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是長公主,愛上了新科狀元,為他求取官職,可他卻不愛我

故事:我是長公主,愛上了新科狀元,為他求取官職,可他卻不愛我

十二歲那年,她抱著新科狀元不肯鬆手,讓皇上把狀元郎給她做太傅。可這狀元郎,似乎不怎麼樂意呢。兜兜轉轉十三年後,已貴為丞相的狀元郎求著讓她做夫人。

1

我是華明月,楚國長公主,當今聖上,是我親弟弟。

我的母后,楚國皇后,與父皇青梅竹馬,兩人恩愛有加,我一出生,便是楚國嫡公主。

十二歲那年,第一次遇見他,那一年,他十五歲,是新科狀元,未及弱冠的少年鋒芒初露,很是耀眼。

我一看見他,便覺得很歡喜,抱著他不肯撒手,讓父皇把他給我當太傅,父皇儘管滿臉無奈,還是笑著同意了。

儘管這個太傅似乎並不樂意。

第二天,他來給我授課,語氣冷冷清清,“公主殿下,微臣臉上無字。”

“哦,月月知道了。”我乖乖坐好看書。

課畢,我用每次母后都抗拒不了的眼神看著他,一臉期待地問:“太傅能陪月月去清荷園看看嗎?”

他面無表情:“恕臣無禮,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那天,作為楚國從出生來就最具榮寵的小公主,我第一次感覺到難過。

當時母后有了身孕,我被父皇丟到了皇祖母那裡,晚上陪祖母用晚膳,她老人家見我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兒,把我摟到懷中,柔聲哄道:“是誰惹著哀家的小公主了呢?可是你父皇?”

“不是。”我悶悶地說。

“難不成是那個狀元郎,是名叫邵清吧?嗯?”

“沒有,邵太傅可好了。”我急忙回答。

“那你還不趕緊多吃兩口飯,不吃就是受欺負了,哀家可是要罰那邵清的。”

“吃,吃,月月最喜歡皇祖母這裡的飯了。”我著急忙慌地夾菜往嘴裡胡亂的塞。惹得皇祖母一陣好笑。

回去見了母后,她問我為什麼抱著人家新科狀元不撒手。我理直氣壯地說:“因為他好看。”父皇母后也笑了。

父皇還笑道:“今年朕欽點的探花也頗為俊秀,月月可曾聽聞?”

我想了想,說:“聽皇祖母提過,不過月月覺得,還是邵清太傅最好看了。”

父皇哈哈大笑,“卿卿啊,咱小公主這眼光著實不錯,那個邵清啊,朕一看到就覺得今年探花有人選了,一群才俊中就數他長相最出色。不過啊……”

父皇捋了捋他那並不存在的鬍鬚,我和母后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他,看吊足了我們的胃口,他又緩緩開口,“邵清的那篇《興國論》不可謂不出眾,點個探花,這是屈才啊!十五歲的狀元郎,開國來還是頭一個呢!”

母后笑著點了點頭。

我看父皇如此看重邵清,心中也是很高興。

第二天,我多了個伴讀,是宸王家的世子,華瀾。年方十歲,面容清俊,見了我就笑,他父母去邊疆了,把他一人留在這裡。父皇讓他陪我讀書。

他生了一張巧嘴,很會討人喜歡。常聽父皇笑著對母后說:“七弟家的孩子可真討人喜歡,可比咱七弟好玩多了。”

但是太傅對他也是平平。那時我就想,或許太傅就是這樣,對誰都一樣。

十三歲那年,母后給我生了個皇弟。父皇說那是楚國太子。

皇弟的百歲宴上,定遠侯回來了,那是我舅舅。帶來了一個圓滾滾的人頭給皇弟做生辰賀禮,據說那是敵國將領的首級。喜上添喜的父皇更高興了,大赦天下,各個官員休朝三天。

“明月?!!你要幹……”宸王世子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小太監裝扮的我。

“噓~”我著急忙慌地捂著他的嘴。悄悄地說道:“帶我出宮。”

