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豆花上百萬後，我獲得了什麼

愛的供養。

文｜毛麗娜

編輯｜李春暉

封面來源 | 視覺中國

因為自家愛豆塌房而令自己備受矚目，對於一個有“職業道德”的站姐來說，是喜是憂呢？

“清朗”行動之後轉為低調的愛豆和飯圈最近大瓜不斷，站姐存在感尤強。丁澤仁站姐甩出錄音痛斥愛豆不上進只要錢，“你是我唯一的姐”喊響在整個網際網路；前偶人林俊彥被踢爆私下戀愛，疑似涉賭，脫飯回踩的站姐們預告直播爆料，5000萬人湧進直播間坐等回踩，其中不乏藍V甚至藝人；曾辦過王嘉爾展覽的八年老站wangga關站，站姐的臨別留言被解讀為王嘉爾塌房前兆。

偶像經濟起飛後，作為產業鏈重要一環的站姐一度與海景房、捲款跑路等負面深度繫結，開站子就是為賺錢幾乎成為大眾共識。如今因丁澤仁、林俊彥等愛豆塌房，站姐的形象又大有逆轉為“下凡女菩薩”之勢。

從“喜提海景房”到“我唯一的姐”，靠愛豆賺錢或是愛的供養，和所有群體一樣，站姐也是複雜多面的。丁澤仁站姐追星4年花了300多萬，令群眾咋舌“站姐太有錢”。但在站姐A子（化名）看來，這不過是站姐圈的正常開銷。

海景房的B面

2012年，還在讀大學的A子成為一名追星族。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使然，她喜歡的愛豆都挺糊，隊友的高畫質物料一抓一大把，她的愛豆只有幾張隊友飯順手拍的糊圖。抱著“沒人來就自己上”的心理，A子追起了行程。

在韓國，人們將這些追行程的女孩稱為“大炮女神”。因她們手中的長槍短炮價格不菲，且拍攝能力、修圖水平都不遜於專業人士。

想拍出還不錯的圖，最起碼要配備一臺佳能5D4相機、大白兔鏡頭及短焦鏡頭，一套下來五萬左右。有些不差錢的站姐更是各個焦段都會配備，並根據不同行程及場合購買重量及功能不同的相機。A子家境優渥，本就有一套還不錯的裝備。但她覺得不夠，又花了大幾萬把裝備升級。

買相機和鏡頭，只是“燒錢”的第一步，大頭兒是追不完的行程。A子表示，愛豆的航班班次、下榻酒店等都需要花錢向內部人士購買，少則幾百多則上千。

去見愛豆也不能空著手，買禮物又是一筆開銷。尤其愛豆本身人氣不高，為了讓他在隊友、隊友飯那裡有面子，A子既要保證品牌的含金量，還要保證禮物的數量。

戰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曾說過，“如果你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再糊的愛豆，演唱會前三排的票價也被黃牛抬得很高。尤其是能出好圖的位置，不到最後一刻牛叔都不會放出來。A子往往直接出一個比牛叔報價高2-3倍的價格，提前鎖定位置。

住宿的開銷也不小。“追行程已經很累了，幹嘛要省這點錢委屈自己呢。”某次，她追行程住的是總統套，她喜歡的小糊豆卻是同酒店的豪華雙人間。

A子沒算過自己究竟花了多少錢，但一個月十幾萬應該是有的。不光是在愛豆身上花錢，作為站姐，她還要肩負起圈內“孟嘗君”的角色。

丁澤仁站姐檄文一發，不少小粉絲前來助陣，稱“姐姐人很好，請我們吃飯住酒店，還給我們錢打車”。A子也做過不少類似的事。一則愛豆本身就糊，粉絲不多，無論是出於地主之誼還是固粉私心，她都要照顧這些小粉絲們；二則她承認，雖然自己是獨來獨往的性格，但也喜歡有人一口一個“姐姐好棒”地吹捧。

兜兜轉轉十年，A子追的愛豆也換了好幾位。她表示自己一分錢都沒從愛豆身上賺過，而且像她這樣不賺錢只花錢的站姐，才是圈內常態。

以出圖速度來衡量，A子算不上合格的站姐。在演唱會現場，身邊的職業站姐會一邊舉起大炮拍攝，一邊在微博上做預告，吸引粉絲持續關注。而A子出圖的速度很慢，也從不發預告，經常活動過去幾個月，她才把圖修好。她希望自己發出的每一張圖都是“神圖”，能為愛豆實在吸幾個新粉。

“其實像我這樣的站姐挺多的，家庭條件不錯，也不屑於靠賣圖賺錢，代價就是得耐得住寂寞。”眼看著那些濫竽充數的站子火起來，變成粉絲嘴裡的“神站”，A子也不是沒想過改變，但又覺得“要對得起自己的初心”。

追星的意義

A子將追星視為一種“自我救贖”。

父母對她要求高，且秉承打壓式教育，使得A子既凡事爭強好勝，又極容易因失敗陷入自我否定。“喜歡上他那天，本來我是想死的。”

A子與同學競爭一等獎學金失敗，本就心灰意冷又接到家裡詢問結果的電話。她哭著對父母傾訴自己壓力很大，換來的卻是父親一句“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是個廢物”。

