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也曾被音樂劇推到生死邊緣丨對話三寶

他讓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也曾被音樂劇推到生死邊緣丨對話三寶

對話 · 三寶

以下為採訪摘要

音樂劇,曾將他推到生死邊緣

他讓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也曾被音樂劇推到生死邊緣丨對話三寶

△三寶

對話 三寶

7月末,《世界的盡頭》三寶音樂劇曲目精選音樂會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上演。三寶多年來創作的多部音樂劇作品的精彩唱段,以音樂會的形式呈現。三百餘人的團隊,不計成本地呈現一臺音樂會。演出當晚,1600座的天橋藝術中心大劇場,可售區域座無虛席。

他讓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也曾被音樂劇推到生死邊緣丨對話三寶

△三寶音樂劇曲目精選音樂會《世界的盡頭》

田川:

感覺演得怎麼樣?

三寶:

非常好,一共27首曲目,集成了我前前後後25年裡,創作的9部音樂劇的唱段。

對話 三寶

在大多數人心中,三寶是一位流行音樂和電影配樂作曲家。2003年,冷清秋和金燕西的虐戀,讓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揪心了一整個春天。許多年後,或許我們已經記不起故事的結局。但當片尾的《讓她降落》響起,還是會莫名感傷。那時候陳坤還不是雨化田,孫紅雷也不是劉華強,回憶《像霧像雨又像風》,一切是那麼青澀又轟轟烈烈。那年,章子怡穿著大花棉襖出演了她的電影處女作,片中的那首終曲,將情感烘托到極致。一聽再聽,催淚依然。

三寶:

我在2005年之前,寫了大量影視音樂。我平時很少看電視,有一天在家無聊就拿著遙控器“啪啦啪啦”瞎翻。我一看,這臺播的電視劇的音樂不是我寫的嗎,換一臺,又是,再換,還是。

幾十個頻道里,好幾個電視劇的音樂都是我寫的。說實話,我有點反感,覺得挺無聊的。

電視劇在我的概念裡就是簡簡單單的大眾娛樂商品。寫電視劇音樂對我來說就是養家餬口,我就是去掙錢的。所以我從不認為我是藝術家,藝術家可不敢胡叫。

50集電視劇的配樂,我最多一週就寫完了。最快的時候,一部電影的配樂我一天就寫完了。

但音樂劇不可以,它裡面角色的形象,人物的關係,整體的結構,樂器的編配……你都要考慮。

它是戲劇,你要整體把控。即使現在,音樂劇也還是小眾藝術形態,早年就更沒人知道音樂劇為何物了。

田川:

您第一次接觸音樂劇是在什麼時候?

三寶:

很早了,應該是1981年的時候。我母親也是搞音樂的,我不算作曲家,人家才是正兒八經的作曲家。她同學給她寄了盤音樂劇《貓》的磁帶。那個時候剛改革開放,我們之前學的音樂都是德奧樂派,也有俄羅斯的。但很少能聽到美國音樂,甭管是古典樂、搖滾樂,還是流行音樂,都很少聽到,音樂劇就更別提了。所以

那盤《貓》,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音樂劇。

後來在北京保利劇院,演了一部

日本原創音樂劇《李香蘭》,那算是我第一次現場看音樂劇。

回家的路上我就想,以後要有機會,這東西我要嘗試嘗試。再到《歌劇院幽靈》,我是專門飛到香港去看的。看完我就說,不行,這個我得搞一搞。

他讓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也曾被音樂劇推到生死邊緣丨對話三寶

△音樂劇《貓》

對話 三寶

2005年,三寶的第一部音樂劇《金沙》公演,引起強烈反響。三年後,三寶帶著音樂劇《蝶》,參加第二屆韓國大邱國際音樂劇節,一舉奪得了全場最高獎。這是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蝶》也成為了中國史詩級的原創音樂劇。然而,這部作品也曾將三寶推到了生死邊緣。

他讓中國音樂劇第一次走出國門,也曾被音樂劇推到生死邊緣丨對話三寶

△音樂劇《蝶》

田川:

音樂劇《蝶》您創作了三年。

三寶:

對。

田川:

我聽說當時是把您關在了一個小黑屋裡進行創作,最後上臺時,要兩個人扶著您才可以完成指揮。

三寶:

不是被關,是

我把自己關起來了。

我讓他們幫我找個了公寓,我就在裡面寫《蝶》的劇本。後來我把關山也叫來了,

一個細節、一個字的改動我都會跟他溝通。

他住那屋,我住這屋。平時我倆就在客廳待著,我們能一直聊,聊到天亮。

《蝶》是我花精力最多的一部戲。

當時年輕,就想把我掌握的和所學的作曲技法,都儘量放在戲裡,就想證明給別人看我多牛。

田川:

所以是把自己逼得太疲憊了嗎?導致在演出結束的第二天就心肌梗塞了。

三寶:

最後一場演出那天,中午起來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發燒了,而且燒得挺厲害的。我說要不先去醫院看一眼。抽了血,但不能當時就出結果,晚上還要演出。我說我不能在這兒等著了,我先到劇院去了。去了劇院我就覺得身體越來越虛。但那天是最後一場,好多人就是衝著我來的,我說我不上臺也不合適,就上去了。

從指揮第一個音符開始,我就開始竄汗,到最後整個人都溼透了。

那天晚上還有慶功宴,這個戲我們從頭到尾排了三年,這種慶功宴你想我能不去嗎?但是我沒去,那時候我已經被人架著扔到救護車上了。

如果當時救護車再晚到五分鐘,人肯定就沒了。推到手術檯做開胸,醫生開啟一看就出手術室了,說成活率基本就是10%

田川:

在救護車上的時候您還有知覺嗎?

