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年齡差很大的媽媽,需要用全部的精力去愛

1

夏日,微風裹挾著炙熱向校外的人群襲去。陽光足夠毒辣,面板還滲著汗液。

校外車水馬龍,校內吵吵嚷嚷。

明天是週六,必是一陣人心渙散。幼稚語中帶著幾縷髒句,向外散發五十不在的裝逼氣。多年後,每每回想,尷尬萬分。

故事:年齡差很大的媽媽,需要用全部的精力去愛

夏暖暖就在一陣鈴聲激昂時,跟隨老師的步伐出現在他媽的視線內。

呲著板牙,一頭板寸。大眼睛撩撩,佔去臉好大一塊地方。全身瘦弱,動作緩慢。小步一踏,猶如老爺子走姿。

他的笑很靦腆,雖常年掛在臉上,但無時不在的訴說著他的羞澀。

他媽騎著破舊的紫色腳踏車,因為常年的活計,肌肉已經覆蓋全身,偏黃的面板是常年日照的結果,手掌的繭子是長年勞動的結果。

夏暖暖的書包占去全身重量的四分之一 。瘦小的身板已經壓的佝僂,這個階段的孩子並不知道什麼叫作把沒用的拿出去,彷彿背那一大個的書包就是他學習的證明。

他媽很膀,個大。單手拎著書包能把夏暖暖拎起來。

夏暖暖慢吞吞的胳膊手從書包帶裡解放出來。

他媽把書包背在自己身後,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長年抽在嘴裡的旱菸被吐出,嘴上已被燻得的昏黃的牙齒。隨著她的威脅暴露出來。

“我告訴你啊!今天趕緊把作業給我寫完,別慢騰騰的。”

隨即把夏暖暖提溜在後座。

這時的學校已經人聲鼎沸,家長的叫喊聲,孩子的中二氣,在這一方地方奔騰而出。明天是週末,今天也很歡快。

夏暖暖並沒有答他的媽媽,此時他心中有個疑問並不知如何而出。

熱浪並沒有樹木的阻擋。

他媽奮力地瞪著。滿臉的皺紋已經預示體力的流逝。

汗水從頭髮裡竄出,直流後脊背。

夏暖暖還在跟沿途遇到的同學打招呼,每一回的大聲彷彿都是羞澀的盡力。

他媽聽得也蠻高興。

問著,“今天老師誇你了嗎?”

夏暖暖一聽這話更高興了。

他笑著點點頭,並不知道點給誰。

他說著,“老師說我紀律好。”

“行,你好好表現。”

“嗯,知道了。”

放學路上喧囂。走路的,騎車的,還有轎車幾乎把大道佔盡。

夏暖暖的家很快就到了。從學校到家不足千里的距離。長腿一抬,手裡直接提溜著夏暖暖下車,如同小雞崽子夏暖暖堪堪站在路上。一邊停車他媽還在大聲威脅。“你趕緊給我寫作業,別寫不完影響我們看電視。”

但,其實夏暖暖每回都寫不完。

不過,明天是週六。他媽的威脅就顯得無足輕重 。

他身上還穿著比旁人小一碼的校服,不一會就被同樣班級的同學吸引過去。他媽並沒有管他,她還有一堆的事要做。

夏暖暖並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

所到之處,也只有家和鄰居,以及過了馬路之外商店。

他和小夥伴玩的開心。

對面的鄰居也在晚飯後適時的走了出來坐在特意準備的木樁上抽著煙。

夏暖暖和他很熟,常年在兩個院子裡穿梭。

鄰居問了他,“吃飯了嗎?”

夏暖暖搖搖頭,不知不覺已經玩到黃昏,家裡已經炊煙四起,不過離真正的吃飯還有些時候。

農村的家庭便是這樣,什麼時候黑天什麼時候才是晚飯的開始。

鄰居又問了一句。“餓不餓?”

夏暖暖搖搖頭,他的靦腆在熟人面前無了蹤影。

他玩的熱絡,小夥伴已經被他爸叫了回去。他看著鄰居,突然心中的疑問又上心頭,卻問了鄰居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同學問我,為什麼我媽媽會那麼老?”

