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探析傳統相聲與民間笑話的關係,解密傳統相聲的創作密碼

民間笑話與相聲藝術之間有著淵源關係,傳統相聲有許多作品都是由民間笑話移植改編的;《笑林廣記》成書於清代,書中很多笑話成為相聲的創作素材。相聲大致是在民間笑話和古代笑話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從民間笑話到表演藝術,移植改編後的組織結構和表現手段, 在編織故事、設定情節、塑造人物方面,透過矛盾衝突、言語行動、包袱運用等採取的方法和形式,涉及很多藝術技巧,談一點學習體會,淺而且陋,僅供參考。

深度探析傳統相聲與民間笑話的關係,解密傳統相聲的創作密碼

民間笑話為編織故事帶來了根本或起點

笑話只有三言五語,講一件事情的變化和經過,來龍去脈清楚,人物性格幽默,情理中產生的笑料充滿理趣。民間笑話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反映的內容和人物似曾相識,能引起生活中類似事物的聯想,有著極廣的發展空間單口相聲就是以民間笑話為基礎,經過豐富內容、精心結構,轉化為一種藝術表演形式。

例如《夫人屬牛》原文:

一官遇生辰,吏典聞其屬鼠,乃醵黃金鑄一鼠為壽。官甚喜,曰:“汝等可知奶奶生日,亦在目下乎?”眾吏曰:“不知,請問其屬?”官曰:“小我一歲,丑年生的。”

大意說的是知府過生日,屬鼠,知縣送了個金鼠,下個月太太過生日,屬牛,弄個金牛得多少錢,活的了嗎?

這段民間笑話改編的單口相聲《屬牛》,根據故事來源的根本和起點,結合當時當地的現實生活,突出了現實意義,事件中闡發了道理。

以解答問題的方式結構故事,首先提出“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是怎麼得到的?後邊回答知府來錢的道兒,因為知府管轄的縣有窮有富,天津周邊寶坻、武清管多少個村子?為什麼寧河富?北京順天府都有哪些縣?進項小的縣管多少個村子?回答了任職與窮縣富縣的關係,為保肥缺給知府送禮,知府屬鼠,打個金耗子,一寸見方的金子有多少兩,倆眼睛的鑽石有多大。

所敘述事情的變化和經過中,聯想到具體生動的形象,在相關條件的刺激下,從生活感受引起的情緒反應中,將有所發現的有所增添。融會補充的內容,豐富了故事的內在因素,描寫了當時社會生活的真實形態,揭示了社會環境安身立命的深刻本質。

單線順序展開故事情節,結構上環節嚴謹,如果將結局或結論放在開頭,倒著往前推理也能成立。劉梓鈺先生在《相聲的奧秘》一書中曾寫道:“相聲也能倒著寫,抓住精彩之處,倒過來構思情節, 層層鋪墊,渲染、編織故事,從解答問題入手,對所需要的條件一步一步地倒著推理,逐步向已知條件逼近,直至問題解決。”

《屬牛》的結構如果從後往前倒著推理,利用解答問題的方式,能將事實依據清晰地證明在範圍內。明年是太太的生日,屬牛,意思是要縣官送金牛,為什麼明年送金牛?因為知府屬鼠,今年過生日縣官送了個金鼠。為什麼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為保肥缺怕差事被調動,為什麼怕被調動?因為有的縣窮,有的縣富,為什麼介紹窮富縣?說明知府來錢的道兒,為什麼要說知府來錢的道?因為說他“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是從哪來的。

將結局或結論放在開頭,從解答問題往前推理,前後內容的過渡都是不可缺少的,少了哪兒都會損傷整體結構。從笑話的根本和起點中,經過移植改編後的故事主線突出,適於口頭講述,在人情事態、地理知識和生活依據上,尋求鮮為人知的話題答案,不為人知的人和事吸引人過分關注,想知道又不能推想而知,在人們的期待中推進故事情節的流動和進展。