在我的威逼利利利利利利誘下,這個大財迷答應了。

來到了邵府,當然不能走正門了。倆猥猥瑣瑣的身影閃到了後牆。

看了看硃紅高牆,又看了看身旁的華瀾………某人不負眾望地當了墊腳石。

我雙手扒著牆沿,腳脫離了華瀾的肩膀,用力地把自己掛起來,往裡看了看,院子裡有好大好大一棵梨花樹,潔白的小花擠滿了枝丫。

透過硃紅色的小軒窗我看到邵清坐在窗前品茶,他對面似乎還坐著一個人,我只能看到那個人的手臂。

手撐不住了,“明月,你快下來,一會兒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我不理會他的叫喊,用力扒著牆沿把自己弄了上去,像麻雀一樣蹲在牆上。

此情此景,不禁心生感慨,想我華明月,堂堂楚國公主,竟對一個太傅熱臉相待畢恭畢敬了一年多,對方竟然一點也不感動……動……動……

“咚——”

我怎麼落下來了??!!!

怎麼不疼呀?!我大概是落到某個人懷中了,別問我怎麼知道的,因為我睜眼了。

我看著邵清那烏漆墨黑的臉色,深知自己明天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五倍的課業了。

“太…太傅,”我吞了吞口水,“你家這梨花…挺白的哈”

“是嗎?”邵清他皮笑肉不笑,“微臣覺得,殿下這臉色也不遜色。”

這人今天怎麼陰陽怪氣的。

“哈哈哈,清卿,你我興致正酣時,你丟下我在此處私會佳人啊?”屋內的人走了出來。

完了,事兒大了,被別人撞見了。

我心虛地把頭往邵清臂彎中埋了埋。誰知這人手猛的一鬆,還好我靈活,平安落地。勉強站穩。

“宋之邑,不得無禮,這是明月公主。”他轉身對來人說道。哈?!!!宋之邑!今年探花?!

我現在穿的是宦官衣服,你為什麼還要揭穿我!!!

我還帶著小太監的小紅帽子,帽子……呢?

我這時才注意到剛才掉下來時帽子也掉了。現在應是披頭散髮,很狼狽了。

“微臣宋之邑,參見公主殿下。”那人收起了風流像,端端正正地向我行了個禮。

宋之邑,皇祖母孃家侄兒的孩子,今年探花。放榜以後常聽皇祖母唸叨,比我年長几歲,理應算是我堂兄。

我勉強端莊地回了個禮。

第二天,我和華瀾都獲得十倍課業。經過一番和雅的交流,華瀾擁有了十九倍的幸福。

課畢,無視華瀾哀怨的小眼神。我去清荷園看皇祖母,她老人家抱著一隻肥貓揉得正高興,看我來了,把貓放了去,“月月,來這邊坐。”

我乖乖地坐在她身旁,她一把摟過我,在我耳邊輕語道:“昨天月月去哪裡了?”

“去邵府了”,我乖乖答道。

“不過是休假三日,月月就想他了?”皇祖母笑道,“要不要你父皇母后下旨賜婚啊?”

“皇祖母,月月還小,你提這些幹什麼?”

“你呀!還知道自己的年歲呢?”,祖母笑道,“多大點人就想這麼多。都不陪祖母了。”

臨走時,祖母似是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你父皇很是看重邵清啊!唉~”

那個嘆氣,我不明白。後來明白的時候,就很晚了。

2

過了幾天,父皇說宸王皇叔回來了,馬上就要到京城了。

華瀾很高興,聽邵太傅講那些他不愛聽的“之乎者也”時臉上也一直掛著傻笑。

我也很高興,因為宸王皇叔對我特別好,小時候皇叔經常帶我捉魚,還帶我出宮玩,給我買糖葫蘆,牛肉餅,還摘野果子給我吃。皇祖母還酸酸地說:“親孃都沒有這待遇。只你和雲兒有。”

雲兒是我皇嬸,林半雲。賀蘭的公主,邊疆的人。

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都很高興,因為皇叔皇嫂回來了,我們一家就團聚了。皇爺爺和父皇都只有一個妻子,也只有妻子一個。皇室人員本就少,小姑姑又走得早,所有人很看重親情。

樹上的鳥兒應該也很高興,嘰嘰喳喳地叫了一天。

終於盼回了父母,華瀾幾天都沒來聽課了。

“太傅?”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殿下。”邵清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在思索什麼?”我有些好奇,向來處變不驚的人,今天怎麼有些不平靜?表情怪怪的。

“臣在想,這麼多錯處,該罰殿下多少遍為宜。自己看看?”他把幾頁熟悉的印花紙放在我面前。

那是我在華瀾的慫恿下給邵清寫的“愛意綿綿,纏綿悱惻”的信。

華瀾說,皇叔當年就是這樣娶到皇嫂的。看著眼前信上被硃紅色的筆圈出的錯處,我想掙扎一下,“太傅,這是我很認真這給你的,寫了兩天的。”

這是情書!情書啊!!!你怎麼還給當作業給批改了呢??!