鄰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2

黃昏後,微風中終於摻雜了些許涼意。溫熱的地面,徐徐的暖風,支一條板凳,所有人聚在一起。這是夏季過來,農家人為數不多的愜意。

我家便是大道對面的商店,很小,卻古老。

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聚集地,一起吞雲吐霧,嘮嘮家常(嚼舌根),以及看著電視上許久不變的鬥地主。

大道那邊的鄰居是這裡的常客。大道這邊的商店是周圍人家的所有秘密起底聚集地。

晚飯,吃的還算不錯。

黃昏過後,時間已經走了大半,晝長夜短。吃飯時,已將近八點。

鄰居如期而至,每天這個時間便是鬥地主的時間。

煙霧縹緲,也是吸二手菸的好時間。

幾個人坐在一起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嚼著舌根。不知不覺便說了大道那面的媽媽。

我正吃著飯,鄰居的菸頭未滅。在恍惚中,他想起晚飯時分,夏暖暖問他的話,說著。“暖暖剛才還問我,他媽怎麼那麼老。”

所有人沒有了剛才的興趣,開始沉默。

鄰居接著說道。“我當時就勸她,讓暖暖叫她奶奶,這樣兒子的年齡更適合,還能申請補助。不聽啊!”有少許的嘲笑,有多許的不值當。語氣中帶著幾分被勸者不聽的氣憤。

我爸煙已經燒盡,掐滅菸頭,他吐出最後一口煙氣。帶著滿臉的所謂,說著。“當時,誰都這麼勸她,她自己不聽。這要是當時聽勸,每個月領一份保障錢,好在日子能過得下去。”他是個不喜說話的男人,但當時勸人也多說了幾句。

我沒有說什麼,卻記起了曾經。

那日,豔陽高照。作為一名初中生,每個星期六是絕對的休息時光。我正睡懶覺,陽光透過紗簾是一陣昏黃。原本快樂的日子,是我媽帶來的噩耗。

我躺在床上正玩著手機。我媽突然出現,倚在門邊,眼底不知什麼情緒,似哭非哭,可能是在惋惜一個年輕之人生命的逝去。

她回來的莫名其妙,導致我並沒有關注她的情緒,我問了一句。“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媽看著我,沒有了往日的氣焰,說出的聲音有些虛弱。“你大娘家小鶴沒了。出了車禍。”

“……啥?”

我很驚訝,卻唯獨沒有我媽之類的傷心。可能還是個年輕的年紀,對於我來說,只覺得鄰居家大娘好可憐,卻沒有一個年輕生命沒了的悲哀。也可能是我和大娘家小鶴並沒有過多的交集。

那一瞬間,我變得聽話了許多。

媽媽說。“你趕緊起來,過去看門。我去看看,有什麼要幫的。”

我連忙點頭。放下手機,心裡震驚,隨便穿著衣服,才在一陣回憶裡走到了大道這面的商店。

沒有人知道,那天的大娘有多麼傷心。

也沒人知道,那天的吃席都秉著一個什麼樣的心情。有人說過,世上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白髮送黑髮。那一年,小鶴二十六,正當結婚的年紀。

我在這邊看著,人群稀稀索索,每個人面帶凝重。花圈,火堆,遺像。那條大道好像是分界線,割裂了悲傷和平淡。

大娘,並沒有哭。可也在表達這個世上最為悲哀的憂傷。

三口之家變為了兩口,這時年輕時最不能忘了的事。

許久之後。

當聽說大娘抱回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時,我的記憶再一次加深。

直到現在,當年的一言一語就像記憶重現。

無論何時。我媽他們背後的唸叨佔據了記憶的大半。

她們實則不同意大娘領養這個孩子。顧慮有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大娘的歲數在那放著,還有一個便是她家的大爺並非勤快之人,還有些賭博氣。

