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說紅樓夢的外諱與內諱

所謂避諱指的是人們在說話和寫文章的時候，為避免與尊者或者父輩有犯忌觸諱的言語，使用其他類似的字詞來替代。比如死亡在眾人眼裡是一種忌諱之事，於是從古到今，人們用“亡”、“盡”、“歿”、“殞”、及“下世”、“辭世”、“謝世”、“逝世”、“去世”、“長眠”、“犧牲”、“捐軀”、“殉國”、“昇天”、“作古”、“永別”、“與世長辭”、“停止呼吸”、“心臟永遠停止跳動”等數十種同義詞語來間接表述。國外也有類似的說法。尊者的名字也是一種“避諱”，比如人們在說話或者寫文章時，碰到君主和尊親的名字都用其他字代替以表尊重。

根據避諱物件的不同，可以將避諱分為四類：

1、國諱，也叫公諱：

國諱要避當朝皇帝，以及本朝歷代皇帝的名諱。

2、聖賢諱

聖賢諱要避開歷代聖賢的名諱。

3、家諱

家諱指的是在家族內部，晚輩在言談和作文時要避開長輩名字中的字，尤其是父母、祖父母先等長輩的名字。

4、憲諱

憲諱指下屬官員要避上司、長官的諱。

中國人的避諱之俗起源很早，大約起於周，成於秦漢，盛於唐宋，一直至清末。其實即使是現代社會，避諱也是一種常見的社會現象。歐美國家的男子，凹凸的名字是史密斯，他的兒子可以是小史密斯，但是在中國則不行，一個人叫曾國藩，如果他的兒子起名叫小曾國藩，估計親爸爸曾國藩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考證避諱字在古典文獻的研究裡具有極大價值，比如陳垣在《史諱舉例》裡雲：“秦初避諱，其法尚疏。漢因之，始有同訓相代之字。然《史記》《漢書》於諸帝諱，有避有不避。”

這裡再說說什麼是內諱，什麼是外諱。內諱就是在某本著作內為了避免與尊者或者父輩有犯忌而產生的避諱。外諱就是文字內為了避免與文字以外的作為尊者或者父輩的當事人有犯忌而產生的避諱。外諱也是變化的，比如一本書的抄本，在早期可能沒有與外部的某個尊貴之人的名字有衝突，但是隨著時間的變化，後世的尊貴者出現了，那麼作為抄本里的名字也要隨著變化。

先說說紅樓夢裡的外諱，紅樓夢原名石頭記，石頭記裡的名字與外部的避諱就很重要。

第一，《石頭記》不避諱永璉。乾隆三年，也就是公元1738，滿清王朝的皇太子永璉去世。根據《清史稿》的記載，乾隆皇帝下聖旨避「璉」字諱。《石頭記》不避諱永璉，說明《石頭記》寫作於公元1738年之前。

第二， 《石頭記》不避諱永璉。《石頭記》第十五回裡有：賴藩郡餘禎。這裡的禎、禛都是雍正、乾隆最重要避諱字。

第三，《石頭記》外部裡的玄墓山不避諱不避康熙諱。《石頭記》第四十一回雲：妙玉說：「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公元1661年，康熙皇帝登基繼位，由於他的名字是玄燁，因此該山遂更名為元墓山。

其實類似的避諱還有許多，我們在這裡不一一列舉了。

下面看《石頭記》的內諱。《石頭記》裡的丫鬟的名字都很特別，有好多都與飛禽走獸有關，好多與花花草草有關，好多與觀賞器物有關，她們改名字最多的地方就是《石頭記》的精妙所在。

比如賈母身旁的丫鬟珍珠，珍珠被賈母賜給賈寶玉以後，改名襲人，緊接著賈母身邊又有一個叫珍珠的丫鬟。賈母為什麼那麼喜歡珍珠這個名字，原因很簡單，賈母的兩個親嘟嘟的孫子就是賈珍和賈珠。賈政看到襲人這個名字直吸冷氣，一般人還以為賈政沒有文化，不知道芳氣襲人知晝暖這個典故。其實急症也是讀書人，對於這個典故自然一清二楚，他其實對和襲人對應的可人很敏感，因為可人原來也是賈母的丫鬟，後來被秘密趕出賈府做了歌女，她在外邊的酒席宴上歌唱的自然是賈府的醜聞。

比如甄士隱的女兒甄英蓮，脂批提到甄英蓮也是金釵的身份，可是作為丫鬟被賣給薛蟠，自然身份就低賤許多。甄英蓮第一次被改名為香菱，英蓮其實犯了賈寶玉的忌諱，賈寶玉是晚明皇子，在故事裡叫神瑛侍者，這裡甄英蓮犯了雙重忌諱，前面我們分析出來賈寶玉的原型的名字是朱蓮英，看來甄英蓮這個名字是非改不可的。可是香菱的名字也沒有叫多久，立刻被改了，而且是夏金桂改的，原來林黛玉和薛寶釵的母親原名是朱香玉，香菱這個名字還是犯了香這個忌諱。

賈寶玉在怡紅院裡遇到一個丫鬟叫林紅玉，林紅玉後來改名叫林小紅。這裡的改名也有學問，原來林紅玉的名字犯了她的母親的忌諱。她的母親就是賈珍的妻子硃紅玉，而林紅玉的身份是被聰明絕頂的王熙鳳識破的。當王熙鳳遇到林小紅，一番詢問就明白林小紅也是賈珠的私生女。王熙鳳那是多麼聰明的人啊，從林之孝那兩口子的表現和改名字前林紅玉的言行，不難知道林小紅的真實身份，因此立刻把林小紅調配到自己的身邊。

紅樓夢裡改名最頻繁的劇情出現在賈元春省親的回目裡，本來石牌坊上明顯“天仙寶鏡”四字，賈妃忙命換“省親別墅”四字。這裡的改動涉及賈府及皇室的核心秘密。天仙寶鏡是暴露秘密的手法，那是太虛幻境的代名詞。賈元春進園來看到的“有鳳來儀”、“紅香綠玉”、“杏簾在望”、“蘅芷清芬”，這些都是大有寓意的。賈元春命令一個一個都改了，有鳳來儀說明賈府以前還來過皇室公主，紅香綠玉里包含了硃紅玉和朱香玉兩個公主的名字，杏簾在望的杏花是晚明皇室老太妃的代表花，這些涉及到紅樓夢秘密的，又是給讀者啟迪的字詞，賈元春都命令改過了。

當然涉及內諱和外諱的地方還有很多，這裡的解讀先告一段落。

注：本文參考部分專業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