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孤獨的人”去世，他的死也是巴西一個原住民部落的終了

記者 王曉瑩 編譯

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8月27日確認，一個與世隔絕部落的最後一名成員已經死亡。這名成員是一個年齡大約60歲的男子，真名不為人所知，因為經常挖洞捕獵、藏在洞中，人們叫他“洞人”。自1996年被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發現以來，這個“洞人”已經獨自在巴西西北部朗多尼亞州塔納魯原住民區域的雨林中生活了26年。他一個人的死亡，也意味著那個部落的消亡。

這是“洞人”難得被拍到的正面

可能預感自己時日無多

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表示，8月23日，“洞人”的屍體在他草屋外的一張吊床上被發現，身上蓋著金剛鸚鵡羽毛。巴西研究原住民的專家馬塞洛·多斯桑托斯說，“洞人”可能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就在身上放了羽毛。“他等待死亡的來臨，現場沒有暴力搏鬥的痕跡。”據此推斷，“洞人”應該是自然死亡。多斯桑托斯還推測，“洞人”去世的日子大概在屍體被發現前40至50天。“洞人”的草屋和屋內的東西都儲存完好，可見無人入侵他的“領地”。研究人員將對“洞人”進行屍檢，以確定他是否感染了疾病。

其實，人們早知道“洞人”的存在，但由於他長期避免與外界接觸，沒人知道他的名字、說什麼語言、屬於哪個族群，但他的特立獨行和長期獨居卻在巴西出了名，他的生活出現在紀錄片中，也時常出現關於他的報道和影片——但所有這些關於他的訊息都是零碎的，他對外人很有敵意，有報道稱，有一次他向一名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工作人員射了一箭，正中對方肺部，此後該基金會決定讓“洞人”在森林裡獨自生活，不再打擾。

“洞人”的背影

上次“洞人”的畫面被捕捉到還是4年前。2018年，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偶然在雨林中拍到了他的身影，當時他半赤裸著身體，只在腰間繫了一塊圍布，正在用像斧子似的東西嘗試砍樹。後來，他躲了起來，只有草叢中出現的自制長矛，表明他對外人的不信任感。之後再也沒人見過他，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只是偶爾見過幾次他造的草屋和挖的洞穴，有些洞穴底部佈滿了尖刺，似乎是想用來捕獵野豬之類的動物。

發現“洞人”遺體的艾爾格說，這些年來“洞人”建了50多座草屋，屋裡都有一個大約3米深的洞穴。艾爾格認為，洞穴或許有某種心靈或宗教意義，也有人認為這些洞穴是用來藏身的。研究人員還發現，“洞人”會種植玉米、木薯等作物，用麥稈和茅草建房子，會收集蜂蜜以及木瓜、香蕉等水果。還有報道稱，他經常在樹皮上畫畫。

“洞人”挖的洞

整個部落只剩他一個人

“洞人”行蹤隱秘，與外人帶給他們部落的磨難有關，似乎從他年紀還小的時候，這一切就開始了：他們居住的地區位於巴西與玻利維亞接壤的叢林，四周環繞著巨大的牧場。20世紀70年代，當時的農場主和礦主想佔用部落的土地，“洞人”所在部落的絕大多數成員慘遭殺害。到了1995年，整個部落僅剩的7個人又遭到非法礦工的攻擊，其中6人被殺，“洞人”成了唯一的倖存者。20世紀90年代，他們村莊的遺蹟也被拖拉機摧毀。直到1996年，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才發現還有這麼個人活著。“他不信任任何人，因為他與非原住民之間有過許多痛苦的經歷。”多斯桑托斯說，“我們想要建立對話，提供一些玉米和箭頭，但他非常害怕並展現出攻擊性。我們不得不尊重他的孤僻。”

“洞人”在草屋中挖的洞

根據巴西憲法，原住民有權在他們傳統的居住地繼續居住。為防止“洞人”被打擾，巴西政府1997年在朗多尼亞州設立了塔納魯原住民區域，這片方圓約8000公頃的地區就像雨林中的一塊小島，只有他一人在這裡遊蕩。即便如此，“洞人”依然面臨來自各方的暴力。2009年他險些遭槍擊，據稱開槍的是當地反對政府保護這片土地的農場主。為保障“洞人”的安全，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自發現他後就開始對其居住的區域進行監控，艾爾格也是在近期的例行巡邏中才發現“洞人”已經去世。

“國際生存組織”是一個致力於保護原住民權益的非營利機構，該組織警告，巴西大約有240個原住民部落，正因非法採礦者、伐木者和農民侵佔土地而面臨生存威脅。該組織研究員菲奧娜·沃森認為，“洞人”的死是一場“種族滅絕”，“全球範圍內，總有人為了各種利益，給原住民帶來無盡的苦難。他的死亡揭示了這種暴力與殘酷，也代表了原住民自身的反抗。”“我們只能去想象他一生中都見證了怎樣恐怖的場景，在部落其他人都被殺害後，他又經歷了怎樣的孤獨。但他堅決拒絕任何外界的接觸，明確傳達出只想一個人待著的訊號。”

“洞人”建的房子

“他代表著人類多樣性”

“洞人”的去世代表了他所在部落的消亡，但他受到了輿論的關注，在雨林深處，還有很多“未接觸部落”正在不知不覺中消亡。“未接觸部落”是指不與外界存在持續性接觸的群體，這些原住民與世隔絕、鮮為人知，或者根本沒有記錄，外人對他們的人數、語言或文化幾乎一無所知。美國《紐約時報》報道稱，巴西全國原住民基金會報告了至少114個與世隔絕的原始部落的活動跡象，其中只有28個原始部落的存在得到證實，剩餘86個部落始終未能得到巴西政府的保護。

而且，原住民部落的存亡還受到政策影響，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大力推動砍伐亞馬孫雨林，這給那些深居雨林深處的“未接觸部落”帶來新的威脅。巴西原住民宣教協會近期釋出的資料顯示，博索納羅2019年上臺以來，針對巴西那些本來受保護的原住民地區的入侵和非法採礦事件增加了近3倍，從2018年的109起上升到2021年的305起。

亞馬孫雨林 資料圖

“他們並沒有迷失在時間之中，他們是當代人，代表著人類多樣性。”2018年拍到“洞人”後，菲奧娜·沃森說，“他們應該因其豐富的知識和獨特的生活方式受到重視和尊重。”根據巴西2010年的人口普查，該國約有90萬原住民，不到總人口的0。5%。巴西勞動和社會福利部的資料顯示，2020年巴西有72861名合法就業的原住民，比2019年減少1080人，比2018年減少7554人。原住民領地每隔幾年要登記一次，“洞人”去世後，巴西的原住民權利組織正呼籲給予塔納魯區域永久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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