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篇文章,請先刷個牙,因為講的是倪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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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聖王羲之愛鵝,專門建了一個鵝池,還說鵝是禽中豪傑,白如雪,潔如玉,一塵不染。

把鵝當成寶貝,供著養著。

倪瓚也愛鵝,連拉屎都離不開“鵝”,他專門建有一個空中樓閣,用來拉屎,底下填土,中間一定要鋪上厚厚的鵝毛,他在上面拉屎,糞便落在鵝毛上,還沒回過神來,就被那輕飄飄的鵝毛飛起來蓋住了。

隨後,再讓家中童子把糞便鏟走,送到幾公里以外去扔掉。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因為倪瓚是個嚴重的潔癖患者,見不得“髒東西”。

倪瓚是誰?怎麼那麼矯情?

他是元四家之一,和黃公望、王蒙、吳鎮等齊名,一手山水畫,意境深遠,堪稱一絕,後人評的古代十大畫家,他赫然在列。

張岱說:

“人無癖,不與可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倪瓚有癖,就是潔癖,而且從一而終,就連畫畫,也是能省則省,絕不要一點多餘的東西,山水就是山水,連一個人也不要,因為“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不見一個豪傑”,所以不畫。

如果按照公安三袁的袁宏道說的那樣

“世人但有殊癖,終生不易,便是名士”。

那麼,毫無疑問,倪瓚是個名士中的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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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倪瓚出生的時候,

“元四家”裡年紀最大的黃公望,已經三十出頭,還在世俗的名利場中打滾,而同為元四家的吳鎮,還在一邊舞劍,一邊學畫。

1301年,那個愛乾淨愛了一生的倪瓚,來到了這個不怎麼幹淨的世界,所幸家底豐厚,可以給他一個“乾淨”的生活環境。

他剛來到這世上時,他的哥哥已經二十多歲了,出家當了道士,而且地位不低,算是道教高層,地位顯著,既無勞役之苦,又無名利傾軋之患。

父親去世以後,撫養倪瓚的任務,就落在了大哥身上,長兄如父,他對倪瓚管教甚嚴,請了同鄉道士王仁輔給倪瓚當老師。

王仁輔也不是無名之輩,學識淵博,更非世俗汲汲名利之輩,所以倪瓚不用從小就聽著“出人頭地”“金榜題名”這樣的觀念接受教育,在學習唐詩宋詞晉文章的時候,不用想著怎麼用所學的東西去謀取功名,也不用考慮怎樣用這些東西去謀生。

所以他的學習,沒什麼功利心,總是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

孩子如同白紙,最開始在上面潑墨的,往往都是最親近的人,最初接受的東西,雖然不能完全決定最終能達到怎樣的境界,但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之後會怎麼走。

他比較幸運,不必想著怎麼謀生,也沒有受過貧窮的苦,因此不太在意金錢,甚至在他眼裡,這些東西都是俗物,他還寫詩感嘆:

“浮生富貴真無用,政似紛紛蟻一柯。”

因為家底豐厚,所以他不用像陶淵明那樣,又想歸隱,又得謀生,還讓他成了一個嚴重的潔癖患者,不止生活的地方要乾乾淨淨,就連自己心,也要一塵不染,遠離俗物。

總之,少年的倪瓚,就是隨性而活,有兄長在,他不用管家,也不用擔心沒錢,他就安安心心幹自己想幹的事情。

那些在功利性教育中長大的,大多是帶著功利心的孩子,少數能夠掙脫出來的,不是天賦異稟,就是神恩眷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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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家裡有礦,寶馬香車,但倪瓚視之為俗物。

何為俗物?就是能拉低人格的東西。

他當然不可能為了自己眼中的俗物去奮鬥,不會削尖了腦袋往名利場裡擠,他注重的,是自己的修養學識,精神境界。

倪家有一座藏書樓,經史子集、名家書畫,是應有盡有,有米芾、董源、吳道子、王獻之、智永、張旭的作品,倪瓚很喜歡這些字畫,朝夕把玩,揣摩其神韻。

他在樓上讀書作詩,或者拿出偶像米芾的作品,開始臨摹,學累了,就出去遊覽,帶上紙筆,看見喜歡的風景,便停下來畫畫。

二十五歲,他娶了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子為妻,繼續過著他寫詩作畫的生活,畫畫功底不斷提升,詩詞也日工,生活逍遙自在。

