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恨水筆下的明月:我本無心,奈何人間多情
昨天路過一個流動書攤,隨手拿了一本張恨水的散文集,今晚月色清朗,而我剛好讀到了散文集裡的《小月頌》。
《小月頌》恰似明月,流光溢彩,生動別緻,讀來令人回味不絕。
今夜月之華麗者,小紅樓畔,簫鼓船邊,金谷園中,紫綃帳外。
今夜月之幽渺者,楊柳梢頭,芭蕉窗外,機杼聲邊,臨風笛裡。
想想這是一個暖風綿綿的春月夜,一江春水上隨波盪漾著一隻金碧輝煌的畫船,船上簫鼓聲貼水傳來,驚動了小樓旁初開的海棠,繡簾上金絲銀線織就繁複的花紋,跳躍著月亮的銀光。
此時月比繁華更華麗。
而另一邊,月墜柳梢,芭蕉拂夢,深巷中不知誰家札札弄機杼,又漸漸混入了一縷微弱的簫聲。
有句詞說得好,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今夜月之清幽者,梧桐院落,野藕池塘,荒寺疏鍾,小山叢桂。
今夜月之浩蕩者,洞庭水滿,揚子江空,瀚海沙明,邊關風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讀到梧桐院落時,我想到了這首詞。
蘇東坡還有句痛快極了的詞:“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想想在這快哉風上,還有一輪瀟灑月,大咧咧地照過大江大河,邊關山壑。
這該是多麼壯美的一番景色。
今夜月之淒涼者,淺水孤舟,雞聲茅店,殘井頹垣,斷橋流水。
今夜月之慘淡者,一片蒿萊,四圍荒冢,秋螢亂飛,狐狸拜影。
“晨起動徵鐸,客行悲故鄉。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假設詩裡的人物再路經幾處坍圮,看破舊的小船在近岸的水中搖曳,踏過吱吱作響的小橋,一瞥間看見冷水裡倒映的月一鉤,勾起去國懷鄉千百里的哀愁。
這月可真是淒涼極了。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這是一輪慘淡的月,幽幽看著春風十里,變成兵荒馬亂,薺麥青青。
今夜月之可惜者,五父衢頭,三家村外,酒肉場中,煙火隊裡。
今夜月之無聊者,畫堂筵散,曲檻沉香,詩客吟成,綠窗人悄。
到這兒,《小月頌》結束了。
月本無心,奈何人間多風物,奈何人間總多情。
偏偏人又容易“景因心生”,故而,遙遙在望的月,也多出了豐富的感情色彩。
古詩裡的月更是數不勝數。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是照亮相思的月;“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是猜不破人生因果的月;“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是懵懂於悲歡離合的月。
可我最愛的那句詠月詩,是這樣說的:“莫如雲易散,須似月頻圓。”
還有一句忘記了出處的偈語:“不可以萬古長空,不明一朝風月;不可以一朝風月,昧卻萬古長空。”
(圖片源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