養一個孩子非一朝一夕,就靠自己的存款根本不夠幹啥。當時所有鄰居,家人都加入了勸說的行列。

但不知道為什麼,大娘鬆了嘴角,可她家大爺卻像被施了魔咒,非要了這孩子不可。

後來,那個孩子叫做夏暖暖。

3

夏季的風不是風,是自然給予的熱浪。翻翻滾滾,著眼看,還能看到幾縷無法送予顏色的條條柳柳。

夏暖暖的作業沒做完,書包完整的放在炕上,沒有開啟的痕跡。

今天是週六,夏暖暖很忙。

他需要去補課,在小學二年級的年齡。

並不是學校緊迫的號角,而是屬於這個年齡原有的愚笨和不專心。

天色已經大亮,一層藍色下覆蓋著薄雲。陽光透過雲霧直射頭頂,像一團爐火從上到下燒灼。不一會,頭皮熱的發燙。

這時候,人們祈禱雨的出現,也選擇適合的時間地點勞作。

夏季的早晨是最易疲乏的時間,勞作的人們在最為朦朧時起床,開始一天的辛苦。

夏暖暖他媽也是這個時候,在這相對涼快的時間裡幹了一系列活。

此時,太陽已初見了威望,樹蔭還拉的老長,這一階段的勞作就此結束。電鍋開關一拉,飯菜簡簡單單,並不含什麼豐富營養,只是粗糧稀飯填肚,昨晚剩菜一熱,並沒有什麼力氣弄出格外的美味。

夏暖暖並不想吃,他笑著在旁邊搖搖晃晃,就是不知飽餓,永遠對他媽威脅他吃飯的話術不起作用。

他媽最後瞅著沒法,吞下最後一口飯。“想吃啥?”

夏暖暖呵呵笑著,大眼睛眨眨。小聲說著,像是隨時收進肚子,猶如蜜蜂嗡嗡。他媽已經習慣,“啊!大點聲。”

“泡麵。”

無法,一袋煮的泡麵是夏暖暖的早飯。

紫色腳踏車又發揮了他的作用,夏暖暖的書包放在上面,他跟在他媽的身後於剛有威望的陽光底下出發,在最有威望的陽光底下回來。

路邊說著小話,他媽把最殷切的希望化在話裡灌進夏暖暖的耳朵。

夏暖暖乖巧的點頭,周圍的鄰居見到打聲招呼。不長的街道沒有什麼人,唯有幾棵稀疏的樹木遮陰。只有中間的母子慢慢悠悠的走著。

夏暖暖補課的地點不遠,一處住宅。並不是什麼高大的補課班,只是大學生閒暇時的兼職。

夏暖暖他媽抽著手中旱菸,瞅了暖暖一眼,囑咐一句。“好好學。”

夏暖暖點頭,他媽轉身便騎車走了。

夏暖暖很聽話,聽話到有了他的襯托,另一個孩子更加的熊。一個老師的兩邊一邊是如同得了多動症的孩子,另一邊就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緩慢思考的夏暖暖。

他的反應慢,理解有時很費勁,在學校時反應不及。卻被補課老師提著耳根子多說幾遍,便能記住很長時間。

他的書包蠻大,補得卻只有兩科,數學語文。

所有講齊,也剛剛過了上午。太陽正在頭頂,影子最短之時。夏暖暖揹著大書包在住宅裡面出來。他媽的紫色腳踏車格外扎眼,夏暖暖慢慢悠悠的走出來。他媽的面板已經被曬得油光瓦亮,看著夏暖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不耐道::“快點。”

夏暖暖顛顛的跑了過去。

還是他媽瞭解他,提溜著書包,嘴裡的旱菸又換了新的,一邊抽著煙一邊吐出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語。“中午吃啥?”

夏暖暖的腦袋剛被課堂的知識填充,此時緩慢運轉,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吃什麼?快到家門口時,她媽又問了一句吃啥?

