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卦：感情用事，一頭扎進去，是壞事的根由

第三瞳易經詳解系列內容第76篇：

接著上一篇大壯卦：由遁到大壯，是新舊勢力的交替。前人交班，後人接上的內容，來看大壯卦的爻辭。

初九：壯於趾，徵兇，有孚。

象曰：壯於趾，其孚窮也。

“趾”，原意是腳指頭，在這代指事物的初始階段，

一看到初九應該馬上想到“潛龍勿用”，“潛龍勿用”是事物初始階段的不易法則。

“壯於趾”，這是按捺不住想動了；“徵兇”，是告誡：不要動，一動必兇。“有孚”是肯定。這就稍稍有點費解了。一方面告誡不要動一方面又做了肯定，肯定的是什麼？這是年輕人的可愛之處，很好理解。

初出茅廬的時候一般都是雄心壯志眼高於頂的，不是自大，這是一種對生命熱情的自然表現。熱情在任何時候都是難能可貴的，可是光有熱情辦不成事。

“徵”，是對外的行動；“徵兇”，在告誡初九不要亂動的同時，加以肯定：你很有熱情，不錯，繼續保持、再接再厲，只是這個時候不能這麼做。這一爻很清楚，爻變是恆卦，需要持之以恆的歷練，才能成事。

小象說：“壯於趾，其孚窮也。”承認“有孚”，

熱情可感，但事業難成，至少不是現在可以成的。

因為“孚”會窮，經過社會毒打之後，熱情是會衰減的，直至窮盡。沒有經過恆卦錘鍊的“孚”，難以持久。熱情可嘉，於事無補。回想一下，小時候老師、父母，問詢的長大後理想，現在還記得嗎？那時候形成的對世界的美好想象，現在還在嗎？如果在，那恭喜你，找到了生命的真正意義。大多人都不記得了，初始的“有孚”徒有熱情，想得再美，跟現實結合不起來就持續不下去。

九二：貞吉。

象曰：九二貞吉，以中也。

九二的爻辭跟大壯卦的卦辭很像，卦辭是“利貞”，這裡是“貞吉”。九二完全體現了大壯卦的精神，

在“大壯則止”的原則下，只有“貞”，才有“利”、才能“吉”。

九二陽居陰位，代表剛而能柔，

柔的關鍵在於有韌勁的止、在以柔濟剛、在以柔克剛。

九二沒有“壯”，這是“不言之象”。小象說：“九二貞吉，以中也。”他沒有亂來，謹守中道，不圖一時爽。“喜怒哀樂之未發，發而皆中節”，就叫“中”，也叫“節”。在和遁卦的新舊勢力交接過程中，九二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dī］羊觸藩［fān］，羸［léi］其角。

象曰：小人用壯，君子罔也。

九三爻區分了君子和小人。“小人用壯”，是說

見識、修養不夠的人，往往因為自身的原因會產生判斷失誤、導致感情用事，一頭扎進去了。

第三爻位置過高，本身又是陽爻、還當位，就很容易衝動，

衝動是壞事的重要根由。

“君子用罔”，“罔”就是“無”、是“空”。這個字一提起來，我們最熟悉的就是《論語》裡的那句話：“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只知道學不知道思考是沒用的，學的東西也留不住，終會成空。只知道空想不去學習也不行，這更危險，叫白日做夢。

《論語》也是一部非常值得研讀、深究的經典，現在的大多解釋都不怎麼到位，講透的少，不過總體來看，比《易經》要好些，沒有《易經》被人誤解得那麼深。將來有機會單獨談，這裡出現了相關性，稍提一下。

