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之約是什麼意思?白首有信蘇子君不過雙十年華,卻成了這涼風鎮

白首之約是什麼意思

涼風有信

蘇子君不過雙十年華,卻成了這涼風鎮有名的小寡婦。

她原是北邊的姑娘,因為父親早年趕考,路遇山賊,被行商的公公所救,為了報答公公的救命之恩,就給子君和楊路定下了娃娃親,但這其間楊家一直沒和她家走動,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訂了。

到了子君十七歲,公公和楊路便來家裡把她迎娶了過去。南北飲食的差異子君花了一年多的時候才慢慢地調理過來。

公公心疼她遠嫁,待她好,教她打點賬目,但相公因著婆婆的溺愛,完全沒有繼承公公的能幹上進,整天只知道遊手好閒,喝酒惹事。

前三年公公在的時候家裡條件還好,每年能給她做幾身新衣了,隔兩三天還有肉吃。公公去世後,婆婆慣著相公,不事生產,只顧喝酒惹事,家產很快就敗得七七八八了,就還剩個私酒坊維持著生計。

有一次和鎮上的地痞喝酒,因酒資和人打起架來,腦子被開了瓢,血流了一地,當場就去了。

故事:涼風有信

相公去世後,婆婆對她更不滿,多次罵她是害人精、喪門星,想把她賣掉,但家裡兩個人就剩她會認字會算賬,家裡的那點生意又指望著她,才沒有賣,就這樣打打罵罵拉拉扯扯地過著日子。

子君沒有生養孩子,身段還是姑娘家的身段,相貌不減當年,比起幾年前更有味道。如果說十五歲的子君是將開未開的花朵,那二十歲的子君則鮮花怒放,引得這涼風鎮十里八鄉的未婚小夥子都有點想法,有幾個託了媒婆去探口風,被子君婆婆楊老太婆罵了出去,回去對子君也是一番羞辱。子君心裡委屈,但自己一個人遠在異鄉,無親無故,只得忍著。

從那以後,楊老太婆是把她看得更嚴了,除了入廁和晚上睡覺,不會放任子君一個人。

婆婆時刻不離地盯著她,這樣的日子讓她很窒息,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大概要等她死了吧,她在心裡想。

這天子君在櫃檯裡對賬,聽到搬糧食的大叔說新來的縣令頒發了禁釀禁賣私酒的法令,十天之內整改完畢,如有違,是要挨板子的,明天他要重新找活計了。

禁釀私酒?那她家的這個酒坊是不是要關了,沒有用處的她會被婆婆怎麼打發呢?

這幾天婆婆白天都不在家,有幾個晚上也不在,看來白天大叔的話屬實了。有時候還有些鎮上富戶的夫人來她家關門商量著什麼。

自禁令頒佈後,正街上的店面就關了,但楊老太婆哪裡捨得這唯一的收入來源,不過幾天,又在後門這邊偷偷地賣了起來。

子君本不想管這些,但現在涉及到她未來的生活,這幾年管賬,她手裡還是有些銀錢,只是被婆婆看得緊沒處用,現在婆婆放鬆了警惕,正是好時候。

晚上她路過婆婆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面的人說:“黃老爺指定要她,你把她送過去,黃老爺的酒莊你也有了股份,就不用偷偷賣酒,再過繼個兒子,姐姐您就安心做享福老太太便是。”

子君聽出來了,這說話的是鎮上的顧媒婆,之前來過幾回,被她婆婆罵出去了。

黃老爺家經營著本縣最大的公家酒莊,禁酒令對他家是毫無影響的。

顧媒婆口中的“她”應該是自己了,她們要把自己送給黃老爺,子君心裡一陣寒涼,她嫁過來的這幾年,自認對婆婆還是孝順的,打她沒有還口,罵她也沒有還嘴,唯一對不起她的大概就是從賬上扣了幾個銀錢,但那是她應得的。現在她婆婆竟與外人合謀要把她送給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

第二天一早,婆婆難得的笑臉,“媳婦近段時間也辛苦了,等會娘帶你去城裡錦繡閣選幾身衣裳和頭面”。

黃鼠狼給雞拜年,子君就知道她沒安好心,但子君表現得很驚訝。

“好呀,謝謝娘”