“我當時想既然決定去死了，那就乾脆寫封遺書，把我對他們的不滿都發洩出來，結果不小心點到了手機推送，就是他們那個團的現場。”一個現場接著一個現場看下去，A子被愛豆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寫遺書也被拋諸腦後。

回想起來，A子坦言就是因為現實生活壓力太大，她迫切需要一個新的、能讓她寄託情感的目標，愛豆只是恰好那時候出現而已。“但當你為了這個人付出了大量時間與精力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真情實感。”

或許出於同病相憐的心理，A子喜歡的愛豆都有點“懷才不遇”的意思。她在這些總被質疑、被否定的愛豆身上，看到了一絲自己童年的影子。在這種自我投射下，A子透過為愛豆花錢給他排面、為他拍圖幫他出圈，來治癒自己。

追行程很累，尤其是上班以後。A子經常匆匆忙忙趕到機場接機，把禮物塞到愛豆手裡，跟到酒店目送愛豆入住，然後找個有網的地方一邊充電一邊開啟電腦選片，還要時不時地關注另一個手機上工作群的專案進展。

“特別忙的時候，我經常接完機回公司加班趕進度，加到凌晨四五點回家洗澡換件衣服繼續回公司上班，晚上演唱會再全程站樁拍仨小時。”

職業站姐這麼連軸轉，是因為有利益驅動，A子這樣的站姐則全憑一腔愛。A子介紹，她追過的幾個藝人有愛豆也有小演員，統一特點就是糊。因為糊，所以他們更在意粉絲，那種小心翼翼的勁兒，讓她心生憐愛。

“糊豆粉絲本來就不多，當他發現我在拍時，會做出許多fan services，甚至全程就在我站的那個位置附近晃悠。可能top家會覺得這種媚粉方式很刻意吧，但這種點特別戳我。”每次追行程，A子都累得半死，但下次還是義無反顧地背起大炮。

確實，因為愛豆本身人氣不高，A子這樣的站姐更容易產生“ta只有我”的感覺。A子最初也不是所有行程都追，直到“有次接機，我發現自己是全場唯一一個他的粉絲時，我就決定以後他的行程我都會去”。

童年的經歷也導致A子在現實中幾乎沒什麼朋友。而因為美圖聚集到她身邊的小粉絲們，也成為她一直追行程的動力之一——誰不喜歡彩虹屁呢？

當愛被辜負

愛得有多深，回踩就有多狠。這一輪站出來爆料愛豆的站姐裡，不少人都有愛豆的個人聯絡方式，那些聊天記錄也成為愛豆偶像失格的鐵證。A子表示，部分站姐與愛豆之間早已不是單純的粉絲與偶像關係，痴心錯付只能回踩。

對於小粉絲，搞到愛豆聯絡方式難於登天，而對於站姐，愛豆及其團隊甚至會主動聯絡她們。A子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有小號給她私信稱她的圖雖然數量不多，但張張精品，如果願意的話可以換一下聯絡方式；送機時，愛豆趁著寒暄間隙示意她開啟藍芽，結果她收到對方投送來的微信二維碼。

“我是不喜歡把自己和愛豆拉得那麼近，所以乾脆就沒後文了。”但A子雖然自己沒和愛豆私聯過，也聽過不少其他站姐與愛豆的故事。

早幾年A子追韓團，她透露有些站姐就是愛豆的床伴。有了這重關係，站姐會對愛豆更死心塌地，而有著戀愛禁令的愛豆解決生理需求的同時還不怕被爆料——為保護弱勢方，韓國狗仔不爆愛豆與素人的戀情。

國內的愛豆特別是糊豆們，則往往打感情牌，靠賣慘吊住站姐，比如丁澤仁和“他唯一的姐”。A子就聽說過，有站姐與愛豆交換聯絡方式後，小糊豆一會說姐姐我想去學跳舞，但公司不同意；一會說在內娛做愛豆死路一條，想去上培訓班提升演技。但終極目的就是一個——要錢。

“其實內娛粉絲對愛豆真的很包容了，只要愛豆表現出一絲絲上進心，站姐就會予求予取。”甚至連狗仔都知道，有些糊豆被拍到，與其找公司不如找站姐，公司可能壓根不會care小透明，站姐卻願意花錢把醜聞壓下來。

因為長期追行程，愛豆的地下戀情很難瞞過站姐的眼睛。A子曾經追過的某個愛豆，剛談戀愛她就知道了。線索是他突然戴了一件與平時風格完全不符的飾品。A子給愛豆送過許多禮物，對他的愛好了若指掌。沿著飾品牌子的官方賬號及tag，A子順藤摸瓜找到女方賬號。雖然飾品並非情侶款，但兩人照片中不少相似背景，坐實了戀情。

“外界可能覺得粉絲神通廣大能扒出愛豆戀愛的蛛絲馬跡。其實如果你的精力全部放在一個人身上，他有一點變化你就能察覺出來。”

A子倒不覺得愛豆戀愛是死罪，這件事她也沒和其他小粉絲說。不過據她所知，不少站姐在扒出愛豆戀愛實錘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愛豆本人攤牌。愛豆通常一邊連哄帶騙發毒誓，一邊心懷僥倖繼續交往。站姐被騙得多了心灰意冷，回踩起來當然也比任何人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