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最好的都市平民劇是它丨國劇60講第三季（53）
大家好，歡迎來到國劇60講第三季，我是主講人李星文。今天這一期，我們聊一聊近年來少有的味道醇厚的底層平民劇《裝臺》。
《裝臺》由馬曉勇編劇，李少飛執導，張嘉益、閆妮等人主演。於2020年底在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播出，並在芒果TV、央影片、央視網同步播出。
《裝臺》是罕見的原著小說和電視劇都得到了高度認可的作品。小說作者陳彥現為中國作協副主席，中國劇協黨組書記、駐會副主席。陳彥曾長期在陝西省戲曲研究院工作，從編劇做到院長。
在跟戲曲打交道的日子裡，舞臺上下的人和事深深刻刻進了他的心裡。從2015年開始，他陸續出版了舞臺三部曲：《裝臺》《主角》《喜劇》。
2019年8月16日，陳彥憑藉作品《主角》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2019年9月23日，《裝臺》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
從小說到電視劇，《裝臺》的人文情懷和地道質感沒有變，但畢竟藝術形式不同，傳播範圍不同，情節和人物上的改動也是必然的。
應該說，小說寫起人性來更犀利，更不留情面。比如男主人公刁順子，在小說裡是頗有些奴性的，言不由衷的奉承話張嘴就來，受到的欺辱也更甚。比如他的頂頭上司寇鐵（到劇裡改名叫鐵釦），剝削者的嘴臉更惡，對順子幾乎是張嘴就罵，抬手就打。
這些在電視劇裡都不同程度得到了打磨，銳度明顯下降。順子（張嘉益 飾）的忍辱負重基本上還在老好人範圍內，到不了劣根性的程度。鐵釦（孫浩 飾）雖然扣起工人的錢來毫不手軟，最後大雀（姬他 飾）出事時也算忙前忙後，多了不少人味。
再比如說，裝臺的隊伍在廟裡幹活，墩子半夜在殿裡自慰，惹怒了廟裡的和尚，導致順子被人打罵侮辱。而到了劇裡，改成了墩墩（郭文崗 飾）和流動演出的演員手槍（秦海璐 飾）在祠堂裡親熱，被發現。兩個闖禍的人跑得無影無蹤，剩下順子又罰跪又扣錢。
還有就是小說裡蔡素芬和三皮有更多的情感糾葛和肉體接觸，順子的兩個女兒菊花和韓梅的爭鬥更加血腥，這在劇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淨化。
小說是可以把人寫進骨頭縫裡的，心理描寫是無遠弗屆的利器。電視劇是大眾文藝產品，總要有個真善美的把控。而且，有些歹毒和陰沉的心思，寫在小說裡尚可，一旦外化為熒屏上的行為，一定會給觀眾帶來更多的不適感。
但劇集也有劇集的優勢。陝西方言的百轉千回，聽起來自然比讀文字更帶感。西安美食的色香俱全，看起來也比書裡的描寫更誘人。
人物從紙上走下來，立刻具象化。讀過小說的可能會有些不適感，但看著看著想象中的人物和眼前的演員就契合了。因為選角的確到位，表演很是精當。
《裝臺》的劇名一度曾改為“我待生活如初戀”。聽起來滿正能量的，其實前頭還有一句是：生活虐我千百遍。應該說，這兩句詩概括了這部劇的主題立意。
就生活的虐來說，順子的遭遇和二十年前的《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沒兩樣。沒完沒了的生活難題，家裡家外的種種窩心，不能和生活同歸於盡，而是要愈難熬愈堅強，才能在汙泥濁水中趟過去。
這裡頭有階層差別帶來的壓強。團長、導演、燈光大師在藝術上強勢，讓咋弄就得咋弄；包工頭和出資人握著經濟命脈，也是予取予求，不可拂逆。這是順子的一難。
這裡頭也有醜陋人性帶來的壓力。家裡現養著長相兇悍的女兒刁菊花，那真的就是跟父親來討債的，怎麼做都被她呵斥，怎麼哄都不肯給好臉子。