“認真還錯這麼多?十六處錯誤,老規矩。”某人毫不留情。

“不過……你說你是認真的”,他又想了想。

這一瞬間,我覺得人生還有希望。

“另加五遍吧。”

嗚~那就是二十一遍了。好想知道當年皇叔有沒有被罰抄。

讓我們恭喜華瀾,在有生之年,有了一次機會,給一個男人寫二十封情書。

我寫完自己的那一遍,想了想,又在下面加了四個字。

第二天,邵清看著手中華瀾抄的情書,臉色變了又變。

我覺得那是他這輩子表情最多的時候了。不過還好,我和華瀾都平安無事。

父皇母后讓皇叔皇嬸進宮,為他們準備好的洗塵宴要開始了。

宴酣之際,父皇又趁大家喝醉偷偷地溜了,其實是母后素來身體不好,不能長久應付宴會,父皇經常坐一半,就和母后一起回去了。奇怪,之前都是帶著母后一起溜的,怎麼今天母后還在這裡。

“母后,父皇呢?”我湊到母后身邊悄悄問。

“你定遠侯舅舅有要事和他相商。不知是邊關又出什麼事了。”母后眉頭微顰。

“哦。母后放心。有舅舅在,不會有什麼事的,他可是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大將軍!”我可是從小就聽舅舅的功績的。十六歲從軍,二十年來從無敗績。

母后笑了笑:“但願如此吧。”

我也覺得無聊,就去後花園轉轉,果然,後花園這種是非之地啊…

“你不要告訴小黎,她是你妹妹。她身體不好,還剛生下皇子。算是朕…我求你了。”小黎是我母后,顧黎。

聽到聲音我就躲到假山後面,我從未聽過父皇如此…落魄的聲音。好奇地伸出頭,看到父皇和舅舅坐在小石桌旁。父皇低著頭,看不清神色。舅舅似乎很生氣。

“小殿下,出來!”舅舅發現我了。

“月月?”父皇很驚訝我來了。

我戰戰兢兢地走出來給他們請安。舅舅生氣的樣子真嚇人。

“臣先告退!”舅舅看我一眼就走了。

“聽到多少啊?”父皇問。

“就一句。”我如實回答。“父皇,發生什麼事了?”

父皇沉默了。我以為他不會告訴我了。

“陷害你外祖父的人,查出來了”,他臉上滿是倦色。

聽母后說,我外家世代顯貴,當年外祖父也是威震一方的大將軍,後被人陷害,帶著一家人淪落嶺南,祖母途中病逝。外祖父沒幾年也逝去了。當時舅舅年少,母后還小,兩人在偏僻地區相依為命,活得很不容易。後舅舅屢屢立功,官至將軍,為外祖父平冤,帶母后回京。母后成為了皇后。陷害外祖父的兇手還沒找到。

“是誰?”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是你皇爺爺。”父皇一手扶額,面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心裡“咯噔”一下,怎麼會……

皇祖母說,皇爺爺和外祖父二人年少相識,皇爺爺還是太子時,外祖父是東宮侍衛長。皇爺爺登基,是外祖父為他掃清重重困難。後為江山穩固,外祖父主動請纓戍邊多年,頗有聲望,邊境清靜了,母后出生了,他被召回。當年皇爺爺便說,“顧家女兒以後會是中宮皇后。”

二人情義至深,怎會……

我忽然想起邵太傅講過的一個詞,“是…功高震主嗎?”

父皇睜開雙眼,點了點頭。

我心中悲涼,自古薄命的不只是紅顏,還有將軍。

“舅舅怎麼說?”