傳統相聲有很多作品都是從《笑林廣記》中的笑話改編的,如《被賊》移植改編為《賊說話》,《殘疾婿》移植改編為《三怪婿》,《偷酒》移植改編為《學徒》,《堂屬問答》移植改編為《知縣見巡撫》,《圓謊》移植改編為《扒馬褂》,《柳官上任》移植改編為《糊塗縣官》,《夫人屬牛》移植改編為《屬牛》,《偶遇知音》移植改編為《攜琴訪友》,《問路》《嘿面》《兄弟認匾》移植改編為《三近視》,《偷肉偷油》《小廚子》移植改編為《造廚》,《試對》移植改編為《狗噘嘴》,《營丘的讀書人》移植改編為《鈴鐺譜》,《不然我要叫他“親爺”》移植改編為《讀祭文》,《知母貝母》移植改編為《假行家》,《賣肉忌賒》移植改編為《守財奴》,《不識貨》移植改編為《當行論》,《智解“老頭子”》移植改編為《紀曉嵐》, 《抵償》移植改編為《山中奇獸》,《贊馬》移植改編為《贊馬詩》,《“巧 媳婦”做衣裳》移植改編為《做大褂》,《半魯》《換魚字》移植改編為《三吃魚》,《教象棋》移植改編為《下棋》,《庸醫》移植改編為《第一針》,《劉大請客》移植改編為《請客得罪人》。

《五官爭功》《百吹圖》在《笑林廣記》 中的《眉眼口鼻爭地位》《吹牛》中都可以找到創作靈感。

《藝衣》《兄弟種田》《望煙囪》的笑話,經過內容的充實,情節的改造,主題的提煉,移植改編為傳統相聲《日遭三險》《怯跟班》《白吃》。《見到了屈原》改編後引用到《君臣鬥智》,《母配孟德》改編後引用到《窩瓜鏢》, 《蘿蔔對》改編後引用到《對春聯》,《算命先生的兒子》改編後引用到《大相面》,《佈告與燒餅》改編後引用到《假斯文》,《誤聽方言》改編後引用到《南北怯》,《我你他》改編後引用到《彆扭上學》,《再做一個煎餅》 改編後引用到《打燈謎》“貼餅子”,《瓦窯》改編後引用到《婚姻與迷信》 “弄瓦之喜”,《子瑜之驢》改編後引用到《歪批三國》“三匹驢”,《取名》 改編後引用到《打燈謎》“四味藥材”,《僧士詰辯》改編後引用到《吃元宵》聖人與如來佛的爭辯。《好好先生》改編為《順情說好話》 改編為《買鞋》,《趙錢孫李》改編為《小孩兒唸書》等等。

改編後的相聲突出故事性,按照笑話情節的脈絡和走向,根據主題和故事的發展,聯絡社會現象進行虛構,有事件、有人物、有衝突、有語言、有懸念,內容連貫,通俗的講述富於吸引力。

民間笑話情節簡單、內容豐富、性格突出,在類似相關條件的刺激下,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為重新編織故事、組織相關事件進行過程描述,帶來了根本或起點。從取材於民間笑話的作品改編中,感受到創作優秀相聲作品的核心是塑造人物,作品的主題思想都是透過人物行動來表現的,而在人物行動中體現的人物性格,首先要有豐滿的事件。

單口相聲對故事情節的依賴性很強,對口相聲也應如此,相聲演員塑造一個藝術上全新、完整的人物形象,憑藉具體事件與人物性格的因果關係,選擇一人一事輕取表現角度,以某一典型事例為根本或起點進行擴充。將平時積累的與內容有關的生活素材,經過有意識、有目的地選擇、提煉、加工、改造後編織一個用來講述物件的故事,剪裁成情節,分解成行動,組織成衝突,表現出人物性格。經過這樣的創作過程,才能確立基本觀點,表達思想感情, 塑造典型人物,設計包袱結構,表現性格及主題,成為可供欣賞的藝術作品。

