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話（外23首）
奔跑
詩/陳鏡
1.夢話
螞蟻在洞裡說夢話
人在夢裡說夢話
螞蟻說夢話
人聽不懂
人說夢話
做夢的人自己聽不見
說夢話的過程很黑暗
2.角色
有“戲”的角色是可以演的
即使配角也是有人看的
山羊走鋼絲的一幕
看起來是不是有點滑稽
長尾巴的猴子捂著嘴使勁笑
就很能說明問題
3.電影院及其他
顧名思義電影院是放映電影的地方
但這並不排除在電影院裡看戲的可能
電影需要銀幕或者一塊白色的牆
演戲則要有不斷變換的佈景
如果在露天就無所謂什麼電影院
可以演戲可以放電影也可以做別的事情
應該承認區別還是有的
比如晚上電影和戲都能演
白天放電影銀幕上什麼也看不見
當然有興趣的話可以看銀幕背後的風
4.懷舊印象
黑和白哪一種顏色
更懷舊些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也許懷舊與顏色無關
只是紀錄片裡的一抹斜陽
或夢裡那座真水環繞的假山
5.夜風
風吹了一陣又一陣
蠟燭都沒有滅
屋裡的影子忽短忽長
窗外會有些什麼
你可以盡情地想象
我這裡說的僅僅是一種可能
樹葉先落
接著落的是月亮
6.狗叫
狗在半夜叫了
開始是一隻
後來三四隻跟著叫
時間持續了半個小時
黑咕隆咚的
狗想表達什麼
人在睡覺
7.螞蟻的世界
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
照進裡屋
牆角的一群螞蟻
真像熱鍋裡的螞蟻
尋找彼此的影子
窗子突然關閉
螞蟻的世界一片黑暗
8.逆時針
時針逆時針走
時間是否會過得慢些
鄰居牆縫裡的蝸牛
頭縮到殼內
蛇在草叢中橫衝直撞
大白天也經常迷路
這一切被樹上的一隻鳥看見
這棵樹從沒有結過果子
9.水墨畫
蟲子落在紙上
翅膀硬了遠走高飛
幾隻模糊的腳印
像水墨畫
10.圓
在熟悉的地方迷路
方向是一個不規則的圓
遠方遠得很孤獨
天看上去很藍
11.枯魚望水
枯魚躺在開裂的池塘地面
眼睛睜得大大的
望遠方的水
水拐了個彎
流向另外一個地方
12.落葉在飛
葉子離開枯枝
開始旋轉
這種情形說得通俗一點
就是落葉在飛
飛行的速度和高低
則完全取決於風力的大小
可能飛得高於樹頂
也可能慢得在空中紋絲不動
落葉與風之間的拉鋸戰
結局的無可奈何實屬意料之中
13.真理
老虎不刷牙
照樣吃肉
這是偉人說的話
應該不會錯
不刷牙而吃肉的動物
豈止老虎
獅子豹子狼都是這樣的
狗算個例外
除了吃肉還啃骨頭
由此看來
真理的侷限性
像女人的頭髮
可長可短
14.理想
這幾天我總有一個念頭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
我就變成一匹馬
當孤獨來找我的時候
我會走到美麗的湖畔
欣賞自己的倒影
清風習習
我不動水中的我也動
15.藝術
力量的鬍鬚嶄露頭角
細長的槓桿
一端站著螞蟻
一端臥著大象
世界上偉大的石匠
無力抵達純粹
雕塑是一種製作遺憾的藝術
潛意識裡隱藏著淡淡的悲哀
16.歲月
生活給牆上的老相框
打上了模糊的毛邊
只有主人公的微笑
還是那麼坦然
孤燈上落滿了歲月的塵埃
遠處山頂的樹在多年前
的一個夜晚
已經被狂風吹斷
17.回家紀事
我在異地生活的時間快要超過故鄉
但這不是忘掉故鄉的理由
女兒長得和我差不多一樣高了
她十歲那年
我引她回了趟老家
母親說的話
她基本上聽不懂
她感興趣的是螞蟻和山羊
臨離開家的時候
我給父親照相
女兒嘟嘟囔囔
爺爺超級懶
照相還要坐著
父親聽了樂得合不攏嘴
18.道具
道具常常被委以重任
在大多數情況下
扮演不合時宜的角色
道具也知道
這是在演戲
問題的關鍵要是演得真
而不是其他
換句話說
就是要把假的弄得和真的一樣
否則觀眾就會失望
19.過客
在黃昏的時候散步
用不著什麼面具
讓你原形畢露
讓往事隨風而去
實體終歸虛無
眾人擦肩而過
像天上稍縱即逝的蝙蝠
大家都是過客
20.謠曲（一）
鳥兒站在樹梢
抬頭看見白雲白
太陽落山了
塵世的萬物被夜所埋
夢裡丟了的
再去夢裡把它找回來
21..謠曲（二）
選一個晴朗的下午
撫摸著卡通自畫像
把日子藏在抽屜裡
和小鳥一起曬太陽
22.狼
在尋找獵物的路上
一匹狼註定是孤獨的
即使它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
除要忍受孤獨的折磨外
還時時面臨著恐懼的威脅
獅子老虎整日想著要把它吃掉
詭計多端的人也盤算
把它抓住關進動物園
一旦遇上這種情形
下半輩子就只好與老虎獅子羊做伴
23.飛翔（一）
會飛的不一定都是鳥
還可以是蟲子
但這要有一個前提
蟲子必須長翅膀
有些非動物會飛
比如風箏紙船紙飛機
魚翔淺底
給人的感覺是魚在飛
有時候人們說白雲飛
是因為雲在天上
24.
飛翔（二）
如果你夢見魚長翅膀
你就會和魚一起飛翔
穿越梵高的星夜
站在黎明的額頭上
（2011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