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談起方士,很多人可能想起的是秦代的徐福。徐福是我國兩千二百年前率眾東渡日本,開創中日友誼先河的偉大使者,在中日關係史上譜寫了不可磨滅的光輝篇章。司馬遷在《史記》中多處多次具體記載了徐福其人和東渡其事。《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始皇二十八年”載:“齊人徐福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日蓬萊、方丈、瀛州,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人海求仙人。”同卷“始皇三十五年”、“始皇三十七年”,《史記》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傳》和卷二十八《封禪書》皆有記述。

那麼,方士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又在秦漢之際的政治生活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方士一詞最早見於《周禮職官》,本指周代掌管四方訟獄的官員,其意與戰國、秦漢時期所稱“方術之士”殊不相同。戰國中期,方士之學在燕、齊一帶近海地區興起,

以修煉成仙和尋求不死之藥等方術騙取統治者的信任,逐漸發展起來,成為一門顯學

,方士的地位亦日益重要。秦始皇雖曾“焚書坑儒”,對方士進行過大規模的打擊,但仍留下“醫藥、卜筮、種樹”之書,方士之學並未絕跡。

方土興起於戰國時期的齊和燕,齊燕之地靠近海邊,海上交通頗為便利,當時,

人們對於自然界的崇拜依舊存在,對於大海產生種種幻想,以為人類可以透過修仙長生不老。

《山海經》中記載,東方的海上有三座仙山,名字分別是蓬萊、瀛洲、方丈,山上雲霧繚繞,並且有長生不老藥,蓬萊海域常出現的海市蜃樓奇觀,更激發了人們尋仙求藥的熱情,從中可以看出當時人們對於海上仙山的嚮往,對長身不老的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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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秦始皇本紀》中,司馬遷所言“文學方術士”即“文士”和“方術士”的並稱,至《後漢書,方術列傳》有了明確界定。所謂“方術士”,包括兩種人:一是擅長“數術”的“侯星氣”者,即原始的天象學與占卜結合的方術。“數術“在《漢書,藝文志》中,列為一個專門的知識領域,有《數術略》收錄其中。

歷史上秦始皇焚書坑儒,有人為秦始皇“洗白”,說他啥的都是方士,而非讀書人,

但實際上,漢代的著名方士並不僅僅從事占卜、祠神、求仙等迷信活動,他們還是儒生

。這一期方士和儒生結合,成為方士這一群體最大的特點。

那麼為什麼秦漢之際的儒生和方士之間界限如此模糊呢?

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從儒家的發源講起。

儒學興起於魯,很快傳到齊,與產生於燕、齊一帶的方士之學互動影響、融合。同時期,陰陽學派有一位名叫鄒衍的人,他提出了“天人感應”的觀點,闡述了“五德終始說”,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儒生作為儒學的傳承者,積極踐行需家的主張,宣傳儒家思想,戰國時期,經過孟子,荀子的宣揚,儒家得到了發展,但並不是帝王的治國首選。秦始皇當政時,所用“文學方士其眾,欲以興太平。而文學方士中,多是方士化的儒生,或曰儒生化的方士。

他們一方面尋仙求藥。以博重祿,另一方面,又‘皆法孔子’,以儒學為諸生、博士

。實際上,這一時期的方士已經把方士文化與儒家文化融匯貫通了。秦始焚書坑儒”,實因方士肇其端。先是“韓眾去不報,徐市等費以鉅萬計,終不得藥;後有侯生、盧生等造言“誹謗”,“為妖言以亂黔首”,引起秦始皇震怒,故釀成460餘人被坑殺的慘案。後人以“坑儒”一詞言此事,亦可見方士與儒生實已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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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漢武帝時,儒生與士的合流更達到一個新階段。漢武帝採納了儒生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儒學被置於“國典”的地位,

而董仲舒的儒學已將先秦的儒家學說與陰陽五行和,數術融為一體,成為“天人合一”的、具有濃厚迷信色彩的理論學說,從而在理論上把儒家學說與方士文化結合起來,為後來的讖緯造作者提供了依據