不一會,子君端了一壺茶來,給她婆婆倒上。

“娘先喝點茶,到縣城還要走一段路,難免口渴”。

老婆子看著因為要去縣城忙進忙出的子君,心裡冷冷一笑,自嫁到家來,她就沒讓她出過涼風鎮,等她知道她今天會去哪裡,希望她還能笑得出來。

故事:涼風有信

日上三竿,她們兩婆媳終於到了縣城,走了一段路到了錦繡閣,楊老婆子就想如廁,等她進去,子君就拿了一套月牙白的襦裙去裡間試穿,錦繡閣是縣城最大的成衣店,人一直很多,趁著沒人注意,子君一下就閃出了錦秀閣。

“咚,咚,咚”,子君敲響了縣衙大門外的堂鼓。

子君低頭跪在莊嚴的縣令大堂中間,一個久遠又熟悉的年輕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下跪何人,抬起頭來,有何冤屈,速速稟來。”

子君抬起頭,眼前的人面白無須,星目炯炯,緋袍烏帽,正氣凜然,記憶中的這張臉溫潤如風,眼神堅定,曾輕握她的手許下過白首之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子君原是北邊小鎮一個老秀才家的女兒,小時也隨父親認過一些字,簡單算計不在話下,人美心善,不到十五歲,說媒的人都快踏破她家的門檻,她的父母對她的婚事卻還沒有安排,她只能偶爾望著隔壁茅屋嘆氣。

隔壁住著一個書生,名叫劉續,他父母早年行商,積累了一些家產,但在他父親死後,母親不擅經營,他也只管讀書,一些有出息的鋪子都兌了出去,只剩些田產,靠收租過活。

搬到子君隔壁也有五六年了,因著父親是秀才,他常到家裡和父親談論學問。談什麼,子君也不在意,只是偶爾去奉個茶,彼此能看個幾眼。

小時候,只覺得他文質有禮,氣質乾淨,但隨著彼此慢慢地長大,聽到周圍的小姐妹談及婚嫁,對於未來的那個人,子君心裡也有了個朦朧地輪廓。

直到有一天,劉續把一柄梳子遞到她手裡,她的心瞬間被填滿。

他說過非她不娶,她也應過非他不嫁,可山盟海誓總難抵世事無常。唯一的收入來源父親重病難醫,久無音訊的親家上門求娶,唯一的幼弟尚未成人,母親磕頭求她應嫁,她能不嫁嗎?

被她辜負的人,竟成了她的父母官,這狀她還告不告?

故事:涼風有信

“民,,,民婦楊蘇氏,狀告我婆婆涼風鎮楊張氏私自釀造買賣私酒。”

“來人,去將楊張氏帶上堂來,給楊蘇氏錄供詞。”

過了半個時辰,兩個衙役帶著楊老太婆到了大堂,看到跪在大堂中間的子君驚訝中帶著恨意。

犯人到案,升堂繼續。

驚堂木一響,“下面可是涼風鎮的楊張氏。”

“民婦涼風鎮楊張氏叩見縣大老爺”

“你媳婦楊蘇氏狀告你私自釀造買賣私酒,你認是不認”

楊老太婆來到大堂,開始以為是她賣這個賤人的事被告發了,沒想到是賣私酒,前者她可以抵死不認,後者屋裡有那麼多釀酒的工具和糧食,最重要的還有賬本,想抵也抵不了。

真是個災星,沒被同行舉報,反而被自家媳婦揭發,楊老太婆不甘心。

楊老太婆洩了氣一般,“民婦認罪”。

“既已認罪,依律當判笞刑三十,沒收釀酒器具。”,劉續說完後,看了眼子君,只見她眼觀鼻,鼻觀心,心態十分放鬆。

“楊蘇氏,你對你婆婆是否孝順”

子君不解這案子與孝順有何關係,如說不孝,是不是就是判她汙告,她便答道:“民婦對婆婆十分孝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只聽上面那人道:“既然你如此孝順,那便替你婆婆受這三十下笞刑吧”,說罷便把動刑的令簽發到了堂上。

楊老婆子由悲轉喜,看向子君的眼神明顯的幸災樂禍,子君卻沒有反應過來,只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劉續,隨即便被人拖去行刑了。

岐縣這些年天災加人禍,收成一直不好,富人還好,能衣能食,窮人了為口吃的為匪為盜,新縣令來了三個月,一直有心改變這種狀況,推行的第一道政令便是禁釀私酒,讓糧食先解決溫飽,之前縣令推出的禁私釀的政令一直受阻,這個民婦的舉報真是雪中送炭,相信這個案子後,官府的政令推行一定會暢通無阻,章敬作為本縣和新縣一同到任的主簿便對行刑的衙役使了個眼色。