回到爻辭。“君子用罔”的意思是，大壯卦這麼多陽爻排在這裡，這個勢力這麼強大，可君子就是“有壯（能力）不用”，他用的是“罔（空）”，這個就很漂亮。

“用”這個字在前面的內容裡反覆講過，它是網狀結構的資源整合。

用人用人，就是把大家的能力都發揮出來，用人的人起的是組織和領導作用。

劉邦得天下後有個名場面，有次在朝堂上大宴群臣，丟擲來一個問題，問大家：他之所以得天下，項羽之所以失天下的原因是什麼？臣子的回答不展開了，劉邦自己總結原因的原話是：“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這段話總結起來其實就三個字：會用人。

會用人者得天下。

那麼。

“君子用罔”，屬於會用人嗎？比用人更高一級，這叫會“用勢”。

大壯卦表面的勢，是陽大陰小，根本的勢，是“大壯則止（見上篇）”。“小人用壯”用的是表面的勢，“君子用罔”用的是根本的勢。

君子知道用壯是會出事的，他對錶面的勢和根本的勢都瞭如指掌，然後，他的做法是：有壯而不用，也叫“強而不霸”。

不像現在有些國家，整天指手畫腳，要當“世界警察”，誰不明白呢？不過是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而已，可這是怕就能不被取代的麼？

我們是這麼做的：“

中國永遠不稱霸，永遠不做超級大國”，講這話的時候，新中國剛剛成立。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後面的“貞厲”兩個字乍一看不好理解，很多解易的人在這個地方帶過去避而不談了。其實很簡單，“貞”對應到“君子”，意思是“君子用罔，貞”；“厲”對應到“小人”，意思是“小人用壯，厲”；這是把正反兩面的結果都擺出來了。九三剛亢強盛，在下卦之極，如果是“小人”，必然

恃強妄動，兇險立至，這個叫“厲”

；如果是“君子”，就應該

不妄用強，守正養德，這個叫“貞”。

至於要做“君子”還是“小人”，自己選擇就好，

不同的選擇不同的結果

，一切都很清晰。

“羝羊觸藩，羸其角”，“羝”指公羊，“觸”是抵撞的那個動作，“藩”指籬笆，“羸”是虛弱。這句話是對“小人用壯”產生的結果的補充。九三如果不守正，妄“用壯”，像公羊一樣亂衝亂撞，遲早會傷到自己。羊角是羊的主要能力，那個能力被卡在藩籬上，卡住就沒那麼容易脫身了，越掙扎只會越磨損，越磨損只會越虛弱。九三提供了不同做法的不同結果，還是那句話，怎麼選擇，看個人。

象曰：“小人用壯，君子罔也。”小象跟爻辭的前半句幾乎是一樣的，分析過了不重複，往下看。

九四：貞吉悔亡。藩決不羸，壯於大輿［yú］之輹［fù］。

象曰：藩決不羸，尚往也。

“貞吉，悔亡。”爻辭先把九四爻的結論丟擲來了，意思是：“貞則吉、則悔亡”。“貞”是“吉”和“悔亡”的前提。九四的吉，側重的點是消除悔。陽居陰位，通常代表剛而能柔，相比較九三的陽居陽位，九四是更有剋制的可能的。九三爻雖然把兩種結果都丟擲來了，以實際來看，還是“用壯”的人多，這跟位置還有屬性有關，在下卦，有能力還不用，需要極高的智慧。九四不一樣，

上卦和下卦是兩個天地，所見所思所慮都有不同。

大壯卦的“貞”，可以理解成“勿用有攸往”的“勿用”。

九四能不能守貞？從爻辭的後半句來看，顯然能。“藩決不羸”，是說藩籬開了口子，羊角沒有被纏住。“大輿”是大車；“輹”指底盤，是連線車輪和車身的部分。“壯於大輿之輹”，意思是車輹很結實、很壯，這樣的車跑起來很快、很穩。這句話可以和大蓄卦的九二爻做下對比，大蓄九二：“輿說［tuō］輹”，那是車徹底走不了了，搞不好還要翻，充滿危險。