深度探析傳統相聲與民間笑話的關係,解密傳統相聲的創作密碼

民間笑話為塑造人物帶來了發展空間

民間笑話表現的人和事,在典型環境中的具體表現,總會在生活中找到同類,為塑造人物、重新結構故事提供豐富的素材。

《笑林廣記》中《望煙囪》原文:

富兒才當飲啖,閒漢畢集。因問曰:“我這裡每到飯熟,列位便來,就一刻也不差,卻是何故?”諸閒漢曰:“遙望煙囪內煙出,即知做飯,熄則熟也,如何得錯。”富兒曰:“我明日買個行灶來煮,且看你們望什麼?”“你煨了行灶,我等也不來了。”

相聲《白吃》根據《望煙囪》這段笑話設計的包袱,表現白吃白喝的人,人家到哪兒,他跟著吃到哪兒;人家躲他,他到家裡找……

甲:這幾位家在哪兒住他知道。乙:知道。甲:好嘛,到你門口他不進門。乙:千嗎呀?甲:他先瞧煙囪。乙:瞧煙囪?甲:那煙囪冒煙正衝,他不進去。乙:怎麼呀?甲:裡邊做飯哪!他等多會兒煙囪不冒白煙兒了,他進去了。乙:千嗎呀?甲:飯熟啦!乙:嘿,他真有研究!

原笑話只有看煙囪冒煙白吃這一情節,在相關內容的啟發下,前輩藝人同日常生活體驗聯絡在一起,在類似事物的性質或形態上產生聯想,生活中用不正當的方法佔別人便宜的現象很多,在表現同一型別人物的生活素材中,經過選擇、提煉、創造,逐漸融合統一為一個人的表現,補充直接描寫的物件。這種人為得到非分的好處,每時每刻都在創造佔便宜的條件,明著佔,暗著佔,還做著無力的掩飾。

例如“坐公交車往裡擠”,人家站在車門口,守著賣票的,能讓他買嗎?“吃完飯結賬時漱口”,人家給完錢,他漱口水也吐了。“洗完澡後穿衣服”,別人穿完衣服先出去了 等他出去時,人家已結賬了。他說要請客,到飯館兒要高檔菜,各種名酒,假裝喝醉,揚言櫃上存了兩千塊,實際上根本沒這回事。氣得那幾位飯也不吃結賬都走了,還給他僱輛三輪兒送回家。三輪車拐彎兒時,他說:“你給我拉哪兒去?”“您上哪兒?”“我上雲南。”“我拉不了。”“拉不了別拉,他給你多少錢?”“一塊錢。”“得,兩毛錢歸你,把那八毛歸我。足吃一頓沒給錢,還拿了八毛錢走。

創作者以豐富的社會常識、生活閱歷綜合類似的否定物件,雜取到同一型別的行為,增添了細節的描寫,在熟悉的話題中向更深的程度發展,形象塑造得補充和統一,透過演員有形可見的表現,塑造了“白吃猴兒”的人物形象。

民間笑話為藝術創作帶來了思想空間,在表現手法上進入跳出運用自如,進入時表現人物的下賤神態,跳出時進行評論,對這種行為有深刻的認識而覺悟。

張壽臣老先生表演的《三近視》,原作只是近視同有形物體的識別誤會構成笑料。張壽爺說過別在近視眼上找包袱,沒有主題思想,感情態度不嚴肅。經改編後塑造的三位叔叔都是近視,增加了瞧關帝廟匾上詞的情節,人 家還沒掛匾呢,他們就炫耀自己看得清楚,不承認別人比自己強,把不服氣 當性格,主導著人不要袒護自己缺點的中心思想,體現著改編者對生活的思想認識和感情態度。

