝福餘秀華！
目前，詩人餘秀華有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搖搖晃晃的人間》等。人搖搖晃晃走在人間，心端端正正勇往直前！祝福詩人！阿彌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