三寶:

有,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是不行了。

田川:

害怕嗎?

三寶:

完全沒有,非常淡定。

田川:

當時您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三寶:

生命不過如此。其實就跟我現在跟你聊天的狀態一樣,只不過當時喘不過來氣而已。我當時本來是躺著的,喘不過氣我就坐起來了,但還是不行。他們就說給我放氧氣瓶,結果氧氣瓶裡沒氧氣了。所以我

特別感謝當時那個司機,那車開得確實可以,二環路上躥著開。

田川:

太淡定了。

三寶:

可能是我經歷太多了,對這些東西就淡然了。從20歲開始,我的人生就經歷了太多別人沒經歷過的東西。

什麼音樂都不要馬上排斥,先聽,先感受

田川:

我聽說這次《世界的盡頭》的演出陣容特別強大。

三寶:

一共190人。我是按舞臺最大承受體量,設定的參演人員數量。包含一個標準雙管管絃樂隊,一個滿編制的電聲樂隊,一小組民樂及特色樂器,以及110人的合唱隊。

我還特意安排沙寶亮、劉巖、阿雲嘎三個人演繹《心臟》的唱段。我開玩笑地跟他們說,這是老中青三代一塊演繹這首作品。形式還有點“世界三大男高音”的意思。三個人同時演繹這個作品,感覺會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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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劇《蝶》片段《心臟》

三寶:

雖然有的戲可能已經事隔十年,但只要一排練,他們馬上就能回憶起當時排練和演出的狀態。重新演繹一個角色,肯定會跟當年有很大不同。那天我還跟沙寶亮說,當年演《金沙》的時候,他還是個很嫩的小夥子,現在完全不一樣了。我說沙寶,你現在的狀態,才是這個人物我當時想要的氣質和形象。所以不光是他,很多人都在感慨,那時候太小、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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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劇《金沙》

對話 三寶

三寶出生在標準的音樂世家,母親辛滬光創作了家喻戶曉的音樂交響詩《嘎達梅林》,此曲與《梁祝》被譽為東方音樂中的“二珍”。為了不辜負這份強大的音樂基因,三寶3歲開始拉琴,9歲練習作曲,母親攢的幾百張唱片,成了童年最親密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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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

三寶:

我的童年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印象深刻的是,我學音樂完全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我出生在音樂世家,母親是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的,父親是中央音樂學院管絃系的。

他們同屆,上學的時候就戀愛了,畢業後回到內蒙生下了我們三個孩子。老大從小學鋼琴,老二學小提琴。我出生後就泡在這樣的音樂氛圍裡,自然而然就要學音樂。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為對我來說,沒有選擇。我其實從小就不愛練琴,但好的是,我從小就喜歡聽音樂。

田川:

您小時候喜歡聽什麼型別的音樂?

三寶:

那時候只有古典音樂,除了古典音樂就是八個樣板戲。我母親在音樂上對我影響是最大的,她給我最大的理念就是,

無論什麼音樂都不要馬上排斥它,先聽,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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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滬光(三寶母親)

對話 三寶

1993年,三寶剛從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畢業兩年,就和李宗盛、盧冠廷合作專輯,為當時流行最前沿的歌手蘇芮、那英寫歌。1995年,三寶為毛阿敏寫了一首《我不想再次被情傷》,拿到了香港電臺十大金曲第一名。1996年,為當時的新晉偶像歌手景崗山量身打造了《我的眼裡只有你》,火到誰都可以跟著旋律哼幾句。1997年,三寶第一次嘗試電影配樂。從1998年開始,三寶迎來了個人的黃金作曲期。爆火的馮氏喜劇裡,故事與配樂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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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與李宗盛、盧冠廷合作專輯

田川:

您在做影視劇音樂的時候,產出量非常大,而且每一首都讓人印象深刻。可能有的電視劇都不記得了,但音樂一起,馬就有畫面感了,這是為什麼?

三寶:我認為跟我的閱歷有直接關係。

很多人說我音樂的氣質大都是很悲情的,聽得讓人想流淚,可能就跟這個有關係。

對話 三寶

印象裡的三寶,總是一頭長髮,瀟灑不羈,鮮少提及那些暗調的往事。哥哥的不幸離世,是他難以釋懷的悲情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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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舊照

三寶:

其實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只有跟我非常近的幾個朋友知道。我曾無數次夢到他,幾乎都是同樣的場景,就是他只是出去玩了一圈回來了,但是還是他當時三十出頭的那個樣子。大哥是學作曲的,其實他的音樂才華比我強得多。我大學快畢業的時候,要準備畢業音樂會。我當時還想,我開音樂會的時候,大哥會不會突然就在觀眾席裡出現了。二十出頭發生的事兒,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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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

田川:

當年《蝶》讓您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圈,那次的經歷對您有什麼改變嗎?

三寶:

對一切都更釋然了。那時候很多人說,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多年過去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後福。但現在我覺得好像這個“福”有了,就是遇到了我的太太千惠,還有了兩個非常可愛的孩子。

田川:

還開了您夢想的音樂會。

三寶:

對。

田川:

當初為什麼給音樂會起名為《世界的盡頭》?

三寶:

《蝶》裡有一個唱段就叫《世界的盡頭》,它也是一個哲學探討,世界的盡頭到底在哪裡?

田川:

對您來說,世界的盡頭是什麼?

三寶:我也不知道世界的盡頭是什麼,所以它才有意義,誰也答不出來。

我們奔向什麼?不知道,每個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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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片人:張燕

編導:周佳榕

編輯: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