。漢代的儒學被稱為儒“術”,也說明了儒學與方術相結合的現實情況。班固曾言:“漢興,推陰陽災異者,孝武時有董仲舒、夏侯始昌;昭、宣則眭孟、夏侯勝;元、成則京房、翼奉、劉向、谷永;哀、平則李尋、田終術。”上述諸人,既是研習《春秋》、《尚書》、《易》、《詩》等儒家經典的學者。

漢代方士主張大一統,認為這是“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而國家要統一,則必須使“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達此目的之辦法即“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是為著名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議。漢武帝採納了此議,罷黜不治儒家經學的太學博士,優禮延攬儒生,在京師設立太學,置五經博士,教授儒家經典。郡國亦置郡國學。儒學被正式列為官學,並逐步發展成為封建社會的正統思想,對後世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由

於儒生與方士合流,儒生要學習方術,故方術與儒學一樣均成為當官為政者必備的基礎知識。

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以上就是儒生和方士結合的基本過程,

秦漢之際是方士文化與儒家文化交相融合的特殊時代,儒家學者與方術之士之間已經沒有十分明確的界限,儒學經典是理國治民的常經,

“推陰陽災異”也是為官者所必備的技能,故是時為官者中多方士化的儒家學者。

那麼,擁有儒生和方士兩種身份的“方士”,在秦漢之際到底有何影響呢?

總體而言,方士和儒生身份的結合讓他們得以在中央和地方各級政權中任職,對政局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從積極方面而言,他們代表著清正的政治力量,為漢代統治秩序的穩定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從消極方面而言,他們所精擅的方術之技亦被統治者所用,在爭權奪利的政治鬥爭中推波助瀾。

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秦漢之際,方士和儒生合流,與皇權結合,為中央集權的皇帝統治提供服務

。授儒家經學的學官,儒學便成為做官的主要條件。同時,詔令中央和地方長官“舉賢良方正極諫之士”和“孝廉”。漢武帝的種種措施為儒生開闢了道路,這對於儒學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東漢光武帝時期,讖緯流行,皇帝對於讖緯也是極力肯定,皇帝需要讖緯來維持自己的統治地位,儒生也可以利用讖緯得到皇帝的重視,從而接觸到中央政權,推行自身的政治主張。從中可以看出,

皇帝和儒生是各有所需,以讖緯為紐帶,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

。皇帝為了自己的地位的合法性和神秘性,會採納方士的建議,儒生看到了一個新的途徑,也以此為方法,得到皇帝的青睞,成為國家官員,地位逐漸高於方士,然後靠著經學治家,迎合統治階層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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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方士造作巫蠱、詛咒他人之方亦被漢代政治家們所利用,多次興起大獄,翦除異己,影響政局穩定,在漢代的政治生活中又造成了消極的影響。

巫蠱之事在漢代以前已甚普遍,無論在民間或宮廷之內,常用此法詛咒他人,以達到懲戒、報復之目的。漢代因巫蠱事對政局影響最著者,莫“巫蠱之禍”。徵和元年(公元前92年),朱安世上書首告丞相公孫賀之子“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詛上”。武帝遂命有司窮治此案。次年,公孫賀父子均死獄中,諸邑、陽石公主及皇后弟子長平侯伉皆牽連此案被誅。其後,江充利用武帝“疑左右皆為蠱祝詛27]的心理,先為使者“治巫蠱”,繼言宮中有蠱氣,“遂掘蠱於太子宮,得人”,太子劉據“不能自明”,被逼於“謀反”境地,最終兵敗自縊,皇后、公主等亦被廢黜誅死,“坐而死者前後數萬人”。徵和三年,田千秋上奏訟太子冤,武帝納其言,族滅江充家與加兵刃於太子者。此即“起自朱安世,成於江充”的“巫蠱之禍”。此事件牽涉面之廣、對西漢政局影響之巨,實可為第一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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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情況下,儒生和方士甚至可以左右皇帝人選,影響帝國運轉