有畫意了,就讓家中童子磨墨,他揮毫潑墨。

一幅畫完成,家中童子知道他的習慣,就趕緊來將筆硯清洗乾淨。他的畫也越來越乾淨了。

古人十年寒窗,有人就是為了金榜題名,但倪瓚無心仕途,無意經商,對達官貴人更是敬而遠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詩畫世界裡。

他寫詩說:

春水鳧珝野外堂,山園細路橘花香。棲棲身世畫盈篋,漠漠風煙酒一觴。豈為任真無禮法,也須從俗著冠裳。不營產業人應笑,竹本桃栽已就行。

就是說自己閒雲野鶴還行,但是經營產業,那絕對不行。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二十七歲,1328年,哥哥駕鶴西遊,倪瓚的生活才發生了變化。

大哥是家裡的頂樑柱,有他主持家業,倪瓚只顧玩耍,大哥走後,倪瓚堅強的後盾就沒了,不得不拿起自己的生活。

人活在這世上,總要受些挫折,才知道你心裡有多少是忠於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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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27歲以前,倪瓚是當之無愧的幸運兒。

但自從兄長去世,家道就開始中落了,倪瓚從一個貴族公子,變成了一個有點錢的讀書人,不得不操持著偌大家業。

哥哥離世後沒多久,母親也去世了。

四年之後,恩師也駕鶴西歸。

從27歲到33歲,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他要照顧妻兒,要贍養長輩,要維持家庭,開始感到擔子的沉重。

更難受的是,他對世俗的這些事情,又不喜歡。

他不求錢財,也無意名利,於是他做了一個決定,隱居起來,靠之前家人積累的財產,安安靜靜地生活,埋首書齋,專心詩畫,偶爾弄弄花草。

他的書齋叫清閟閣,藏書數千,全都是他親自校定,他每天讀書作詩,寫字畫畫。

閣中“松桂蘭竹香菊之屬,敷行繚繞,而其外則喬木修篁,蔚然深秀”,他便自稱雲林。

除了清閟閣,他還建了雲林堂、消閒仙亭、雪鶴洞等,清閟閣放有許多鞋,總是洗的乾乾淨淨,有人來了,先要換了才能進去,否則不給進。

他是嚴重的潔癖患者,連精神都患有嚴重的潔癖。

雪鶴洞鋪上

白氈,屋內桌子鋪上碧雲箋。

庭院中,種上各種顏色的花,花葉掉了,童子們也不能直接進去撿,非得搞兩根長杆,站在老遠處把葉子夾出來,就怕弄髒了地面。

他的畫風也漸漸變了,變得越來越淡泊,越來越“簡潔”,時間越長,他越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所追求的藝術境界究竟是什麼。

那就是乾淨。

他活得越來越像神仙,有一次有人看見倪瓚在庭院中行走,仙氣飄飄,不落凡塵,此人高呼神仙。

他的畫,也帶有了仙氣,因為他不愛蓋章,畫裡也不畫人,甚至連鳥影和雲影都沒有,乾乾淨淨,在他的筆下,連山水草木都不落凡塵。

有人說:

“雲林書師大令,無一點塵土。”

但這倪瓚看來,這一切沒那麼複雜,

“餘之所畫者,不過逸筆草草,直抒胸臆耳。”

他畫的,就是心中想的。

一個人須得心裡乾淨,所吐出來的筆墨才能乾淨,不染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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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倪瓚不事功名,也不善經營,還自稱懶瓚。

三十多歲,日子過不下去了,只能變賣家產來養詩畫愛好,人家笑他不好好賺錢,竟搞些沒用的東西,真是蠢笨,他也不在意,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在倪瓚看來,寫詩,還是陶淵明和杜甫最好。

因為這兩人詩裡,也“潔癖”,陶淵明的詩,沖淡和平,寫的都是真實感受,不做作;杜甫的詩,因事興懷,也不做無病之呻吟。

這是他的詩人偶像。

倪瓚也寫詩,而且還是一個不賴的詩人,但因為他畫得太好,所以寫詩這事,反而不被他人重視。

1347年,他感嘆:“餘既為農畎畝身依稼穡,復而政繁奔走州里……”