改編後表演上重在刻畫人物,張壽臣老先生講:“這哥仨兒應該每人有自己的口鋒,讓人一聽就能分出是大爺、二爺來,可咱們相聲最忌諱拿腔作調,有時候可以透過不同的語言區別人物。像仨人到和尚廟叫門,我就是透過對和尚不同的稱呼區分的,大爺是‘和尚,和尚!’二爺是‘當家的,當家的!’三爺是‘方丈,方丈!’叫法不同,人物的身份就不同,性格也不同。”

透過語言折射出人物身份、文化素養,表現出性格特點,不同叫法塑造了人物,演活了角色。《藝衣》塑造了急性子、慢性子的性格特徵,但沒有社會環境中體現的思想、品質和行為,沒有主題思想聯絡 的人物性格不能成為完整的作品。

移植改編後的《日遭三險》,從笑話來源中結合現實生活,確定了思想性質和感情態度,增加了愛佔小便宜的人和新到任的縣官,經過重新結構的典型情節,幾個人物對事物的態度,採取的行為方式,表現出有形可見的立體形象,揭示了縣官貪婪而自食其果的思想內容。

《兄弟種田》移植改編為《怯跟班》,重新塑造的人物不傷害手足之情, 將兄弟關係變為“曾九”與“傻三兒”的剝削與被剝削的關係,表現了曾九壓榨和侵奪別人成果的醜惡面目。根據情節發展的脈絡和走向,塑造的“傻三兒”言語行為看似愚鈍,給人以木訥的負面印象,但做事心眼兒透著機靈, 揣著明白裝糊塗,由此衍生的事件情節,讓曾九遭受戲弄的醜態和舉動產生了笑點。

民間笑話的典型化程度高,為重新塑造人物帶來了發展空間。 侯寶林先生講:“藝術的真實建立在生活真實的基礎上,在表演時必須注意真實地刻畫人物。”從一件事帶來的樂趣上,抓住內容的主導因素, 將已知的物件和其他具有相似性,更深入、更深層次的物件,糅合成一個更明確、清晰、與眾不同的人物形象。在性格真實的基礎上進行藝術誇張,經過棄蕪存精、重新編排塑造的人物是有生命的,談笑中的言談舉止、容貌神態,感覺是能說能做,發生在眼前的一種活的狀態。重新塑造的人物要把握內在聯絡的性格統一,創作或表演都不要為幾個捨不得丟掉的包袱,使言行與性格脫節,人物形象扭曲,塑造人物不能是性格的雜湊,應該是整體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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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行動直感的性格特徵

我們從文字上或聽覺中能感受到人物的思想、感情和神態,因為語言有行動目的,有人物性格內在和外在的表現形式。

例如《笑林廣記》中的《望煙囪》原文:富兒才當飲啖,閒漢畢集。因問曰:“我這裡每到飯熟,列位便來,就一刻也不差,卻是何故?”在這裡“每”和“一刻”,反映到人物的心理活動,言語中帶有某種情緒,表現出不滿意的表情和神態。諸閒漢曰:“遙望煙囪內煙出,即知做飯,熄則熟也,如何得錯。”“遙望”二字從遠處就盯著,言語中表現遊手好閒之徒為達目的的行為舉止,呈現出品行不端的人物形象。富兒曰:“我明日買個行灶來煮,且看你們望什麼?”這個“看” 字表現出了情緒激憤和極其蔑視的表情。“你煨了行灶,我等也不來了。 這個“也”字表現了不覺難為情,不過無賴而已。

口頭形式的書面語,使人想象到具體可感的人物形象,因為人物的表現有行為動作,說出的話有情緒反應、表情神態和性格特徵。

再比如《笑林廣記》中的笑話:《熱衣》(藝: 點燃、焚燒),說的是“一最性急,一最性緩,冬日圍爐聚飲”,交代了人 物性格及所處的環境。“性急者衣墜爐中,為火所燃”,突發失火激活了呈現的狀態。“性緩者見之從容謂曰:適有一事,見之已久,欲言恐君性急,不言又恐不利於君,然則言者是耶,不言是耶?”在這裡“欲言”“不言”,“言者”還是“不言”,不說什麼事,只問能說不能說,性緩者違反常規的言語行動表現了其性格特徵,能夠感覺到他慢條斯理、搖頭晃腦的神情,與衣服被火燃燒的不協調,帶來了喜劇效果。