故事:涼風有信

五月的天氣已日漸回暖,子君並沒有穿多厚的夾衣,不過一層裡衣外罩一件比甲,荊條抽在背上是一下比一下疼,她咬緊關,一聲也沒有叫出來,雖然衙役手下留情,但打完三十下子君的背上還是滲出了血。

退堂後,劉續回了內堂,手裡拿著一個繡了翠竹的深藍荷包,反覆摩挲,彷彿回到五年前,那個粉面含春的少女,也不知在門外躲了多久,一見到他就往他還是賽了個荷包。

“唯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是誰負了相思意,卻連隻言片語都不給他。三年寒暑,他苦盡甘來,得到的卻是她琵琶別抱的訊息。他恨過、怨過。想過放棄,但最終是不甘心佔了上風,他想看看他究竟輸在哪裡。

因為辦了個舉報私釀反遭笞的案子,沒人再敢來舉報了,同時也顯示了縣令大人禁私釀的決心,這禁令推行得很是順暢,縣裡的糧食價格降了三成,幾個月以來,劉續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街上的人們面色也沒有之前那麼苦情。對百姓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對子君卻是噩夢的開始。

自那天回去後,官府派人沒收了她家釀酒的器具和酒,楊老太婆看到自己家裡用了幾十年的東西被搬走,心像被割了幾刀,在不斷的流血。回去就把趴在床上的子君狠狠地打了幾頓,邊打邊罵“你個殺千刀在喪門星,害死我家老頭子和兒子還不夠,今天還要來害我,幸好青天大老爺有眼,沒讓你這個小娼婦得逞”。

打了臉還不夠,又拿了個大棒槌往子君有傷的背上重重地打,子君都痛暈過去了她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顧媒婆走了進來“哎呦,我的老姐姐呢,你可住手吧,她這身子骨你可不能再打了,真要是壞了,人家黃老爺就不要了”。

楊老太婆聽到才黃起原本今天是要把這個爛娼婦送到黃老爺家去的,被她這麼攪和,她以為黃老爺反悔了,沒想到還有戲,只得不甘心地扔了手中的棒槌。

顧媒婆探了探子君的鼻息,還有氣,臉上青一塊紅一塊,腫得老高,背上血肉模糊,看到她都心驚,在心裡暗罵,這楊老婆子也太心狠了。又想到黃老爺許給自己的好處,“我的老姐姐,你媳婦這樣子可不行,送去黃老爺家多晦氣啊,趕緊請大夫看看傷,要真是死了,吃虧的可是你”。

雖是百般不情願,楊老太婆還是去請了大夫來給子君看傷,花了她一大筆錢,子君的傷好了大半,人卻虛弱得很,還沒得得及想以後的生活,就被楊老太婆迷暈,抬上了送往黃府的馬車。

好在子君這幾天一直防著這事,什麼東西都吃得少,剛到縣城就清醒了,楊老太婆看她被迷暈了,以為萬事大吉,也沒有綁她,還給她穿得漂漂亮亮地。她對縣城不熟,縣城裡她只有一個熟人,那個人卻在她滿懷希望脫離苦海時將她打回原形,她還沒有想再次脫離苦海的辦法,但這黃府是萬萬不能進的。

聽到外面人聲吵雜,應該是到了一條繁華的主街道,子君掀開車簾,車外正是縣衙外的那條街,幾個衙役正在街上巡邏,子君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趁車伕不注意,掀開車簾就跳了下去。

“啊”

“有人從馬車上摔下來了”

“還是個女的”

趕車的車伕看到情況不對早不見了,子君從人群中起身,就遇到了巡街的兩個衙役,他們在上次的案子中見過子君,主簿對她印象很好,還給她開了後門,她當時的打扮是個婦人,而今天卻是個姑娘打扮,這兩人一時也分不清情況,只得叫姓氏“蘇大姐,你這是怎麼回事?”