他不求功名,就是一介書生,可是生活也並不安逸,還是有很多煩惱。

抑鬱事汙俗,紛攘心獨驚。

他並不喜歡這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人生在這個世界,總還是要有些俗事纏繞,任你再怎麼逃避,也沒有辦法完全避開。

倪瓚是一個厭“俗”的人,一個那麼討厭“俗物”的人,現在卻不得不為了生活,和這些俗物打交道,真是“悲傷”。

他想徹底拋棄這些“俗物”,可是又不忍心家人受苦,放不下家庭責任,只能繼續忍受。

遺業忍即棄,吞聲還力耕。非為螻蟻計,興已浮滄溟。

可是,精神痛苦啊!

為了能得到精神上的解脫,倪瓚頻繁地和“方外之人”交往,想要得到精神的“超脫”。

他欣賞黃公望,黃公望五十歲出家做了道士,開始畫畫,他喜歡黃公望這個人,也喜歡他的畫。

倪瓚48歲左右,黃公望曾為他畫《江山勝覽圖》。

久而久之,倪瓚的行為更加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活。

古人云,有生而知之的人,有學而知之的人,有困而知之的人。

倪瓚在困苦中學,也終於得到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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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1353年,倪瓚又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變賣了家中財產,把自己收藏的古玩字畫都搬到一條船上,決定在太湖中度過餘生。

人到中年,有家有室,他竟然想乘一葉扁舟,在太湖周圍流浪,這確實有點瘋狂。

放眼望去,哪個中年人不是兢兢業業維持家業?家境好的想為兒孫多掙一點,家境不好的要努力自己家人多掙一點。

可倪瓚竟然放棄了這些。

他憑什麼?

憑他家有錢?可是坐吃山空啊,憑他是懶瓚?

其實一個人的取捨,跟他的精神狀態息息相關,一個汲汲於名利的人,是不會放棄任何追求名利的機會的,一個貪戀金錢的人,是不可能捨棄金錢這種“俗物”的。

但此時的倪瓚,顯然找到了自己精神上的自由,他擺脫了身外之物的困擾。

對於倪瓚的決定,很多人都覺得他瘋了,可是沒多久,起了兵禍,那一帶富家都遭了禍,扁舟箬笠在太湖飄蕩的倪瓚,卻躲過了一劫。

他說:

此生傳舍無非寓,漫認他鄉是故鄉。

在漂泊中,他將自己避難的居所稱為“蝸牛廬”。

在生命的最後二十多年裡,他都處在漂泊不定之中,有時候去朋友家住幾天,這樣的漂泊,反而給他提供了豐富的創作靈感。

太湖山水秀麗,景色迷人,一年四季,都美不勝收。

他在湖中泛舟,時而畫畫,畫面無不靜謐恬淡,境界高遠,形成了自己獨一無二的畫風。

一脈土坡,樹木三五,茅屋兩座,天空白雲,水不必細畫,多是留白,山不必細描,自有想象。

往往寥寥數筆,就讓人看到一片奇山異水,山水畫家之中,大概沒有比他更惜筆墨的了。

《松林亭子圖》(1354)、《漁莊秋霽圖》(1355)、《怪石叢篁圖》(1360)、《汀樹遙岑圖》(1363)、《江上秋色圖》(1368)、《虞山林壑圖》(1371),都是驚人之作。

人生在世,順應潮流容易,難的是順應本性。

一個人,識時務容易,難的是識自己。

而人生,又唯有識自己,方可成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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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元朝末年,無數人揭竿而起,張士誠起義了,朱元璋起義了,可倪瓚還是畫自己的畫,守著自己的本心,不讓它沾染“俗氣”。

不喜歡的人找他求畫,不管權力多大,地位多高,一概不畫。

張士誠的弟弟帶著上好的絹,還有很多錢,請倪瓚畫一幅畫。

可倪瓚一點面子都不給,非常生氣地撕了絹,嘴裡說:“我又不是王府的畫師!”