。西漢末年,社會危機嚴重。當時社會上有一一種說法,漢代的氣運到頭了,但是上帝允許其在授命,漢哀帝接受了這種說法,改元改制,號曰陳聖劉太平皇帝,並採取措施緩解社會危機,但是最終失敗。這個時候,王莽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王莽在西漢末年是外戚的代表人物,王莽是王政君的侄子。王政君是漢元帝的皇后,漢成帝的母親。西漢後期,外戚的勢力得到發展,王氏一門把持朝政,權傾朝野。王莽學習禮學,與他的伯父和兄弟不同,節儉恭謹,禮賢下士,接濟窮人,這給了當時的官員、儒生信心上的安慰。王莽幾乎成為了當時的道德楷模,朝野稱頌。漢哀帝繼位後,傅丁外戚得勢,王莽卸職隱居,閉門不出,安分謹慎,其間他的二兒子王獲殺死家奴,王莽嚴厲地責罰他,且逼王獲自殺,在世人的眼中,王莽成為了德行高潔的化身,許多人都要求王莽復出,漢哀帝詔王莽回京,但是未給予實權。漢哀帝去世後,並未留下子嗣,九歲的漢平帝登基,由王莽代理政務,這時王莽的政治野心開始暴露。一些方士正是看到這一點,開始迎合王莽,最終實現了篡漢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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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秦漢時期的方士, 他們起初利用自己的智慧,迎合帝王貴族的好惡,求仙諂媚,讖緯預測,為的是榮華富貴

。當他們的方術得到帝王推崇,方士地位不斷提高之後,政治慾望繼而膨脹, 開始干預封建朝政,其結果往往是殉命於封建統治者刀下。而前赴後繼的方士死於虛妄的讖緯神仙之術之後,又開始迴歸民間,隱匿於市井。但他們作為一個特殊的知識群體,一旦遇到社會動盪,其參與政治的慾望又被重新點燃,於是,一些方士在改朝換代的歷史事件中,往往扮演天意神授的化身, 甚至編造讖緯密語,致力於顛覆封建政權。從一定意義上講,秦漢時期方術方士與封建政治形成一種特殊的相互作用關係,這種相互作用又使得兩者互相結合,互相利用,混融一體。一

方面封建統治者透過對方術、方士的利用來達到政治目的,另一方面方士利用方術提高社會地位甚至進行政治干預。

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秦漢時期的方士,不僅直接滲透到封建專制之中,影響著帝國政治,而且廣泛影響著人們精神信仰

。漢武帝時期,正服色,改曆法,印文改為五字,均為體現五行相剋的所謂“天意”。構築了漢代統治者思想體系的燕趙思想家董仲舒,亦深受燕趙方術影響,不僅以宗天神學強化“三綱五常”之禮,還利用“君權神授”思想, 規範統治者的行為。在對很多事情的處理上,董仲舒頗受方術影響。

秦漢之際儒生與方士:淺析儒生化的方士對秦漢政治、文化的影響

另外,秦漢時期的數術方術,主要源於先秦時期的巫術和自然崇拜,其中有些內容包涵著原始科學探索的產物

,展現了秦漢之際的科學成就。如假託黃帝的《內經》中收集整理的醫學著述,天文歷算中某些計算方法,都代表了當時的科學技術水平。而其更多的內容和流派,則整合了先秦巫術和方技等原始宗教,賦予神話和“天人感應”的神秘感,成為宗教工具。它或為封建統治者愚弄天下的工具,或為野心家謀逆篡權的藉口,或為方術之士混世謀生的手段,總之在封建政治領域發揮著重要作用。秦漢時期的方術具有深厚的社會積澱和根深蒂固的影響,它在政治、文化等各個領域進行廣泛滲透,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其影響更是廣泛而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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