夏暖暖這才慢慢想出來,“可樂。”

她媽瞅著他,嗓門略大。“能當飯吃。”

4

“來,給我拿瓶可樂。”門口的門簾響動,腳步聲很大,粗糙的手裡拿著幾個硬幣,隨手惦著。大娘進來了。

我們正在吃飯,大娘拐進了屋內,我聽見了話,匆匆下地,一邊拖著拖鞋一邊去拿可樂,嘴裡的飯菜還沒下肚,腳底拖鞋摩擦著聲音,我咕噥的問了一句,“要涼的?”大娘點點頭,一邊抽菸一邊說著“在給暖暖拿幾袋乾脆泡麵。”

她站房間的中央。跟前便是飯桌,眼裡印著桌上的飯菜。

我媽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她呵呵笑著。“唉!還沒吃呢,小崽子不吃飯,就想喝可樂。”她的另一隻手夾著煙,一絲苦澀在手中襲來,她的面首對著飯盆,說話間嘴裡飛沫經過不遠的距離在空氣中傳播直到飯盆裡。我得心裡很膈應,但來商店裡的人不知為什麼都這麼做。

她看著眼前的飯菜,我媽客氣的問了一句“吃點不!”

大娘搖搖頭,臉上染著笑意不達眼底,眼裡甚至透著幾絲慌張與思考。“哎呦!做的芹菜炒肉?我也是,剛買塊肉,想燉點肉吃。我家那犢子太挑了,非得喝可樂,吃泡麵。啥都不吃。”

爸媽沒說什麼,轉了別的話題。

我拿著可樂和泡麵放在她的手裡,和往常一樣,她聊了一會便回去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我媽的臉色,不甚好。

果然,在大娘走出門口的那一刻,我媽的嘴便不住的嘀咕。我雖然有時很討厭我媽在背後說人的小話,但不得不承認我有時也是小話的傾聽者。

我吃著手中飯,耳朵裡不停傳來我媽的小聲嘀咕,夾雜著笑話和憤怒。

“我前天去她家,吃的啥?稀飯配的蔥蘸醬。就那,孩子能吃才怪。動不動說自己買肉,要做這個做那個,一回沒看她帶回來還有做出來。你看暖暖像九歲的孩子,說他四歲都有人信。”

“那小時候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就劉家那個,他家中午蒸的包子,你大娘看見了,抱著暖暖去,人家吃飯也不能不給,中午吃一頓得了唄。晚上,還去。現在倒是不抱著暖暖去了,你倒是做啊!”

我媽扒拉著手裡的飯,筷子磕著碗的聲音有些大。彷彿力道都用在那雙手裡。我爸沒有出聲,彷彿默認了一切。我聽著聽著,還是找補了幾句。

“哪有那個精力,這一天干活就夠嗆了。你以為和我們這代似的,精心照顧孩子。再說,我大娘都60多了。”

我媽白了我一眼,怨我向著她說話。眼神裡不是贊同。她放下飯碗,坐在一邊。“我和你大娘是一代的,我累了,我給孩子炒個雞蛋總會吧!”

我媽的嘴就像開了閥門,一刻不停的嘀咕,腦袋裡的陳年舊事全都出來,沒有一絲停滯。

我沒什麼想說的,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5

科技的進步往往順應不到一些人的身上。

夏暖暖剛進校園時,一張張鮮活的小臉後面跟著尚在年輕的媽媽爸爸或是被委派任務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他們一人拿著手機,年輕的爸爸媽媽在老師的號召下加了群,以便以後告知情況 。尚以老年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則拿著老師給的紙條回去交給孩子的父母 。

但,夏暖暖站在遠處,看著媽媽與老師商議的畫面不甚理解。小朋友帶著新鮮在學校裡亂竄。

這是夏暖暖剛剛從幼兒園進入小學。夏暖暖站在那,他很害羞,看著周圍小朋友的瘋跑,他也很樂呵。

不一會,媽媽商量好了,帶著笑意和另一位小朋友的媽媽一起走來。

夏暖暖看不懂媽媽的笑容,和平時不同。也聽不懂她們的話術,帶著某些諂媚。

“你以後幫我看著點群裡的訊息,估計也沒啥事。老師說了,就是通知點緊急事,剩下作業啥的寫黑板上,讓暖暖抄回去。”

那位小朋友的媽媽點點頭,不見一絲笑意。

但夏暖暖他媽彷彿並沒有看見,還是接著說道。“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買兩瓶啤酒。嘮嘮。”

夏暖暖不瞭解大人,只是看到小朋友的媽媽笑了。

還沒等探究,害羞的他就被從幼兒園出來的小朋友拉走了。

今天是第一天,家長老師格外的重視。一套流程下來。

孩子們規規矩矩的坐在板凳上,老師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臉上還帶著笑意,可是孩子家長卻格外的配合。