後來這兩人這次相遇,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倪瓚被張家下人一頓暴打,可是愣是一聲不吭。

別人問他,痛不痛?

他說痛。

痛為什麼不喊?

他說,一出言便俗。

他一輩子都討厭“俗”。

倪瓚厭“俗”,討厭得不得了,《竹石寒樹》裡,他的朋友給他題寫“懶瓚先生懶下樓,先生避俗避如仇。自言寫此三株樹,清閟齋中筆已投。”

他朋友出去做官,他為朋友畫了一幅畫,還說,當官沒啥意思。

他覺得人是俗物,不可入畫,可他的畫里居然出現過兩個人,後人看了,大為驚訝,“倪雲林先生不畫人物,唯《獅子林圖》有之。”

其實他不是不畫人,只是那些人他看不上。

“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不見一個豪傑”。

他一次次地勸王蒙,要寄情山水,不要踏足官場。

他自己也一輩子拒絕當官,朱元璋做了皇帝后,請他出山做官,可倪瓚拒絕了,他“只傍清水不染塵”。

1374年,倪瓚病逝。

他這一生,活得乾乾淨淨,是真名士自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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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倪瓚這一生,吃喝很講究,畢竟,吃喝是大事。

首先是喝茶,他獨創了很多奇特的茶。

“蓮花茶”即為一種:

於日未出時,將半含蓮花撥開,

放細茶一撮,納滿蕊中,

以麻皮略縶,令其經宿。

次早摘花,傾出茶葉,

用建紙包茶焙乾。

再如前法,又將茶葉入別蕊中。

如次者數次,取其焙乾收用,不勝香美。

清泉白石茶又是一種:

在惠山中,用核桃,

松子肉何真粉成小塊如石狀,

置於茶中飲之,名曰清泉白石茶。

他吃飯也講究,而且很有研究,親自編撰了一本食譜,《雲林堂飲食制度集》,記錄了50多種菜和飲料製作。

比如螃蟹,就有幾種吃法。

第一種是煮著吃:

用生薑、紫蘇、桂皮、鹽同煮。才火沸透便翻,再一大沸透便啖。

第二種就是“蜜釀蝤蛑”:

鹽水略煮,才色變便撈起。擘開,螯腳出肉,股剁作小塊。先將上件排在殼內,以蜜少許入雞蛋內攪勻,澆遍,次以膏腴鋪雞蛋上蒸之。雞蛋才幹凝便啖,不可蒸過。橙齏,醋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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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這些,他還有很多花樣,比如酒煮螃蟹。

他煮餛飩:

細切肉臊子,入筍米或茭白韭菜藤花皆可,以川椒杏仁醬少許和勻裹之,皮子略厚小,切方,再以真粉末捍薄,用下湯。煮時用極沸湯打轉下之,不要蓋,待浮便起,不可再攪。餡中不可用砂仁,用只噯氣。

此後記住了,煮餛飩不要蓋著,浮起來便撈起,哈哈。

他吃筍:

用筍汁入白梅糖霜或白沙糖生薑,自然汁少許調和,合味入熟筍,淹少時。冷啖。

他吃鵝:

整鵝一隻,洗淨後,用鹽三錢擦其腹內,塞蔥一帚填實其中,外將蜜拌酒通身滿塗之。鍋中一大碗酒、一大碗水蒸之,用竹箸架之,不使鵝身近水。灶內用山茅二束,緩緩燒盡為度。俟鍋蓋冷後,揭開鍋蓋,將鵝翻身,仍將鍋蓋封好蒸之,再用茅柴一束,燒盡為度。柴俟其自盡,不可挑撥。鍋蓋用綿紙糊封,逼燥裂縫,以水潤之。起鍋時,不但鵝爛如泥,湯亦鮮美。以此法制鴨,味美亦同。每茅柴一束,重一斤八兩。擦鹽時,攙入蔥、椒末子,以酒和勻。

清代袁枚將這道燒鵝收入

《隨園食單》,並稱之為“雲林鶴。”

這簡直就是妥妥的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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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瓚書法)

08

倪瓚愛乾淨,是嚴重的潔癖患者,連上廁所,都講究得不行。

“其溷廁以高樓為之,下設木格,中實鵝毛。凡便下,則鵝毛起覆之,一童子俟其旁,輒易去,不聞有穢氣也。 ”