在組織中，九四屬於類似二把手的位置，這個位置尤其重要，也很容易走偏。爻辭這是告訴我們，

守好“勿用”的原則，剛柔有度，不要一昧往前衝，就可以不被纏繞，就像“壯於大輿之輹”的車子一樣，可以走得很遠。

小象說：“藩決不羸，尚往也。”“尚”，在這裡取副詞的含義，表示還、仍然。“往”，是到心中有主的那個地方去。意思是，就是守好了“貞”，就不會被纏繞，仍然可以繼續進取（這才是接班的正確姿勢）。

六五：喪羊於易，無悔。

象曰：喪羊於易，位不當也。

“喪羊於易”。“喪”是丟失，“羊”除了動物之外也指陽氣的陽，“喪羊”是說羊丟了或者陽氣散了。“易”，指平坦的地方。“喪羊於易，無悔”，意思是，在正常的地方，羊丟了或者陽氣散了，沒有憂悔。六五是站在被接班的角度來談的，它是陰爻，沒辦法“用壯”，陽氣丟了就丟了吧，一是沒什麼好後悔的，二是也不必悔恨，那本來就不屬於六五。

還有一種說法，“易”同“場”，指畜牧的地方，《高島易斷》裡就是這麼解釋的。在牧場裡，有藩籬攔著防止羊逃跑，羊很喜歡用角頂觸東西。“喪羊於易”，羊跑了，自然也不存在“觸藩”的問題，“觸藩”代表的是“用壯”的莽撞，沒有“用壯”的機會，這才“無悔”。

兩種解釋都有道理，意思沒差多少。小象說：“喪羊於易，位不當也。”六五爻在大壯卦裡就不是用事的邏輯，本來就是要被替換的，這是不可逆轉的大勢，否則整個大壯，壯不起來。

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

象曰：不能退，不能遂，不祥也。艱則吉，咎不長也。

前面不是沒有羊了嗎？怎麼上六又出現了，這是一種隱喻作用。六五是君位，上六代表在新舊勢力交替前就退下來的君，本來已經退下來了，現在他還得再退。對陽爻來說，上六就像“前朝太上皇”，在歷史裡有這樣的情況，朱祁鎮就是。這位爺因為聽信宦官王振的讒言，御駕親征瓦剌，兵敗被俘。從他被俘開始，後半生的境地完全和上六爻的爻辭一樣。

“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衝動、莽撞付出了代價，羊角卡在藩籬裡了，不能退，也不能進，沒地方去，“堅則吉”，只能忍著。小象說得很清楚，“不能退，不能遂，不祥也”，都被俘虜束縛住了，當然“不詳”。“艱則吉，咎不長也。”

“咎不長”不是因為上六有本事，是不論碰到什麼情況，只要能忍，終會過去，任何一種狀態都不會持續很久，這是自然天則。

從後面的事看，也確實是這樣，“朱祁鎮”後來復位了。

明朝中後期的奇葩皇帝特別多，朱祁鎮是很典型的一個，當過皇帝做過俘虜，回國後被軟禁，又復位，復位的關鍵不是他多有能力，是他可能明白“艱則吉，咎不長也”這個原則。

原則規律沒有好壞，就擺在這裡，誰都可以用。

“艱則吉，咎不長”，還有一層含義，這是大壯卦最後一爻了，後面是晉卦，忍忍，到晉卦，問題也可以解決。

易經有一個簡易原則：當現在沒辦法的時候，熬一熬忍一忍，熬到下一個局面，問題基本就不存在了。這很容易理解，就像現在的問題，在十年後都不是問題一樣，關鍵是，怎麼熬到十年後。

給大家出個主意，少“算卦”，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多琢磨易理、多翻翻史書。史書很有意思，每個人的形象和生平都在那裡，可以以上帝視角去審閱和分析總結，從中找到適合自己的建議。可能也有人會說，史書不可信，那是另一個話題，這個扯起來就沒邊了。

大壯卦先談到這，下一篇講晉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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