第一天,其實也僅是一個上午,下午便放假了。只是老師為了檢驗一下孩子們認識的字數。讓他們找張紙,把自己腦袋裡會的字全部寫出來。

這一時間可亂了套,孩子在旁拿紙拿筆。夏暖暖的媽媽站在窗外,夏暖暖坐在窗邊。教室裡嘈雜不堪,有些著急的爸媽都要上手去幫。夏暖暖腦袋思考了半刻,也沒能理解老師的意思。就在別的同學拿紙筆的時候,他媽終於大嗓門把他叫回了魂。

“讓你寫字,你幹啥呢?”

他拿起筆和紙,孩子的腦容量裡就那幾個簡單的字。筆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著,旁邊的嘈雜彷彿和他無關。

旁邊的小朋友已經寫完,家長鬼鬼祟祟的拿著筆就著小朋友的紙寫。

一個兩個,孩子的家長都加入了戰鬥,老師在上面明顯看出這種情況,喊著只是看看情況,不影響後續學習。結果下面家長寫的更起勁了。

夏暖暖寫完那幾個字,看著他媽。他媽沉默的瞅著他,並沒有和其他家長著手去寫。

6

葷熱的午後,因為媽媽的嘀咕而變得聒噪。昏昏欲睡躺在躺椅上,這個時段的太陽太過毒辣。

電視的聲音響起,也只有它的聲音才能伴著入睡。

門外的花長得旺盛。不知道為什麼,他旁邊的銀杏樹今年變的稀疏枯黃,老爸說,他的根已經不適合那塊小地。

以前帶來陰涼的地方,現在日漸蕭瑟。

老媽終於住了嘴,有時並不知道她們的想法。說他們不好,但卻時不時幫襯一把。說他們好,卻又時不時背後說上幾句。

那時剛剛抱養夏暖暖的大娘,對於暖暖叫他們爸媽有著相當的執念。

老爸老媽,鄰里鄰居多次勸說無果。夾雜這一份大娘不聽的憤怒,他們或許想要從中看到些許笑話。

多年鄰居,他們看的太清。大爺的懶、脾氣大、年齡以及別的在這裡是出了名的。

那時的生活也確實符合了他們的話術。大娘那幾年過得並不好。

大爺不幹活甚至偷偷打麻將,存款不多,不能動。家裡沒有收入。小孩的身子最需要營養,大娘即使想買也買不了。

只得,帶著孩子吃著百家飯。她知道背後人的嘀咕,她也是需要臉面的。但為了孩子,她確實那樣了好長時間。

夏暖暖到幼兒園那一天,算是大娘以五十多歲的年齡,第一次踏上打工之旅。很累,但是有收入。

到現在,我還記著我媽那時的描述。那天下雨,在工地上,所有人都有雨衣,唯獨大娘沒有,全身上下澆的透底。臨走時我媽問了一句,“家有雨衣嗎?回去我給你拿一副。”

她還笑呵呵的嘴硬道,“回去就買。”不知道那時的眼裡透著什麼,或許是最後的倔強。

然而,以後每個下雨天都不見她拿。老媽最後受不了,給她多拿了一副。

一起打工幾年,夏暖暖從幼兒園到了小學。大爺在家已胳膊疼,頭疼,腿疼,腰疼的名義在家呆了好長時間。

大娘也背後罵了大爺好長時間。老媽聽著,也跟著罵大爺。鄰居聽了,也跟著罵大爺。

……

時針指到四。車輪的摩擦聲,喇叭的刺耳聲,逐漸多了起來。

我在躺椅上起來,本來想給銀杏樹澆水。大道對面大娘騎著車出發。

我看了一眼,在這之前。夏暖暖都是由大爺,或者是大娘關係很好的家長一同接回來的。

7

晚霞橘紅,連著半片。落日已經在山的那頭沒去一半。暈黃的色彩,橘紅的光。印著那連片的山都多了幾分色彩。

夏暖暖和同學一同坐著她媽的車回來。連著都沒有進自家的門,便被同學的媽媽拉到了她的家裡。

她的家寬敞明亮。大理石的地面顯得乾淨整潔。

同學的媽媽叫喊著他們寫作業。自己在旁拿起了手機。

夏暖暖很老實,雖然常來這裡,但在別人的家還多少有些拘束。規規矩矩的拿起筆盒。相比於他,身邊的小姑娘就有了許多心裡的心思。

一會動動這個,一會動動那個。她媽在旁邊視而不見。

夏暖暖在旁邊提醒道,“寫作業了。”