“他想要一個說法,一個…讓皇家顏面掃地的說法。”

“那,父皇要怎麼做?”楚國開國老祖宗是平民出身,歷代皇帝皆愛臣親民,君臣一家親,還從未有過……這等事情。

“你回去吧,朕累了”父皇有氣無力的,似是不想多說。

我轉身離去。

“等等,”我腳下一頓,“不要告訴你母后。”

“是。”

第二天,聽聞皇祖母見了舅舅,詢問西北民情,皇祖母的母族曾被調任西北地區,她老人家還在閨閣時也隨族人去西北住過幾年,至今家族還有分支在那裡。舅舅又常年駐守西北。

只是……想起昨天晚上的話,我隱隱有些不安。

“殿下,殿下?”

“明月。”華瀾推了推我。我抬頭看見邵清的凝視。

完了!又被發現了!

“太傅,我錯了。”我承認,但我不改。

“殿下,請你誦讀《帝範》崇文篇。”邵清皺著眉,表示著對我走神的不滿。

“夫功成設樂,治定製禮。禮樂之興,以儒為本。宏風導俗,莫尚於文;敷教訓人,莫善於學……”

“月月拜見皇祖母。”我趕到時舅舅已經走了。

“月月來了,快來這邊。”皇祖母見了我還是和往常一樣開心。

“祖母,你和舅舅說什麼了呀?”我好奇地問。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託你舅舅回去時給二哥帶封信。”

“哦。舅舅要回去了嗎?”

“快了。那裡不能長久沒有將軍。”祖母眼神複雜,她可能是想她的“二哥”一家人了吧。

3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舅舅已經回去半年多了。皇弟會走路了,也會叫“姐姐”了。期間我和父皇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那件事,母后的身體每況愈下,太醫說,母后自幼身體不好,生皇弟時太過不易。能母子平安,實屬不易。

這期間日子都是風平浪靜,像是邵清和我的關係。

入夏的某一天,邵太傅沒來。父皇說他有點事情要處理,請了休假。

我帶著華瀾去了邵府,想著這次我就走正門,他難不成還能把我趕出來?

誰知,還沒到邵府呢,就先看到人了,他還不是一個。

只見那邵清和一個女子在不遠處的橋邊悠悠的走著。兩人似是說起了什麼開心事,都面上帶笑。我從未見過邵清笑,我一直以為他天生不會笑。

那女子雖身著素服,也難掩那渾然天成的風流神韻,我從未見過此等女子,明朗耀眼,與閨閣女子完全不同。閨閣小女笑起來會以帕掩唇,而她笑得爽朗利落。

哼!原來是私會佳人來了!

“華瀾,我們走!”我甩袖而去。卻不見華瀾跟上,回頭看時,卻見那貨呆愣愣地看著前方。

“那個姐姐真好看。”他小聲嘀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看的正是和邵清一起走那個女子。

邵清突然向我們這邊看過來,我似乎和他對視了一眼,便轉身走了。慌亂之中,也忘記帶華瀾了。

第二天,邵清來了,華瀾卻沒來。我不禁想,他不會是真的丟了吧。

偌大的藏賢閣裡,就我們兩個人,還挺冷清的。一整天,我都認認真真地完成了太傅傳授的各種課業。

散學時,我看邵清要離開了。

“邵…太傅”,我叫停了他。“你為什麼……總是疏離我呢?”

夕陽從窗子裡透過,被割成幾條光束,撒在他的臉上、肩上。我定定地看著他,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臣不敢。”

“臣奉皇命教習殿下課業,是臣之幸。除此之外,別無他想。臣告退。”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到清荷園時,聽到了一陣歡聲笑語。

原來是父皇還有皇祖母帶著皇弟在這裡玩耍,皇弟剛剛學會走路,看到我來了,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姐姐,姐姐,抱抱。”

軟軟的小糰子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我的腿。我把他抱起來,“小傢伙又胖了,姐姐都要抱不動了。”

他也聽不太懂,就一個勁兒地對我笑,抬頭時,父皇他們也在清荷亭裡看著我們笑。

若是日子一直就這樣過下去,該有多好。不久我就明白,上天不總是順著人心的。

雖生在皇家,可父皇只有母后一人,我們一家人,五個,住在這大大的皇宮裡,從未有過什麼爾虞我詐,我過慣了安逸的生活,對“死亡”這詞,僅僅知道它的基本意思而已。

某日清晨,西北傳來急報,說定遠侯薨了。正在喝藥的母親聽聞此訊,直接昏了過去。父皇不顧一眾朝臣,來守在母后的鳳榻旁。

我哄著大哭的弟弟,心中不知究竟怎麼了。

黃昏時刻,母后才悠悠轉醒,我把睡著在懷裡的皇弟放到了偏殿的榻上,也守在母后身邊。

她睜開眼看到父皇和我時,眼淚“唰”就下來了。

母后還沒開口,父皇身邊的德公公就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父皇身後。“皇上,老奴有要事啟奏!”聲音尖銳刺耳得令父皇皺了皺眉。