子君看到車伕走了,又在縣衙門口,這是個機會。

“兩位大哥,我婆婆要賣了我,請兩位大哥幫幫我,煩請你兩位帶我去縣衙,幫我辦張通關文書,我要回孃家”

兩人看她有氣無力,臉上還帶著傷痕,模樣更是楚楚可憐,雖已成婚五六年,但現在作姑娘裝扮卻是一點也不突兀更有一種病西子的美態,兩人能被這樣的美人請求幫感到是無上的光榮。

劉續到後堂時,就見一身月白上衣配妝花紗的緋色襦裙的子君安靜地望著窗外,身形比起上次更單薄了,勒緊的腰身盈盈可握,想到剛剛兩個衙役的回報,他的心頭一緊,是他的錯,沒有跟蹤後續,讓她受了那麼多苦。

劉續已經走到得這麼近了,子君沉於自己思緒竟沒發現他的到來,直到他走路時故意撞到椅子發現聲響,子君才回神。

一看竟是劉續,只見他身著青色便服,頭上一白玉簪子把髮髻挽得工工整整,更襯得他長身玉立,但子君想起上次捱得打,對他是又緊張又害怕,全然沒有以前的愛慕之意,“民婦楊蘇氏拜見縣令大人”

“嗯,免禮”劉續冷冷地回答。

子君是在這等那兩個衙役大哥,並不想和劉續再有交集,打了招呼後見他不走,以為他有事,怕自己在這裡打擾到他,就想先撤,卻不知道劉續是專門來找她的。

“民婦還有事,不打擾。。。”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面的人打斷了。

“是叫人幫你辦通關文書嗎?你求他們還不如求我還得快”說完把頭偏向一邊,等著子君去求他。

子君哪裡敢跟他開口,怕她一開口,他就把她又送回楊家去。

“民婦不敢”

一聽到她說不敢,劉續就來氣,火氣之大,自己都很意外。

“你現在跟我說不敢了,你可以不顧我們的情義,隻身嫁來岐縣,你可以無視我的努力,連個原因都不給我,你現在跟我說不敢,你當時哪裡來的勇氣?”

面對劉續的責問,子君還是一言不發。

“一張通關文書不能解決你的問題,告訴我當時你許背叛的原因,我就幫你擺平楊張氏”劉續開出條件。

子君洩氣地低下了頭,她是寡婦,沒有婆家的同意不能再嫁,便楊張氏決計不肯讓她嫁入什麼好人家,只想賣了她。她想著,弄一張通關文書回孃家去,與這裡相隔萬里,一時半會也找不到,等找到時估計她都嫁人了。可若楊家真不願意她再嫁,到時候打起官司來也是麻煩事。

“你用什麼理由鞭笞的我,我就是用什麼原因嫁到了岐縣”想起成婚前夜父親和母親說的話,子君眼眶一片溼潤。

“我父親曾在十年前給我訂了一門娃娃親,但其間一直沒有聯絡,他自己都忘了,我公公來接親他才想起,父母之命 ,我不能反抗。”

劉續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心裡忽然一空。

“這段時間你就住縣衙後院,哪裡都不要去,楊張氏那裡我說到做到”說完他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天後,劉續來找她。

“這是你的賣身契,你現在自由了”。

子君從劉續手裡接過這張紙,沒想到她花空心思也難搞定的事,他這麼輕鬆就弄好了。

“多謝縣令大人”

子君把賣身契收起後,等了很久也不見劉續走,便疑惑地看著他。

“你,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想回孃家去”

“岐縣就沒有你值得留戀的人和事嗎?那你。。。”那你當初為何義無反顧地嫁過來,但想了想,劉續還忍住沒說。

“岐縣留給我的除了痛苦便是屈辱,這有什麼可留戀的”

劉續聽到她的話心裡一痛,拳頭也不自覺地握得更緊,看到子君想要離開,他有點慌了,幾步走到子君身邊,抓著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問:“你現在是自由之身,當年你許的非我不嫁可不能不作數”

他的話讓子君的眼神一亮,原本荒蕪的心田有了一絲陽光照射進來,可一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他們以前的感情能經得起嗎?眼睛裡的光又暗了下來。劉續把她拉到懷裡,緊緊地抱住,“你這輩子都別想再離開我”。

劉續的懷抱和以前一樣溫暖,既然逃不開,那和他糾纏到底也不是一件壞事。

三日後,縣令大婚,只請了幾個至交好友和同僚,至於新娘是誰,外人不得而知。

楊張氏在子君走丟後,就一直惴惴不安,後又被黃老爺使了點手段,那點棺材本都賠了個乾淨,等聽到鎮上的人說縣令夫人長得像子君,竟被嚇得起不了床,不到一個月便去了。

過了幾個月,黃老爺強搶民女被人告發,剝去了他公酒的釀造資格,換了個品行良好的人。

三年後,劉續勵精圖治,岐縣的政績考核得了個優,便帶著子君去其它地方赴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