換句話說,他的廁所,比皇帝的還講究。

倪瓚使用的東西,隨時都要擦洗乾淨,家裡不能有一點“髒東西”,每天穿戴的衣服帽子,更是要拍打數十次,以防有灰塵,有點傷撣子。

他的院子裡有梧桐樹,也要不斷擦洗,最終連梧桐樹都受不了這種折磨,一命嗚呼了。

馮夢龍這樣說倪瓚:

閣前置梧石,日令人洗拭,及苔蘚盈庭,不留水跡,綠褥可坐。每遇墜葉,輒令童子以針綴杖頭剌出之,不使點壞。

《雲林遺事》中記載,有一次家裡有客人留宿,倪瓚擔心客人會弄髒屋子,晚上輾轉難眠,隔一會就去客房外面聽,聽見了一聲咳嗽,他想,完了。

第二天客人離開後,他趕緊叫人打掃,吩咐僕人一定要把吐出來的痰找到,僕人怎麼也找不到,又深知倪瓚為人,找不到絕不罷休,於是就撿了一張髒葉子,告訴倪瓚找到了,然後按照倪瓚的吩咐,把樹葉扔到了幾公里之外。

因為愛乾淨,倪瓚對女色也不太接近,因為擔心人家身上不乾淨。

有一次他看中了一個妓女,心中歡喜,就約到家裡,可是他擔心這女人身體不乾淨,於是就叫人家去洗。

洗完了,他一邊摸一邊聞,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聞了一遍,感覺還是不乾淨,又讓人家去洗。

反反覆覆,最後天亮了,他擺擺手說,你回去吧。

他摸來摸去,不是調情,是真的擔心不乾淨。

潔癖到此,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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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倪瓚死後,他的畫和書法一直活著,影響了很多人,明代中期,倪瓚的畫已經成為搶手的“逸品”。

很多名家都臨摹過他的作品,但是無論再怎麼模仿,都無法臨摹出倪瓚畫中的那幾分仙氣,因為那份仙氣,就是從倪瓚骨子裡出來的,是他的本性所致。

明代畫家沈周也臨摹倪瓚,但老師一看到他的臨摹作品,就說:

又過矣!又過矣!”

還因此而感嘆:“苦憶雲林子,風流不可追。”

由此可見,對於臨摹者來說,倪瓚的畫,多一點則過,少一點則不足。

到了明代大書畫家董其昌這裡,則是感嘆: 古淡天真,米痴(米芾)後一人而已。

董其昌說的,就是倪瓚。

“真寂寞之境,再著一點便俗。”說的還是倪瓚。

一個人,一種氣質,他人就算能得其形,也難得其神,這些人,他們這麼想,就這麼活,所以這麼真。

就像魯迅在談起魏晉風度時說說的,這些人的做法是自然而然的,沒有一點刻意的成分,陶淵明隱居,窮得衣服都破爛不堪,還在東籬下采菊,偶然抬起頭來,悠然地見了南山,這是何等的自然而然,絕不是有錢人種幾盆菊花可以模仿出來的。

倪瓚的潔癖和乾淨,也是自然而然的。

他這麼想,就這麼活,活得真實瀟灑,活得乾淨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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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人這一生,活成別人喜歡的樣子,容易,難的是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無論何時,這世間都有一股洪流,把絕大多數人卷向同一個方向,匯聚成一個時代的潮流,任何時代,都會有這樣的潮流,席捲了大多數。

面對潮流,一個人要順應的話,實在太容易了,他只需放棄某些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能被潮流捲走。

真正難的是,如何保持住自己,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哪怕它與潮流背道而馳,保住了那個最真實的自己,喜歡也就是守住了自己的“道”。

《莊子》裡面有句話說:“為人使易以偽,為道使難以偽。”

這世間有很多規矩、傳統,都是人造成的,順從這些東西,有時候就難免違背自己,但一個人是否遵從自己,是否聽從自己的內心,是沒法作假的,因為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從這一點來說,人生只有一種成功,那就是始終忠於“自我”。

文|不有趣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