“說!”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駕崩了啊!”德公公身體抖得像個篩子,聲音也顫抖。

我腿下一軟,見父皇踹了德公公一腳,暴怒道:“狗奴才亂說什麼?!!”

德公公跪著求饒,父皇甩袖而去,我看了一眼又昏過去了的母后,小跑著跟著父皇去皇祖母那裡。

太醫和奴婢們跪了一地。

皇祖母走得很安詳,旁邊放著一個小藥瓶下面壓著一封信。父皇去拿了那封信,我覺得皇祖母只是睡著了,去拉了拉她的衣袖,沒有醒。

“皇祖母,月月來了…”我哽咽道。好想老太太再起來,抱著我說一句“月月來了啊,過來坐。”

“皇祖母…嗚~”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月月。”父皇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信封遞給我,“讓你皇祖母安靜的…走吧。”

父皇抬腳走了出去,喪鐘長鳴。

“皇上——”太醫宮女們都往外湧去。

我回頭看,父皇倒在了地上,一堆太醫宮女跪著圍在他旁邊。

安置好了父皇,我拿著那封信,走在小路上。

天黑了,但還沒有完全黑透,依稀還能看清紙上的字跡。

是天黑了,看到的都是假的嗎?

彷彿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我丟了信紙,倒在草地上放聲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我流乾了最後一滴眼淚,站起身來,平靜拍拍身上的塵土,我還是楚國的嫡長公主。

母后還沒醒,父皇又昏迷,皇祖母走了,弟弟還小。皇叔向來不問世事,只會和皇嬸逍遙天下。突然感覺一座山壓在了我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指揮著眾人把皇祖母安置到棺木中的,當我回過神來時,我在她的棺槨前跪著。想起往日種種,深覺眼淚這種東西是說有就有的。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快要昏死過去時,一雙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回頭,淚光模糊中,我看到了邵清,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本能地抱著他的腰,“你怎麼才來啊。”可能是哭得時間長人都不清醒了,只記得抱著他哭了好久,說了些胡話。

第二天醒來時,我在皇祖母殿中,像是平時,我不想回去睡了,就賴在祖母這裡和她一起睡,不過現在沒有人叫我起來了。

我扶著額頭出去,頭疼,眼也疼。忽地想起昨天晚上沒問為何邵清在宮裡。

到靈堂時,看到一個人跪在那裡,“邵…”

“殿下,臣宋之邑見過殿下。”他聽到我的動靜,站起來行了個禮。

“你……平身,邵清呢?”這人怎麼穿著邵清的衣服,髮型也一樣?

“邵大人自然是在府中了,殿下有何事找他?”此人回答的不疾不徐。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還是覺得昨天晚上的人是邵清。

“昨天聽聞太后娘娘仙遊,家父心中悲痛欲絕,無奈重病纏身,不便親自前來送拜,託我前來,代為盡孝。不曾想…昨夜冒犯了公主,請殿下恕罪。”他又行了個大禮。

“為何昨日深夜前來?”

“昨晚才得知訊息,父親不放心,說‘不能讓姑母走時身邊沒個母族的人。’我心急闖了宮禁,望殿下責罰!”他頭又低了低。

“卿無罪,平身!”

“謝殿下。”

很累了,我不想知道他說的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了,是不是又如何?!

