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老爸的梧桐樹
老爸的梧桐樹
◎珠珠
好久沒回老屋去了。自從老爸去世，老媽搬出來跟我們孩子一起住，老屋我就回去了兩次。
這次是今年清明去給老爸掃墓路過老屋。當我遠遠地看到老屋門前那五棵高高的法國梧桐樹時，心裡一陣酸楚。走到那寬大的院落外時，我們停下車，但我和妹妹都沒有下車，心照不宣，我們此時還無力一起去觸碰那深切的記憶。我用力地看著那熟悉的三合大院，大鐵門緊關著，就如同以前我們全家外出了一樣。但上面掛著的那把大鐵鎖鏽的有些斑駁了，春聯已模糊不清。門樓橫匾上 “玉壺冰心” 那四個大字倒還是很清楚，景泰藍色的字鑲著金邊，那是老爸的正楷，路人常注目的漂亮大字。
門前院牆根長了些雜草，大門對面五棵法國梧桐，可能去年沒有修剪，樹冠有些瘋長的枝條，最東面那棵樹冠好像枯死了半邊。
我兩眼模糊了，小妹低著頭，她說了聲：“快走吧，我診所裡還有病號等著，等過兩天我找人回來整一下……”
車開動了，我轉過頭努力地望著老屋，努力地望著那五棵高高的梧桐樹。乾燥的春風從車窗外呼呼地吹進來，我的眼淚順著眼角飛著。
怕老鄰居看到我的樣子，我關上了車窗。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老屋和梧桐樹捎。
八六年我們家搬到這裡住，至今整三十年了。當時我們房子很是高大上呢。正屋六間，東西廂各是三間，西廂老爸是退休後開的診所，東廂則是我家的倉庫。老爸生活很是有情調，院裡有個小花園，他和媽媽養了太多的花草。大門兩側院牆根栽的是冬青和薔薇花，在大門對面則栽了五棵法國梧桐樹苗。他很是喜歡法國梧桐，記得剛栽樹苗時，一位鄰居說他：“王大夫，你栽這樹有啥用？將來長大了也不能做啥。”我爸笑了笑說：“這是風景樹，不用幾年我門口就成了一道小風景。”他很細心地在樹坑周圍用磚塊壘了擋水沿，外周又給它們圍了木柵欄。
那時我在讀書，很少回家。可每次放假回來就會看到，五棵梧桐樹長得很強壯，枝葉繁茂的，樹枝修剪的整齊漂亮。春天，門前五棵梧桐樹，樹幹筆挺，泛著新綠，抽著新芽，像五個茁壯成長的少年，充滿了無線生機。老爸每次下班回來，都會在門口圍著他們看好久。看完了再附身去整理大門兩側的冬青和薔薇花。
記得一個暑假，我在家，看到下班回來的老爸，沒有直接進門，而是在大門外停住了。我穿過大院裡爸媽擺弄的花花草草，來到大門口。剛想喊他，只見老爸他一隻手扶著一顆樹幹，一手放在眼前擋著夕陽光芒，抬頭望著。在夕陽的光輝下，我忽然感覺老爸樣子好溫暖，就像一幅油畫，放著無法言表的藝術光彩。我呆呆地看著他，一會兒，老爸發現了我，他和藹地笑了笑。那笑容我終生難忘！我輕輕地叫了一聲：“爸爸”，他應了一聲，又手一指梧桐樹說“燕，你看這梧桐樹葉多麼茂密，葉子厚厚的毛茸茸的。”我來到爸的跟前，仔細觀察起來。夕陽的餘暉照著，綠色葉子都泛著絳紅色的光，太美了！
“樹幹的顏色也是很別緻，深淺不一的，多像是一大筆一大筆塗上去的顏色。”爸又自言自語地說。我馬上又把目光落在樹幹上，真的啊，梧桐樹的樹幹色彩很美！淺黃、淺綠和橄欖綠不同色差地斑斕著。的確像是用油彩一筆一筆點畫出來的。我以前怎麼沒感覺到呢？我開心地在自家大門前彈跳摸高起來。爸爸看著我的樣子，他樂呵地笑了笑。我拉著老爸站在大門旁的薔薇和冬青樹前面，盤著胳膊朝南站著悠然地一起欣賞起來。那時那刻我感覺這五棵梧桐樹的確是很有風景。其實，我在慢慢體會爸爸建造的院外景觀，一個綠色的溫馨的家的溫暖。
生活本身不容易，記得老爸當時的工作很累，好像有些不順。孩子都讀書，奶奶還要照顧，他跟媽媽兩個人默默地付出著辛苦。老爸很有才華，很會在苦中找樂。他的書法很好，春節期間他再忙，鄰居求他寫春聯他都抽時間給寫出來。繪畫也自學的有模有樣，記得他經常會在我家牆壁上隨著弟弟妹妹胡亂畫的地方，稍加幾筆就畫出一幅讓我們開心不已的畫來。老爸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會給自己給親人建造一個開心樂園。就譬如他把我們的家打造地如花園般的浪漫，又有那麼點詩情畫意。周圍的鄰居也感受到了這一片別樣的綠和特殊的芬芳。一年四季，我家門前的石階就是鄰居們閒暇聊天的匯聚地，嘰嘰喳喳，開心不已。
五棵梧桐樹在爸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長高，長壯！幾年後，到了冬天修剪枝條時，爸都需要用梯子爬上去才行。樹越來越高越壯，爸卻越來越瘦小。感覺不久前那個和我一起觀景的中年男人漸漸老了。一次爸很辛苦地剪下好多枝條，在地上捆了六大捆。媽媽說，今年冬天用它燒火蒸饅頭用不完。爸笑了笑，說：“這些枝條不好看了，發揮它最後的作用，當柴燒。”
我抬頭望了望被老爸修剪整齊的樹冠，心裡很是感慨。真希望老爸能像梧桐樹一樣強壯，永遠不老。
梧桐樹太高了，超出對面的鄰居家老宅的屋頂了。我們伸手早已夠不到它的葉子了，只能抱著樹幹仰望它那碩大的樹冠。門前的地面有的地方被強有力的樹根撐裂了。
如今老爸去世好幾年了，這五棵梧桐樹失去了它們的男主人，可它們依然像五個強有力的家庭衛士，看護著老屋。替曾經把它們帶到這塊土地，這個家庭的男人守護著，就如同一家人都在時一樣。
【作者簡介】
珠珠，原名王明珠。女，煙臺市人，副主任醫師。煙臺市散文學會會員，《煙臺詩人》、《煙臺散文》微刊編委。平時喜歡寫詩歌、散文、小說和劇本等，其詩歌和散文作品經常發表於煙臺地方報刊、網路及微信平臺。
編輯：張虎
壹點號煙臺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