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中國文化中有一個龐大的主題是其他文化所缺少的,那就是滄桑之慨、興亡之嘆。這個主題,劉禹錫完成得特別好,他的懷古詩可謂空前絕後。

幾天前,我曾帶大家賞析過劉禹錫的一首《烏衣巷》: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說的是劉禹錫來到金陵,只見當年車水馬龍的朱雀橋邊野草叢生,野花點點。烏衣巷在一片夕陽中,顯得淒涼破敗,王謝巨族的住宅,早已成了尋常百姓的民居,燕子依舊在唐前飛來飛去,可早已換了主人。

全詩毫無議論,卻引導讀者自覺去思考世事變遷,寓意深刻,回味無窮。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烏衣巷》是劉禹錫《金陵五首》之一,在這組詩中,他還有一首特別有名,被廣為傳頌,那就是《石頭城》: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石頭城,也就是古金陵,即現在的江蘇南京市,曾稱為建業、建康,是東吳、東晉,南朝的宋、齊、梁、陳和五代十國時期的南唐建都的地方。這些朝代如曇花一現,往往因為最後一兩代君主貪圖享受,沉醉於花天酒地,不恤國事而導致政治灰暗,國力衰微,使政權更迭,國主輪換。

歷史的現象常常引起人們的總結和思考,所以金陵懷古後來幾乎成了詠史詩的一個專題。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石頭城》開篇即千古絕句。

金陵幾面環山,劉禹錫感到,城外的山和周圍的環境,景色依然存在,現在和過去沒有什麼區別。

這首句,作者在句之末下一“在”字,用以表現四圍的山陵亙古存在,顯得簡練有力,也讓讀者感覺到詩人像在天空上遙瞰金陵,感覺到他高屋建瓴,目光涵蓋古今。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如果說“山圍故國”是一個靜態的俯視畫面,那麼第二句“潮打空城寂寞回”,則是從平視的角度展現一幅充滿動態的圖景。

這句詩劉禹錫寫洶湧的潮水波濤滾滾,正向城邊拍擊過去。在這裡,我們首先要注意劉禹錫選擇了“潮打”的意象。

要知道,潮水每天有漲有落,是年年歲歲日日夜夜的自然現象,是月亮對地球產生引力的必然。潮水對河岸的流淌衝擦,也只是一種自然力。

但是劉禹錫把它奔騰到城邊的現象,說成是“打”,這就把潮水擬人化了。

這一來,潮水並非無知無覺,而是用氣用力,猛烈地拍擊堤岸,“砰澎”一聲發出巨大的聲響。

就煉字的技巧而言,這一“打”字下得極好,用它來形容潮水對城牆的衝擊真是力透紙背。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過去在金陵這六朝金粉之地,處處鶯歌燕舞,車水馬龍。在六朝興旺的時候,在喧鬧的市聲中,潮水拍岸的聲音早被壓下去了,誰也沒有注意那洶洶湧湧的潮聲。

但是,當六代豪華已成過去,國破家亡,金陵已是“空城”的時候,潮水打將過去,那空空蕩蕩的城就產生空谷傳聲的效應,發出了轟然巨大的聲響。

這顯示金陵淪落了,衰敗了,空空蕩蕩的城市倒成了潮聲拍岸時的巨大共鳴箱。這潮聲的強烈反響,又正好展現整個金陵城的空落和死靜。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詩的第三、第四句是:“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兩句一氣呵成,連貫地寫金陵城上月色的狀態,這和第一、第二句分別寫金陵周遭的山、金陵河岸的水,在寫法上有所變化。

劉禹錫說,從前在淮水東邊升起的月亮橫空而過,它一定照見過六朝時代的文采風流,照見過高冠峨髻的人影,照見過輕歌曼舞、紙醉金迷的景象,但是,如今的金陵只是一座“空城”,那依然從淮水東邊升起的月亮,也一定照見當下的秦淮河畔。

至於它能見到什麼,劉禹錫沒有寫,也不必寫,他又留下了一片空間,任由讀者縱情想象。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夜深還過女牆來”,這是劉禹錫在想象中“看”到那“舊時月”在當今的情景。

女牆,是城牆的垛,城垛在城牆的最高處,是留著空隙,以便人們觀察城外動靜的短牆。

夜深了,月亮西下,城牆隔住了月色,但月的光,依然透過女牆之間的空隙,照進空城。

月影橫斜,餘光冉冉,也表明詩人從斜視的角度,看到空城裡斑斑駁駁的光影。

這兩句,“山在、潮在、月在,唯六國不在,僅空城在”——詩人的興亡感慨“遭遇了”自我心靈的感傷,於此情此境便倍顯得悲涼。

而“舊時月”的出現卻又接通今古,更將此刻的淒涼推向無窮,置於無窮無盡的時空之中,於此詩人的情便至“悽絕”之境了。

一首廣為傳唱的懷古詩,開篇就是千古絕句,短短二十八字意境雄渾

這首詩,詩人把六朝古都金陵南京放到沉寂的群山中寫,放在帶涼意的潮聲中寫,放到朦朧的月夜中寫,顯示出故國的沒落荒涼。詩中只寫山水明月,而六代繁榮富貴,俱歸烏有。

詩中句句是景,然而無不融合著詩人對故國蕭條、人生淒涼的深沉感傷。

也難怪白居易在讀了《石頭城》一詩後讚美道:“我知後之詩人無復措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