遠方還飄著賭博起家的哥哥刁大軍，一出場就氣吞萬里如虎，把劇團上下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說大話使小錢，賭資不夠張嘴就跟順子拿五萬。吃香的喝辣的瀟灑夠了，直接病成個半身不遂，順子還得大老遠把他接回來，端屎倒尿，養老送終。。。這是順子的第二難。
雖然比不了白嘉軒娶過七個老婆，刁順子也是結過三次婚的人。第一個妻子浪蕩，留下個菊花就跟人跑了。第二個妻子苦命，留下個拖油瓶韓梅也走了。第三個妻子蔡素芬（閆妮 飾）人不錯，被菊花死命抵制，也被老家來的痴情種三皮苦苦糾纏。這是順子的第三難。
這樣一個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累的順子，為什麼能堅持下來？憑著他善良的本性，負責的自覺，憑著只管低頭拉磨，不敢抬頭遠望的慣性。還有，他關於“裝臺”的信念。
順子不止一次說過，人都是裝臺，你服務我，我服務你。他在裝臺中找到了飯轍，也找到了價值。找到了人生哲理，也找到了心理安慰。
張嘉益是主演，也是藝術總監。《蝸居》之前的張嘉益是勞模、優秀配角，跟誰對戲都接得住。《蝸居》之後、《白鹿原》之前，張嘉益是出色的男一號，兩奪白玉蘭獎最佳男主角獎。而從《白鹿原》開始，張嘉益越來越多地承擔幕後工作，《裝臺》再次顯示了他挑選專案的眼光和把控品質的能力。
閆妮是張嘉益的老搭檔，《一僕二主》《少年派》《裝臺》三種不同的愛人關係，都有精彩而迥異的輸出。秦海璐在《白鹿原》中與張嘉益結緣，這次過來客串鋼管舞演員“手槍”，也是癲狂而趣致。
姬他、孫浩、姜冠南都是張嘉益主導的劇集中的標配，都在蛻變為演技派。尤勇助陣演了刁大軍，他雖然是憨厚的面相，可是演起這種人生海海的大忽悠來一樣鎮得住。
凌孜扮演菊花，真是沒白姓了“刁”，處處神來之筆。李傳纓飾演疤叔，外強中乾的勁兒沒誰了。他的旁白也是一絕，沒有這些劇情還真不好串聯。
裝臺隊裡的一干人等，看上去就像各懷心思的苦力。這部劇明明是都市劇，但看起來又有濃郁的鄉村風。原因正在於寫的是城中村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們是下苦的人。
這部劇是貳零壹陸影視出品和製作的。此前他們已經有參與出品的《急診科醫生》和《美好生活》，主投主控的《少年派》。
《
裝臺》用的是陝西小說和陝西班底，站在文學的肩膀上讓劇集有了不同於一般都市劇的底層情懷，而這種自成一格也給發行工作帶來了困難。
《裝臺》在2019年4月備案公示，最初的集數是42集。2019年的影視行業，已經出現了投資趨冷的跡象。但之前經年累月通貨膨脹推高的成本，依然在這部劇的製作中發威，最終成本在2億左右。
發行過程中，這部文學性強但並不遵循都市劇套路的劇不是很得衛視歡心。製作過程中，有些人物被要求抹去，CG工作量大了去了。有些敏感藝人出演的章節被要求刪去，42集就變成了33集。
幾經磨難，這部劇在總檯央視一套黃金檔播出了，效果上佳，算是皆大歡喜。網路版權發行到了芒果TV，也為這家年輕女性使用者為主的平臺拉了不少新，算是賓主盡歡。然而單純從生意的角度來說，這部品質劇不算是一個成功的專案。
實際上，總檯央視在電視劇領域大規模收復失地，就是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的。《隱秘而偉大》《大秦賦》《裝臺》等幾部劇一播，氣勢、品質、年輕化幾個要素都有了。到了2021年，優秀劇目紛至沓來，央視又成了臺播劇的首選平臺。
《裝臺》的故事並沒有結束。2021年6月，它在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評選中獲七項提名，最終馬曉勇奪得最佳改編編劇獎。而在今年飛天獎和金鷹獎的評選中，《裝臺》也有多個單項入圍，料不會空手而歸。
今天的節目就到這兒，謝謝收看。
主講人 | 李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