4

父皇自從那晚以後一直不太清醒,母后時常昏迷,皇弟還哭鬧,照顧他的宮女動不動就來請罪了。我時常抱著皇弟批奏摺。

有時遇到不懂的,去問父皇,他也說得不太清楚,讓我去問邵清。

父皇時常召邵清單獨議事。

一個月熬過去了,皇祖母喪事基本安排妥當。丞相夫人卻在這時有了身孕。國喪期間有孕,是重罪。

事關一國丞相,我去請示父皇,他想了想說:“降職流放吧,鶴卿年老了,不要把他趕得太遠了。”

相位空懸,眼下朝中並無合適人選。

喪期過了,皇叔和皇嫂又回去了。也帶回了華瀾。

兩年的時間眨眼而逝。邵清已經不只是太傅了,還是父皇的內閣重臣。

父皇和母后也要走了。他說母后身體一直不好,太醫說適合去江南地區養著。他隱姓埋名要陪母后去江南。

對外稱母后病逝,父皇無心朝政,退位為太上皇去寺院禮佛。

他們走的那天,風很大,陽光很刺眼。

父皇看著我,眼中明亮,目光平靜。“月月長大了,都能平視父皇了。”

我沉默著,不知該說些什麼,還能說些什麼?

“月月,你可還喜歡邵清?”

“不曾喜歡。”可笑我至今聽到此言還會心中慌亂。

“罷了,你父皇是個昏君。”我不解這前後不接的話有何意。

“小公主,照顧好這個江山。”

父皇轉身上了馬車,又拉開簾幕對我說:“還有你自己。”母后坐在馬車裡衝我揮了揮手。

我無力地笑了笑轉過身去,這兩個人真自私啊!這偌大的皇宮,就剩下我和弟弟相依為命了。

十五歲那年,皇弟三歲,我牽著他的手,走過漫長宮道,踩著白玉浮雕,在一眾朝臣的跪拜中走到了那個位置。他成了九五之尊,我要垂簾聽政。

小傢伙什麼也不會,若是生在普通人家,說不定還能快樂地玩泥巴。

朝中之事,多是我和邵清一同解決。

兩個月後,我下了道旨,升任邵清為丞相兼帝師,滿朝譁然。

“殿下,恕臣愚昧,臣不知殿下何意。”剛下朝就跟過來了。

“唯你可任,別無他人。”

“可臣…”

“怎麼,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我打斷了他的話,“十五歲的新科狀元,要的不就是位極人臣嗎?”

我也是近來才明白皇祖母說的,父皇要重用邵清是什麼意思了。一個年少有為的天之驕子,怎甘心做一個小小的駙馬,整日供我使喚呢?

見他不再說話,我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後似是聽到“臣定當不負公主厚望。”

後來的日子過得枯燥無味,倒也安穩。

每日清晨,陪皇弟去上早朝,聽一群老臣在下面吵來吵去,大都是為了自身利益,邵清常常沉默不語,涉及到自身時會反諷兩句,把那群老骨頭們氣得吹鬍子瞪眼。或者他們吵得兇了,皇弟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看著我,這時我就需要輕咳一聲,朝堂就會安靜許多,剩下的,都是邵清的了。

然後哄著皇弟用膳,小東西挑食得很,後來不哄了,他也倒是都吃了。

大多時候還是要去批摺子,皇弟太小了,每日不僅要聽那群老臣吵吵,還要聽邵清講為君之道。小小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有時也會去清荷園坐坐,清荷亭裡面放著一局殘棋,偶爾自己會動動幾個棋子。

前幾年,這裡滿是荷葉,亭子在水中,被荷葉圍著,夏日清涼,冬日雅緻。皇祖母我們最喜歡這裡了。

現在是八月上旬,正是荷花綻放的時候,這裡空無一人。我站在小亭子裡,風吹過緊挨的荷葉,翻起它翠綠的裙角,除我之外,別無一人。

荷花還是照常開著,亭亭玉立,不問人間悲喜。

又是一年中秋,如今我已經能自己一人把宴會辦得穩妥了。

可能是閒來無事吧,坐在上面一直喝酒,皇弟似乎還拉了拉我的衣角,“姐姐,別喝了,再喝要醉了。”

“沒事。”

“來人,送長公主回宮!”小傢伙還挺會裝腔作勢的。

似乎是兩個宮女抬著我的胳膊把我拉走了,由她們去吧。

路過御花園時,我推開兩個宮女,“你們回去吧,告訴皇上本宮要在這裡賞月。”

坐倚在石桌旁,我抬頭望了望天空,月亮很圓,還是中秋的月。

“月似當時…”,強烈的悲傷湧上心頭,只覺得眼眶發熱。

“今夜月明人盡望,殿下也在賞月?”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我逼回了眼中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