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信仰和力量真正變成光,照進觀眾的心

讓信仰和力量真正變成光,照進觀眾的心

王雷在《我們這十年》裡飾演程光輝。 王雷在《功勳》裡飾演李延年。 均劇照 製圖:李潔

他在《百鍊成鋼》裡飾演偉人,在《運河邊的人們》中化身一心為公的基層幹部,他是《我們這十年》之《西鄉明月》裡投身掃黑行動的模範幹警,也是《功勳》之《能文能武李延年》中“共和國勳章”的獲得者……他儼然觀眾心目中“一身正氣”的代言人。

於演員,職業榮耀的背後是什麼?本報獨家對話王雷、新晉“飛天獎”優秀男演員、即將年滿40週歲的“正劇小生”。

王雷說,不必諱言如今是主題創作的豐收季;同樣不必諱言,觀眾偏愛小人物,對主題創作總是要求更高。正因此,他其實並不“懼怕”英模人物身上的光環,他更擔心作為演員的自己“能不能在體悟後將情緒昇華,讓角色身上的信仰和力量真正變成光,照進觀眾的心”。

“塑造功勳,是像守住346.6高地一樣使命必達的事”

誰都無法忽略,王雷在領受“飛天獎”時用了至高的修辭:“飾演李延年爺爺,是我作為演員一生的榮耀。”

何以理解“一生的榮耀”?演員本人從兩個維度拆解。以個體的經歷看,他是軍人的後代,爺爺、奶奶都參加過抗美援朝,父親、姑姑也都是軍人。部隊大院耳濡目染的成長環境,讓他與角色共情,為塑造一位真實可信的戰鬥英雄奠定了基礎。就演員本分來論,當《功勳》總導演鄭曉龍、單元導演毛衛寧以及相關部門鄭重地將塑造李延年的任務交到他手中,“塑造功勳,是像守住346。6高地一樣使命必達的事”。

2020年10月,《能文能武李延年》在中朝邊境350。2高地開機,與1951年10月相同的季節、相近的地理環境。戰壕、堡壘都是實景搭建的,劇組還調來四輛坦克,把大家帶回“歷史的現場”。劇組做足了硬體,軟體需要演員用心補齊。

進組前,王雷把爺爺的志願軍勳章放進隨身行李,希望以此靠近那個年代。他找來很多影片、文字,揣摩李延年的個性、語言、音色。“像返老還童一樣,穿過他現在的模樣,去想象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形已備,他繼續為人物的“神”模擬出思維導圖:理解抗美援朝戰爭對於共和國、對於中國人民的特殊意義,剖析是何等的意志力讓鋼少氣多的志願軍戰士打贏了鋼多氣少的敵人,站在指導員的立場感知人物,由宏觀的歷史到微觀的內心世界,層層推導。“塑造李延年爺爺,我抓住的就是題眼裡的‘能文能武’。武,能上陣殺敵,能在戰術推演時清晰地洞察局勢;文,他能用淺顯直白又觸動人心的話語鼓舞戰士,告訴他們為誰而戰、為什麼而犧牲。”

王雷說他很感恩,整個創作週期,李延年交付了極大信任。“爺爺一直強調勳章不是給他一個人的,榮譽屬於千千萬萬的戰士,對他的個人形象塑造,反倒沒提什麼要求。”功勳人物的樸實與崇高觸動著演員,“就像編劇劉戈建老師寫到的那本戰鬥日誌,李延年對每個戰士的名字、事蹟熟稔於心,他對戰友滿懷深情,對自己的國家和人民滿懷深情”,這使得人物在形、神之上,又多了一層細膩的情感抓手。

“和毛導十年之約,是默契與挑戰同步升級的十年”

《能文能武李延年》與觀眾見面時,恰是導演毛衛寧與王雷合作的第十個年頭。從2012年開播的《戰旗》算起,他們有個十年之約。彼時,導演對演員許諾,不妨約定合作十年、十部現實主義,只要演員“目不斜視”,必有所獲。

事實證明,兩人的第五度合作《平凡的世界》已開花結果,一路斬獲白玉蘭獎、飛天獎、“五個一工程”獎。到了《能文能武李延年》,“十年之約”更像是錦上添花。但在王雷看來,“和毛導十年之約,是默契與挑戰同步升級的十年”。毛衛寧於他,不單是在創作習慣、現實主義審美上同頻的良師益友,還是因信任會激發出更多靈感的創作源動力。很多時候,導演可以預判演員的表現,演員暗暗較勁“我還想給你來點絕的、新的”,導與演之間互相啟發、層層遞進。

