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為悅己者容,可嫁為人妻後,餘生她竟只穿素衣
她是一名歌伎。
她是聶勝瓊。
活在別人認為無比光鮮亮麗的生活中,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聶勝瓊們的真實景況。
青春易散,美貌難留,吃她這等飯的人,有誰可以一直被簇擁,早晚還不是被嫌棄和遺忘?
改變人生的途徑,或許唯一且靠譜的方式,就是從良了。
從良,說起來簡單,真要變成現實,何其難也!
別的不說,從良從良,至少要有“良”可從,然而,茫茫人海,她的“良人”何在?
天知道!
老天果然知道,那個翩翩人兒出現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才真正開始。
可是,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還沒嘗夠歡娛和幸福,那個人就又要走了。
痴情難禁的她,提筆寫下了一首《鷓鴣天》:
玉慘花愁出鳳城。
蓮花樓下柳青青。
尊前一唱陽關後,
別個人人第五程。
尋好夢,夢難成。
況誰知我此時情。
枕前淚共簾前雨,
隔個窗兒滴到明。
圖:柳依依,人依依
一、枕前淚共簾前雨,別個人人第五程。
離別總是傷感的。
縱使離別的那一刻還沒有到,聶勝瓊早已感受到了濃濃的離別之意。
這離別,無可避免,她自知無力改變什麼。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延遲最後那個時刻的到來而已。
多希望送別的腳步能慢些,再慢些。
多希望送別的路途能長些,再長些。
多希望送別的鐘聲能晚些,再晚些。
想著這些,聶勝瓊心如刀絞,她很想在送別時燦若桃花,讓心愛的人記住自己最美好的樣子,可任她如何努力再努力,仍然無法如願。
玉慘花愁,於她而言,是無可避免的了。
不知不覺,她和他,來到了蓮花樓前。
這最後送別的所在喲,竟這般不留情面,還是如此突兀地矗立在她面前。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光無故人。
陽關三疊的餘韻聲猶在耳,心愛的人兒已然望不見身影,這短短的時間,他不知已經走了多遠的路程呢。
聶勝瓊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是怎麼走回來的,她只感覺沒有了那個人,時間竟如此難熬。
真是奇怪,以前有他的時候,明明時間過得飛快!
天已經暗了,更暗了,躺在床上的聶勝瓊,翻來覆去卻總是無法成眠。
蒼天連她想做個好夢,夢中與心上人歡會的願望,都不予滿足。
到底是蒼天殘忍至此呢,還是她聶勝瓊福緣淺薄,至此就要了結和那個人的一切?
想著想著,滴滴眼淚滑落下來。
一滴,一滴,又一滴。
屋外的雨聲響起來,聶勝瓊躺在床上,再分不清楚什麼是雨滴下的聲音,什麼又是她自己淚落下的輕響。
圖:雨?淚?
二、命運改變後,她竟自甘卑微如此
聶勝瓊的心上人,根據《青泥蓮花記》所載,名叫李之問。
據說李之問到京城辦事的時候,偶然結識了聶勝瓊,兩人你有情我有意,愛的小宇宙很快就爆發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李之問辦完了事情要離開的時候,依依難捨的聶勝瓊為他送行,並唱了一首送別之曲,最後一句如下:
無計留春住,
奈何無計隨君去。
原本就捨不得離開聶勝瓊的李之問聽後,大受感動,索性轉身回去,和聶勝瓊又在一起出入成雙,額外多逗留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可李之問最終還是要回去的,京城不是他的家,他可以延遲迴去,但總不能一直不回去。
最後離別的時刻到來之時,李之問知道,聶勝瓊也知道。
這一回送別,端的是步步驚心,步步傷情。
李之問離開之後沒多久,還沒有抵達家中,便在途中收到了聶勝瓊思念難禁之際寄來的一首詞,正是這首《鷓鴣天》。
感同身邊的李之問讀完詞作後,收在行李當中,小心地珍藏起來。
沒料想回到家中後,李之問的妻子還是發現了這首詞,李之問見隱瞞不過,一不做二不休,一五一十將整件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訴了妻子。
更沒料想的是,李之問的妻子見詞如人,竟然拿出了自己的陪嫁,讓丈夫即刻去將聶勝瓊迎娶過來。
故事到這裡並沒有結束,李之問如願抱得了美人歸,聶勝瓊如願和心上人生活在一起,往後的日子會如何呢?
據載,聶勝瓊嫁入李家之後,自此棄了華衣美服,繁複耀眼的首飾也一概收起來,她在李家的日子,只穿樸素的衣服,戴樸素的首飾。
這還不算,她在李之問的妻子面前,始終擺低姿態,侍奉周詳,從無怨言。
兩名女子,竟然終生和睦,從沒有鬧過一次矛盾!
圖:餘生有你,春暖花開
結語
聶勝瓊的愛情故事,並不驚心動魄。
甚至拿今天的眼光看過去,為了愛情,她還過於卑微。
好歹她也是一名響噹噹的歌伎,以後如何不敢論,但是在她的大好年歲,生就花容月貌,再有琴棋歌藝諸般功夫加持,無論如何,短時間內,她一定不乏愛慕者。
似她這般風流人物,見慣了倜儻的男兒,諳熟了風月場上的一切,紙醉金迷與盛裝華飾,早已是她生活的常態。
就算要嫁,不說郎才女貌,不說金屋藏嬌,最低要求,起碼也要嫁得有尊嚴吧?
可在聶勝瓊那兒,她本應該可以享有這一切,卻自願放棄,她是傻呢,還是傻呢?
你可以說聶勝瓊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她懂得李之問對她的好,更珍惜李之問的妻子對她的寬容與付出,然而拋除這些不談,少有人留意到,她實在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子。
因為,她巧妙地繞開了所有與李之問妻子樹敵的可能——至簡至樸的生活,讓她可以盡洗鉛華,也在李之問妻子心目中明確了她的態度——她不會與她爭寵,更不會搶奪屬於她正妻的位置。
在她低眉順眼的日子中,她以自己的謙恭柔順,賦予了這個家因為她的加入而必須要有的穩定,她以自己的付出回報一切,更以自己的態度證明了一切。
其實,她實在不必證明什麼,但她甘心如此,只有一個可能——因為,對於那個男人,她是愛得如此深沉。
為了他,她心甘情願地放低自己,再放低自己。
哪怕,低到塵埃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