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法醫的工作日常:“出現場”,讓沉默的證據說話

法醫,雖顯神秘,揭開重重面紗,他們不過是一個個用專業捍衛法律公平與正義、盡力還死者和生者公道的普通人。日前,記者走進山東省檢察院技術處,透過副主任法醫師張磊的講述,還原一名法醫的工作日常。

一個法醫的工作日常:“出現場”,讓沉默的證據說話

(網路配圖)

幫死者說出,他們無法說出的話

一樁樁看似錯綜複雜的案情,謎底就隱藏在沉默的證據之下。“每一具屍體都有自己的密碼,一旦我們破解了,他就會說話。”這是網劇《法醫秦明》的經典臺詞。張磊還欣賞另外一句:“死者已經是最弱勢的人了,只有我們能幫助他。”大學學臨床醫學專業的張磊,正是因為“懲惡揚善”的樸素願望,最終選擇了法醫這個職業,進入山東省檢察院司法鑑定中心,成為一名法醫。

大多數人對公安機關的法醫更為熟悉。“公安機關的法醫是對刑事案件涉及的傷者和屍體進行檢查和鑑定,而檢察機關因為案件管轄範圍不同,更多是對檢察各業務部門比如偵查、監督、公訴、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刑事執行檢察、控告申訴檢察等案件中出現的法醫類證據進行審查。”張磊介紹。

從事法醫17年,張磊越發體會到這份工作的“沉重”。張磊說,法醫只有一個原則:實事求是。根據屍體,結合現場,參考案情。“活人會說謊,證據也可能偽造,但屍體是不會說謊的。我們的工作,就是幫死者說出他們無法說出的話。”

張磊的案頭放著一份案例說明:男子曲某與他人發生糾紛導致群毆,先被魏某駕車撞倒,後李某持鐵棍對其頭部猛擊兩下,曲某搶救無效死亡。先前的鑑定意見並未涉及具體損傷系何人施加、與死亡關係如何,導致案件無法起訴,所以委託山東省檢察院技術處進行鑑定。最後鑑定結果是:李某持鐵棍對曲某頭部打擊所致的挫裂創、顱腦損傷是死亡的主要原因,應承擔曲某死亡的主要責任;頭皮表皮剝落、頭皮大面積出血系魏某開車撞擊所致,應承擔次要責任。公訴機關根據法醫鑑定結論提起公訴,法院一審分別判處李某無期徒刑、魏某有期徒刑15年。

曾被家屬堵在殯儀館,一下午沒能出來

監管場所在押人員死因鑑定也在張磊的工作範疇內。張磊講述了這樣一個例子:15歲的高中生賀某因涉嫌搶劫罪被刑事拘留,羈押在看守所3個多月後,因身體不適送醫後死亡。由於賀某平時身體健康,屍檢發現其入所3個多月後身體明顯消瘦,且體表有多處表皮損傷,家人認定是看管幹警刑訊逼供、虐待致死,為此組織數十名親屬圍堵、衝擊案發地公安局和看守所等,造成激烈衝突。在這種情況下,家屬要求山東省檢察院重新對賀某進行屍檢。張磊和同事以及多名省內知名病理學家受命組成鑑定組,整個過程邀請死者家屬見證。結果顯示:賀某的死亡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不同時間多次面板損傷,最終引起休克、惡性心律失常死亡,系同監室的人虐待所致。最終,虐待他的同監室的人和瀆職的看守人員都受到了應有的懲處。

“我們不僅要和屍體打交道,更要和死者的家屬打交道。”張磊說,由於檢察機關法醫經手案件的性質,死者家屬往往非常激動,溝通十分重要。張磊記得,自己上班第二天就被激憤的死者家屬堵在殯儀館,一個下午沒能出來。“不管怎樣,我們都要保持一顆公正的心、一顆誠心,努力還死者和生者一個公道。”

消除了對死亡的恐懼,卻容易越來越“較真”

這樣一份責任重大的工作,卻和光鮮、整潔距離很遠。屍檢通常就近進行,業內叫“出現場”。人命關天,不分早晚,往往一通電話就得出差。有幾次張磊夜裡9點多接到通知,趕到當地已經是次日凌晨1點多,交接完工作就到3點多了。張磊說,如今縣鄉一級都建瞭解剖室,屍檢的工作環境已經普遍改善。“原來條件不行,沒辦法就用木板搭個解剖臺,甚至要蹲著幹活。”不出差的時候,法醫也往往在病理實驗室裡和切片打交道。

對屍體的恐懼是人的本能,但對於法醫,屍體就是工作物件,工作的意義就是解碼死亡背後的真相。“這一行幹久了,心態都放得很開、很樂觀。就一句話,好好活著。”張磊說,法醫這份職業會消除人對死亡的恐懼,卻容易變得“較真”。

因為責任重大,必須細緻嚴謹。看似一份簡單的鑑定文書,其間要經多人之手,反覆字斟句酌。因為每一紙鑑定都關係到涉案者罪輕、罪重、有罪、無罪,關係到一個人甚至整個家庭的未來走向,所以對待每一起案件都要審之又審、慎之又慎。“沒有一起案子是相同的,每一起案件都是對未知的一種挑戰。”

法醫的鼻祖是仵作,這份職業有著悠久的歷史。早在近千年前,宋代法醫宋慈所著《洗冤錄》中有一句話,叫“獨於獄案,慎之又慎,不敢萌一毫慢易心”。張磊說,這句話充分說明了法醫的職業特性。千年之下,其心未改。法醫們都有共同的願望:透過自己紮實的工作,為有疑問、有爭議的案子提供清晰的證據,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廖雯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