民間笑話為藝術創作帶來了生活體驗, 劉寶瑞先生表演的《日遭三險》,將圍爐聚飲變為戲園子看戲的時候家裡著火, 氣氛顯得更加緊張緊迫,而慢性子慢慢騰騰、不慌不忙拖著長音兒說話的反應,表現的衝突更為強烈。急性子表情於外地怒叱,打人,愛佔小便宜人的行為,三個人物言語中的形象直接感知人物的性格特徵,說話的表情,景、物, 畫面都能在想象中活起來。

相聲的相貌之相指的是形象,我們就是要用具體可感的形象反映生活,在言語行動中透露性格特徵。老舍先生說:“只有描寫行動,人物才能站起來。”馬三立、趙佩如表演的相聲,精彩之處都是在捧、 逗之間的言語行動中表現性格,如《對春聯》中馬稱自己是名寫家……

甲:我給人寫字去,到那兒推門兒,人家一瞧:“喲,來了?進,坐, 請坐!”看見沒有?別人沒座兒,讓我坐。

敘述中透過對話賦予表演動作,表現出有形可感的活動神態,使畫面在表演中活了起來。言語行動炫耀自我,“別人沒座兒,讓我坐”,特意強調顯示受人尊貴,表情神態流露出性格中的小家之氣,有思想性格支配的言語 行動,才能塑造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

甲:哼,“倒茶……給兌碗熱的乙:啊,還兌碗熱的?

給兌碗熱的!”說明茶是涼的,也就是已經喝過的茶,一個“兌”字樸素自然地再現了生活,賦予形象感,表現出人物的低賤地位,說得真實可笑得誠實。捧哏在對話中雖沒直接揭示,但我們能感覺到他的心理反應,言語中用一個“還”字反映了他的思維過程,揭示了事物的本質,使之更鮮明地呈現在大家面前。

甲:“端面去、端面去!

“端面去”就是在附近買一碗撈麵,經濟、實惠,屬於社會底層的一 種消費方式,根本算不上待客。“端面去”的接待方式,簡潔而富有畫面感的表現力,對話中形象地說明了問題,可笑之處在於“名寫家”的炫耀和實際待遇的自相牴觸。

乙:嘿,您聽這吃喝——端面去?當初請華世奎寫字,沒有一個端面的, 那都是酒席,到他這兒可好,一碗單勾滷滿齊了。

捧哏把認識和評價的語言變為形象來表現,酒席與單勾滷呈現景物,以明白淺顯的事實,表現出高貴與低賤,暴露了甲自炫為美的醜,在臺詞流露 的表情神態上,鄙視嘲笑甲所表現的妄自尊大。

甲:咱不在乎這碗麵,在乎人家這心。“大碗兒,端,端面!”乙:嘿!甲:“給剝,剝藤、剝蒜… 乙:你弄那一嘴的蒜氣烘烘的管什麼用!

甲在對話中始終沒離開行動目的,顯示受人尊貴的個性化和動作性,醜事外揚、自炫為美。乙對甲的認識和評價,如“還兌碗熱的?”“單勾滷” “一嘴的蒜氣烘烘”等,都進行形象化的闡述,賦予了活動神態,揭示了人物的滑稽可笑。心裡有戲,語言有行動目的,有表演動作的衝動,故事、情景、 人物性格都演活了。

老舍先生曾經說過“人物對話很重要,對話是人物性格的索引”。相聲是一種以對話為主的藝術,演員之間離不開對話,離不開與觀眾交流,處理臺詞一定要在對話中,表現出對自己、對別人、對事物的態度所採取的言行。人物之間的對話碰撞產生了情緒變化,相互說話的說服力和衝擊力影響到對方的思想感情,產生心理動機,激起動作反應,使雙方說的話都富有生命的活力。性格是需要說出來的,我們的創作或表演,要加強對話的表現力,在對話中發展行動線索。

