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吟秋聲：品嚐一顆香榧

說起香榧子，還真是值得我用足功夫揮灑文字呢！

香榧子，又稱香榧、赤果、玉山果、玉榧、野極子等，是一種紅豆杉科植物的種子，它的品種有產自諸暨楓橋、安徽太平和江西玉山之分。不知道的，總以為掛在樹上的那一個個像青棗子一樣的是它的果子，其實那是它的種子，如核桃，如板栗。我現在品嚐的香榧子，產自著名的諸暨楓橋，外形像極一顆橢圓形的兩頭尖的橄欖核。看著它那足以矇騙世人粗心的眼睛的外表，忽然想到，當初分發給辦公室同事的時候，因為其價稍貴的緣故，每人僅限兩顆，他們起初會不會在心裡嘀咕：發我兩顆橄欖核幹嘛？而等到品嚐完其風味獨具的滋味後，大家又會不會像猴子那樣產生“朝三暮四”之類的計較呢？！

香榧黃褐色的果殼與橄欖核別無二致，而油質的外殼裡麵包裹著的、散發著一種特殊香氣的黃白色種實，據說含有什麼乙酸芳樟脂和玫瑰香油的成分，還是提煉多種高階芳香油的原料呢！怪不得它獨特的香味那麼濃郁，這種豐富而又純粹的味道，豈是那些催熟的速成之物所能比擬的？

我國栽培榧樹的歷史堪稱悠久，在《神農本草經》中就有對榧樹的記載，因此香榧又稱為“中國榧”。它的生長成熟期為三年：第一年開花、第二年結果、第三年成熟，故稱“三代果”，而且五六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樹仍然結子，真如人們所稱譽的：“一代種榧百代涼，一年種榧千年香”，就像中國文化，歷經千年而歷久彌新。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吃到這麼稀有、這麼古老的樹種的種子，內心會莫名地升騰起一份從未有過的虔敬。現在的很多農作物都讓人懷疑施加了生長劑，所以很多東西讓人再也品嚐不到它們原本的滋味。但吃著香榧子，會讓人由衷地感覺吃到的是食物的本真之味。只有這種植物自帶的本味，才讓我們在非常榮幸地享受到大自然的無私饋贈的時候，滿懷著滿足與感恩之情。

而香榧樹，則又名榧樹、玉榧、野杉子，為紅豆杉科，屬常綠喬木，還是世界上稀有的經濟樹種。香榧樹樹幹挺拔，細葉婆娑，是頗為良好的綠化樹種；而將其木材製成傢俱，會不會也像香樟木一樣自帶特殊的芳香？因唐代張繼的一首《楓橋夜泊》而出名的楓橋，這被稱為“中國香榧之鄉”的地方，現在已然有座香榧森林公園；那因西施和珍珠這兩個已然成為美的代名詞而名聞遐邇的諸暨，因此又被稱為“中國香榧之都”。每每聽聞此等好訊息，我在心裡總是盤算著何時能啟程到實地一遊。

蘇東坡有詩云：“彼美玉山果，餐為金盤食”。普及完香榧子知識的我，此時正在享受著兩個指頭間的諸暨楓橋香榧子。看著其中間肥、兩頭尖的外形，總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上課時對學生說的“人才分佈呈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型結構“，這一聯想不由得讓我對它的外表刮目相看。

香榧也真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乾果，它又叫“西施眼”是自有其道理的：它有兩頭，而大的這一頭的兩邊，略微對稱地生長著兩個小小的突起的木疙瘩，不就像極美人動人的雙眼？

而香榧的吃法，技巧和趣味也即來源於此：用大拇指和食指夾緊兩邊的兩個眼用力一按，前端就會裂開一道小口，非常擬人化地催促著你欣然去殼、取仁，然後用略帶尖銳的不規則的一側外殼，輕輕颳去那包裹其外的黑棕色外衣，這才露出米黃色的可人的果仁。這一過程彷彿具有真知灼見的、去粗存精的美好一刻，小心而又仔細地拂去歲月粗糲的痕跡，讓最珍貴的東西完美呈現在世人眼前。

一顆香榧在嘴裡咀嚼，唇齒間一股濃烈而又馥郁的特殊氣息隨之而盪漾開來，這是一種奇妙的生理體驗。沒有哪種乾果可以讓你那樣被一種如此別緻的氣息和味覺所一起虜獲，彷彿千年悠遠的回味，帶著明朗的自然的氣息。濃濃的類似於松香的味覺體驗不可思議地在口腔中盤旋，酥鬆的口感不知不覺中令口舌生香。那香氣，那麼清雅，彷彿咀嚼的是大自然的精氣，如此純粹，如此豐厚。陽光暖暖地照在我的居家服上和榻榻米的棉質抱枕上，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好聞的陽光獨有的味道。這時候，鼻翼間淡淡的陽光之清香味兒，與口腔中濃濃的類似於松果之松香味兒混雜在一起，彷彿給五臟六腑一起洗了一個奇特的森林浴，身心變得分外清新了起來。這時，腦海中浮現的畫面也許是這樣的：一束陽光從枝頭的最頂端若隱若現地閃著光，空氣清新而又芬芳，樹底下站著一個張開雙臂的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的自己，頓時倍感神清氣爽。

因為種子歷時彌久，更讓人吃出一種自然天成的本色，那是陽光、氣候、土地在歲月的參與下，共同醞釀而成的作品，是它們一起合作而就所得的原始傑作，因此才會讓人在唾液的幫助下，更加感覺其味自有一種旁食無法取代的齒頰留香和綿遠悠長。

世上任何的速成，永遠抵不上歲月的長久歷練。

林清玄在《松子茶》一文中寫道：即使是一粒小小松子，也是吸取了日月精華而生，我們雖然能將它烹茶，下鍋，但不表示我們比松子高貴。他老人家也許並不知道，世上有一種叫香榧的東西，比之松子的高貴，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我們在過年時節品嚐一顆香榧，其實是在品嚐歲月的精華，不是麼？

對於我而言，在認真品嚐香榧子的時候，更多地在思考的是：如何像它一樣，在安安靜靜的自我淬鍊中，度過屬於自己的一年又一年，歷經歲月聖潔的洗禮，最後成就自己獨特的自帶韻味的超然之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