小姑娘不說話,寫了幾筆,還是沒有耐性。轉頭對著她媽說“媽,我要吃零食。”

她媽也沒說啥,拿著幾塊囑咐道。“給暖暖買點。”

小姑娘很有主意,點點頭,拉著夏暖暖便從家門出來。夏暖暖跟在後面,即使兩人成了很久的朋友,也多帶有靦腆。一前一後,蹦蹦噠噠的進入商店。挑選商品時,夏暖暖彷彿怕是被別人看見,躲在小姑娘的身後,沒有什麼主見。琳琅滿目的商品,在他那裡彷彿成了不能窺視的東西。即使小姑娘怎麼問他,他也只是點點頭搖搖頭。他們總共帶了三塊,給夏暖暖買了兩個,給自己買了四個。

就這樣,夏暖暖很高興,兩人又顛顛噠噠的回去。

即使吃的樂呵,作業一如既往。

夏暖暖不願意問同學媽媽怎麼做,卻也記住老師和媽媽的話。他聽題需要很長時間,往往會讓人失去耐性。就像現在,同學的媽媽已經多少沒了耐性。

晚霞逐漸淡去,太陽沒了蹤影。天際還有些白。

夏暖暖的媽媽來找他了,夏暖暖笑呵呵的收拾了書包。

夏暖暖抱了他媽一把,他媽把手放在他的頭上。身後,同學和同學媽媽自然的走出。

他媽抽著煙,和同學媽媽說著話。兩大兩小,在逐漸的夜色下走著。

今晚,還是一同吃飯。

商店的啤酒,是她們夜晚的樂趣。也是某種諂媚的奉承,一切為了夏暖暖。

8

暖暖快到二年級的時候,大爺突然開竅了。可能是夏暖暖的學費。可能是背後被罵的滋味,也可能終於體會到了大娘的心酸。

在這之前,他養了羊,從幾頭到了十幾頭,大娘在打工。他已胳膊疼的名義在家養羊。

每每大娘回家,他都在餵羊吃草之類。大娘很欣慰,連著跟著我媽他們也說了不少好話。

只有我們知道,他在大娘不在的時候去打麻將。只是誰都沒說。

大爺出去打工了,掙掙都比大娘這一天在外掙的多。

時間過得飛逝,旁邊的孩子一不注意就長一個個頭,唯有夏暖暖。

家裡不像原先,大娘也開始多給夏暖暖花錢。只是,在她的認知裡,可樂泡麵零食就是不錯的待遇。

她的廚藝很好,雖然有時讓人覺得不甚衛生。但那剛出鍋的煎餅,熱騰騰的黏玉米是我們小時的記憶。

只是我們長大,這麼多年,已經並不見大娘在弄這些。

這天晚上,夏暖暖自己來買的東西。許是練他的膽色,許是大娘他們不願意動彈。

夏暖暖笑呵呵的跑到門口停下,拉開簾子,彷彿屋裡有了魔鬼,頓時變得有些羞澀。他的說話嗡嗡,我問了兩遍,他才鼓足了勇氣。

“要一個煙,在拿一瓶可樂。”

我笑嘻嘻的給他拿了這些。在拿到東西轉身就跑的瞬間。我大喊了一聲,“還沒找錢。”

他呵呵的停下,拿著錢,又要奔跑,彷彿逃離這魔窟。我在後面喊了一句,“看車”。

他在前面終於大聲答了一句。“知道了。”

只是這幾天沒看到夏暖暖小朋友和她媽的身影。

我疑惑的問了一句。

我媽冷哼一聲,一邊做著飯一邊說道。“我要你大娘,我也不請她吃飯。就放原先,請了多少頓,幾乎晚上就在那吃。結果呢?一老在你大娘跟前說暖暖這個不好那個不好。說學習沒她姑娘學的好,說教題也不會,你大娘願意聽才怪。”

我點點頭,確實是這個理。

“我說最近怎麼大娘開始接暖暖了。怎麼沒見她一同把暖暖他們接回來。”

我媽點點頭,看著沉默。我狐疑的接過菜刀,幫著切菜。

“怎麼了?”