常寶堃先生說:“為什麼說相聲叫“使活’?就是兩人把要說的故事、情景、人物等使它活起來,活生生地展現在觀眾面前。”這裡所說的“活起來”,不是表演中的手舞足蹈,而是要求言語的表達必須是行動中人物的思想、感情和神態,用語言的口語化、性格化和動作性表現形象。

相聲的臺詞個性強,表現手段總要以第一人稱出現,將作品內容設計成我所經歷的,或是家人、鄰居、同事、朋友發生的事。表現個人生活體驗,感情色彩濃,言語有個性。

劉寶瑞先生表演的單口相聲《學徒》,是根據《笑林廣記》中《偷酒》改編的,原作就是先生好飲酒,要找一個不認得酒的書童。劉先生改編後,把自己設計到故事中去,成為作品的主人公。開始就講:“我本來想學相聲,老師不收,後來因為一件事,老師看我夠說相聲的材料,又非收我這個徒弟不可。”表現的人和事處理成“我”所經歷的,根據個人感受和情感體驗,受內心活動支配,語言的應用和體驗找到自我感覺,臺詞有感而發,說出來的話有行動目的,形象地表現出心理活動反映的思想、感情和神態,行動著的人物語言使表演“活起來”了。

相聲語言從塑造人物性格出發,一定要表現行動中的思想感情,表現有形可感的活動神態。民間笑話人物的言語行動直感性格特徵,生活中性格化口語化的語言就是活的語言。

深度探析傳統相聲與民間笑話的關係,解密傳統相聲的創作密碼

矛盾衝突搞笑的表現方式

民間笑話以矛盾衝突作為情節發展的主要線索,如《熱衣》改編的《日遭三險》,表現性急、性緩和愛佔小便宜的人,揭示了人物的性格特點和縣官貪婪導致矛盾衝突,咎由自取。《被賊》改編的《賊說話》,“賊喊捉賊”表現人物與環境的不協調衝突。《問路》《喋面》《兄弟認匾》改編的《三近視》,透過近視同有形物體的識別衝突構成情節的基礎。《夫人屬牛》改編的《屬牛》,既存在人物與有形、可見的物質衝突,又存在認識上無形的意識衝突。《堂屬問答》改編的《知縣見巡撫》,語意上的誤解,溝通上的差異,兩者同時存在又處於矛盾之中,引發了摩擦、對立的認識衝突。《兄弟種田》改編的《怯跟班》,《偷酒》改編的《學徒》,需要與限制形成的對立,表現出不平等、敢於冒犯的利益衝突,人物的表演動作在矛盾衝突中 顯露性格。

我國最早的一部笑話集《笑林》中《柳官上任》改編的《糊塗縣官》,在原笑話的起點上,將甲乙的人物關係變為一個和尚一個老道爭辯動武,捐班出身的糊塗縣官斷案,重新審案時太太在屏風後指點。生活場景、情節設定激化了矛盾衝突,形象生動地表現出人物之間聯絡、糾葛、衝突的相互關係,出乎意料的有趣,搞笑包袱不斷。相聲的創作與表演,應該是情節在矛盾中展開,性格在衝突中體現,主題在行動中闡述,包袱在情理中笑談。

張壽臣老先生講:“笑從哪來,從矛盾中來,從情理中來。”衝突是種互動行為,兩個事物以上的互不相容,引發意識衝突、內心衝突、目標衝突、認識衝突、物質衝突、利益衝突等。生活中的衝突無處不在,對同一問題的理解和處理,雙方產生意見分歧,彼此闡述理由進行辯駁爭論,諷刺嘲笑對方必帶有一定的攻擊性。對於相聲的創作與表演,不能表現激烈、嚴肅、沉重的攻擊性衝突,重要的是解決衝突中喜劇性的來源,將客觀現實矛盾處理 為幽默詼諧的衝突,在藝術反映中表現可笑的行為。