李延年的故事,一開場就有重頭戲。整整16分鐘,他處理戰士小安東“開小差”,是一個人的演講,也是全劇提綱挈領的一幕。進組前,毛衛寧特意知會王雷,開機第一天第一場戲就拍它,還要用長鏡頭。在家裡演練了幾百遍後,王雷信心滿滿到現場。當天,群演、場地、環境一切就緒,導演安排演員先走一遍戲,九臺6K攝像機跟拍,演員全情投入,一鏡到底。誰知,正式開拍前,毛衛寧卻說,群演人數不夠,先不拍了。“我情緒都到嗓子眼了,子彈上膛、箭在弦上。”演員堅持了一下,可擰不過導演。此後半個月,導演不再提及重頭戲的具體拍攝日子。演員這邊,“戰壕裡、收工路上、睡前躺床上都會叨叨那段詞”。漸漸地,他悟出了導演的用意,“那半個月,我們每天在戰壕裡摸爬滾打,一次次,爆破在耳邊響起,幾乎每一天都會對那段獨白有新的感受,對戰友、對抗美援朝戰爭產生新的認知”。果然,導演說拍就拍,依然與開機那天相同的佈置、同等量的群演。而悄然變化的,是王雷對臺詞的理解、處理,是他身邊“戰友們”對全劇重頭戲的內心認同。依然是一個長鏡頭,演員一氣呵成,監視器前爆發出一陣掌聲。

這幾天,《我們這十年》收官,《西鄉明月》單元又見毛衛寧與王雷搭檔。四集緊湊的故事,需要主人公程光輝的“壓場戲”。而這一回,兩人為角色設計了“無聲勝有聲”的表演。無聲,是當他走上主席臺望著發言稿、想起十年掃黑的艱辛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有聲,是他轉身背對臺下同事、調整情緒,片刻之後再轉回身,一個敬禮凝結千言萬語。

“跟觀眾見面,是我塑造的形象來交作業了”

讓人玩味的是,“飛天獎”揭曉當晚,網上的年輕人起初略有錯愕,對“王雷”這個名字似乎沒那麼熟悉。但只要一說“李延年”“孫少安”,大家馬上能對號入座。網友的反應,王雷坦然以對。

“我是演員,我工作的目的是為人民服務,工作的手段是表演,工作的成績是形象。我跟觀眾見面時,是我塑造的形象來給觀眾交作業了。觀眾能記住角色形象,就是對我最大的肯定。”

王雷說,與毛衛寧的“十年之約”,恰好是他從30歲邁向40歲,經歷結婚、生子身份轉變的十年,又何嘗不是整個影視行業發生巨大變化的階段。“在唯收視率、唯票房論的喧囂聲裡,我也有過迷惘。”彷徨的日子,“現實主義”四個字總能給演員清晰指引。因為“現實主義”背後,沉澱的是腳踏實地的生命體驗,活的、熱的心靈感悟。只要中國觀眾的現實主義審美一直在,人比戲紅還是戲比人紅,對於真正的演員而言,不該是個問題。

他承認,演員有時候是個相對被動的角色,但在可以選擇的範圍裡,他心儀的劇本一定得是“真”和“好”,是真現實主義、是好故事。他同時也堅信,中國觀眾對於現實主義的審美始終是有需求的。“等待的日子裡,我們能做的就是蓄勢待發。一旦角色到來,才能真正與之交心。”他從每一個塑造過的角色身上汲取勢能。“軍人、警察、幹部、基層工作者……他們身上有信仰、內心有力量,無數個這樣的人同心協力,我們的國家才能不斷地跨越艱難、締造奇蹟。這樣的角色,一次塑造就是一次洗禮。”他也逐漸學會將每一層面的反饋、每一次採訪轉化為自己的勢能,表演筆記、人物筆記、日記,做個有心人,匯聚起多聲道,去感知這個時代真實的脈搏。

“我們行業有過混沌不清的時候。但好在,浮躁散去,我們找到了方法:‘以人民為中心’,這讓我們相信電視藝術未來已來。”這是演員王雷40歲之際,清晰看見的未來。

作者:王彥

編輯: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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