我媽嘆了一口氣,像是弄不明白。“你大娘,讓那個家長去接,也是怕別人問她暖暖是不是她親生的。現在,去接了,到處跟人家說暖暖是她生的……何必呢?早晚得知道。”

我切著菜,心裡也一片惶恐。並不知以後得事情。一時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

像是想起來什麼。“哦!忘了,你大娘說,以後暖暖有不會的題來問你。你大娘不認字。”

我“嗯”了一聲。

那邊的灶臺已經生上了過,火焰很大,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伴隨著炒菜聲,我媽大聲接著說。“你大娘給暖暖報了個班,一對二,這一個學期下來一千塊錢。就是老王家那個學生。你大娘說,她不認字,教不了。也不能讓暖暖這麼聽不懂下去。就給他報了一個。說是學的還不錯,老師也誇他。”

“我大娘也挺捨得的。”我附和一句。

我媽點點頭,“你大爺大娘對暖暖還中,就是有些地方,讓人想說。”

聽著挺感慨,我翻了一個白眼。心想,背後說人壞話時,怎麼沒想這個。

9

夏去秋來,遠遠的聞見香味。我坐在外面,幫著賣著葡萄。

大道的那面,大娘正拿著兩個煮熟的地瓜向我示意。

我仔細看了看,樂的點點頭。大娘回去拿了一個盆,盆裡全是地瓜。

這些地瓜,全是地裡剛剛刨出來,很面很甜,還冒著熱氣。

大娘手裡拿著一個扒開的。問我“好吃嗎?”

我點點頭。

不過很疑惑,雖然夏季已過,但也不是多涼的天氣。“這天蒸地瓜,炕不熱嗎?”

大娘搖搖頭,“晚上就涼了。”我找個板凳給她坐下,她坐在旁邊,身板比我高半個頭,眼睛已沒有原先的憔悴和倔強,此時很平和。手裡的地瓜啃下最後一口。“小崽子昨天在小玲那吃了一個地瓜,說是好吃,就多吃了幾個。我就尋思今天是集,買了一大袋,給他蒸,讓他吃個夠。”

我點點頭,“現在正是貪吃的時候。”

“你別說,我感覺我家崽子長了呢!”

我附和道。“是有一點。”其實心理覺得沒有多大變化。

我們倆,在陰涼下坐著。年齡的差距,無法讓她對我說出心裡話,只有一些炫耀暖暖學習變好的話術。我雖然聽的有些不耐煩,但也真心覺得這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在那之後,大娘像是開了掛。煮玉米,攤煎餅以及一些羊肉之類。

我啃著手中的玉米,很好奇。

我媽也啃著大娘送來的玉米。“你大娘啊!那天暖暖在小玲家吃了幾個地瓜,小玲有點不願意,你大娘看出來了。這就開始好好做飯了。不過也是不忙了,有心情和錢做了。”

我點點頭。

“哦!對了。你大爺的工錢應該要回來了,說是讓你弄弄手機,不知道怎麼收賬。一會你去他家一趟。你大娘那個也有點問題,他們不會。”

那一天,手機屏保是夏暖暖的照片。我看著大爺的手機。調侃一句,“這照片照的行啊!挺好看。”大爺笑的哈哈,大娘也在這一旁抽著煙。

大娘的手機拿出,“你看看,這怎麼沒聲了。”我拿著她手裡的手機,是一個智慧的。許是後來為夏暖暖買的。

秋季快過,冬季要來。我站在大道邊。

那時,是在大道的那邊,看大娘這邊的風景。淒涼帶著幾分蕭瑟。

現在站在此處,是否帶著幾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