相聲表現事物的相互依賴和相互排斥,常用表現合乎情理的正面,與違反事理規律的反面發生衝突, 形成美與醜的對抗。在相關事件的變化進行過程中,對事物的態度和採取的言行,一般是肯定一個,否定一個,肯定的是美,否定的是醜,形成美與醜的衝突。經過誇張變形醜的行為或事態,違背常規的不和諧、不合理、不得當、不得體,在與美的衝突中暴露得更明顯。醜在缺陷中表現的自信、不以為醜、 自炫為美,或是遮羞包醜、掩飾隱瞞等造成的不協調舉動,都會使人感到好笑。

美與醜的對比衝突,是相聲最常用的表現手法,相聲《規矩論》先做習慣動作的美,再做違反常規扭轉變形的醜,形成美與醜的對比,看著可笑。如果逗哏表現醜的同時,捧哏沒有對醜的否定力度,感覺不到對美的肯定,美與醜就不能形成對立衝突,感覺到的醜態可厭不可笑。

逗哏、捧哏對事物的理解和處理,當意見產生不一致時,捧、逗兩者處於矛盾對立狀態,捧哏表演技法的“瞪”和“踹”,無論是懷疑否認,還是打擊揭露,都是在衝突中進行,衝突給演員帶來了表演動作的機會,思想性格支配下的爭執、摩擦、出言不遜產生包袱。

張壽臣老先生在捧、逗的關係處理上曾講過:“倆人,一個裝傻,一個裝機靈,倆人背道而馳,說著、說著您就樂啦!”背道而馳即逗哏與捧哏形成對立關係,演員以純粹趣味性的手法,表現兩者間存在的否定、貶低、爭辯、抨擊等內容,使觀眾聽得入神, 笑得暢快。

例如蘇文茂、朱相臣先生表演的《論捧逗》,開始介紹相聲的表演形式,引出一個話題,形成了捧、逗兩者的對立,展開了全篇的矛盾衝突。

甲:曲藝的特點就是短小精悍。一段一個內容,一場一個形式。我們這場形式比較簡單,也不用什麼道具,兩個人往這兒一站,就說起來了。 雖然是兩個人,觀眾要聽,主要得聽我。乙:那麼我呢?甲:你呀?你只不過是聾子的耳朵乙:怎麼講?甲:配搭兒。娶媳婦打幡兒,跟著湊熱鬧。乙:這叫什麼話呀!對口相聲嘛,你是逗的,我是捧的。這場好壞由咱倆人負責。

雙方在捧、逗的位置誰重要的觀點、看法上進行碰撞,爭論中不用嚴厲的語言斥責攻擊對方,而是以娛樂的行動方式表現爭執內容,證明各自觀點本應分工合作、協調一致的表演,處理為輪換捧、逗相互不配合,來言去語不做順勢相助,存心發難造成對方窘迫的狀態惹人發笑,喜劇矛盾衝突找到了適於表現的笑點。

捧、逗對立衝突越發激烈,演員的情緒反應越快,喜劇氛圍越濃。馬三立、趙佩如表演的《對春聯》《三字經》本是文哏節目,開始沒幾句話兩人就處理成對立關係,表演在對立情緒中進行,融會貫通為性格衝突,笑料百出,包袱不斷。思想衝突表現出性格衝突,有了對立衝突的 行為碰撞,就會有熱鬧,有包袱,演出效果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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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民間笑話的改編是相聲的創作途徑之一,為相聲的創作和表演帶來了各種應用和體驗;相聲演員應學習掌握這些藝術技巧,將生活中的笑話創作成作品,在編織故事、 塑造人物、言語行動、性格衝突、包袱運用等方面,學習借鑑前輩們所採取的方法和形式,則相聲藝術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