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素履往，生如逆旅一葦航

01

我想，讓木心餘生快慰的，並非自己的才華得到世人的認可，而是自己的得意門生陳丹青。常言道“亦師亦友”，此番看來，果然不出所料，如果沒有陳丹青的極力推崇，有誰知道在文藝界的邊緣還有一顆璀璨的星辰？沒有陳丹青的微言大義，有誰知道塊遺落在歷史塵埃裡的璞玉？沒錯，他就是木心，一個大器晚成的文學家。或是，時代忽略了他，苦難埋沒了他，我們正好也忘卻了他。可是，這樣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傳奇人物，沒想到也有經歷過一段傳奇色彩的人生。

木心是執著的，同時也是隱忍的。一個有所作為的人，內心必定是強大的。對於木心的文化成果，作為後生晚輩，我尚無資格評說，可是對於木心在人生際遇面前的態度，我則是肅然起敬。他整個人生，都是在抗爭和堅守中前行的，一路忍讓謙和，一路筆耕不輟，縱然慘遭牢獄之災，有面臨“作品皆被毀，手指被廢”這樣的不堪一擊的重重打擊，可是他並沒有就此作罷。因為，天有不測，人生無常，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今天的樣子無法決定明天的樣子，明天的樣子又源自今天的造化，他終究是懂得，苦難對於這樣堅硬如鐵的人何嘗不是一筆財富呢？只管潛心所好，剩下的交給時間，那些風言風語的說辭，全然讓它們隨風而去。

我想，那首膾炙人口的《從前慢》，竟然是出自這樣一位“在骯髒的世界上，乾淨的活了幾十年的渺小的偉人”之手，也許木心是睿智的，也是豁達的。也許那些非人的生活，才讓他有朝一日，敞開心窗，滔滔不絕。從莫干山的閉關修行到深牢大獄的不卑不亢，從哥倫比亞的素履以往到烏鎮的落葉歸根，不要談論他多才多藝的才華，就是回首他波瀾壯闊的人生，就已然是一本厚重的書，用心觀之，便從此良心發現，受益匪淺。且看如此謙和陽光的智者，我們是否如沐春風呢？

02

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也一定會為你開啟一扇窗。我們要相信，絕非是命運特意眷顧誰，而是在夢想和現實衝突之時，我們該如何選擇。現實出乎意料，前途未卜怎知？可是，不得不說，一個善待生命，他的命運也差不到哪兒去。冥冥之中，天地之間傳來一種悅耳的聲音，“年輕人，你一定要配得起你所承受的苦難！”。那是誰呢？他的聲音如此高亢，響徹夜空。

比之於木心，我們在豔羨之餘，便多半是匪夷所思。我想，命或恐由天定，但事卻在人為，一切都是未知數。那個“舉家食粥酒常賒”的曹雪芹，不也是在貧屋陋室中寫《紅樓夢》嗎？那個衣衫襤褸的吳承恩，不也是在窮鄉僻壤之間著《西遊記》嗎？那個屢試不第的蒲松齡，不也是在矮瓦斗室中構思《聊齋》嗎？有人說：“文學是可愛的。生活是好玩的。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細細看來，這句話，比類前人，並不奇怪；譬如今天，也絲毫不為過。可不是嗎？

前人說過，“書痴者文必工，藝痴者技必良”我看那也未必？真正有多少人能夠做到“書痴文工，藝痴技良”呢？都說“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可是最近一則報道，一位痴迷書畫的老人華崇峰竟然在其所好上堅持三十年，卻仍舊家徒四壁，寒磣無比，而在其自戀之餘，難免不讓人咋舌，坊間俱說其是瘋子，大家也是唏噓，像這樣“精神令人佩服，水準不敢恭維”的痴迷人士，我們又將做何感想呢？

對一件事情太過痴迷，非但沒有提升你，反倒是毀了你。愛好永遠是愛好，夢想終歸是夢想，總不能拿來當飯吃。這樣的例子還在少數嗎？那些成天痴迷網路遊戲的，終究成了一個好吃懶做的網蟲；那些痴迷主播秀場的，傻乎乎的把父母血汗錢打賞卻也並不感到心痛；那些痴迷唱歌跳舞的，也終究只是做了風塵中的一名舞者。況且，脫離實際，好高騖遠，以自己狹隘的眼光，固執堅持那些不該堅持的東西呢？對自己眼前的生活不捫不問，這又是何苦呢？畢竟，茫茫世間，有關愛好和夢想這些玩意兒，理應是天資、才情、心智、機緣和努力共同成就的結果，是需要足夠的物質基礎支撐的，並非是自己平生一念而起的小情緒。

03

無獨有偶，龜山腳下也出了一個“思危奮發圖強，修德安和天下”的唐國明。相比寓華崇峰，唐國明也是痴心難改，當然也是蠻拼的。至少，人家有那方面的文藝細胞。雖然，同樣生活窘迫入不敷出，可是有志者不管事成不成，一定是堅持不懈的，他甘受清貧精打細算，寧願獨居茅廬，不曾婚娶，只因自己一時之間無以功成名就。但是，他忘了，人活著的現實意義。人是吃五穀雜糧的，活著首先你得想方設法填飽肚子。囊中無物，何以談人生理想？沒有生活的話語權，就有夢想的可行性。

尋思良久，不覺讓人嘆息。這樣迂腐老道的活法，多半是不切實際，與時代背道而馳，世間哪有富貴命？你我皆凡人。縱然空有一身抱負，也只怕無用武之地。況且，是幾滴墨水呢？等滴到大海里，便一染清流，從此不知所蹤。人生，最怕的不是壯志未酬，而是才不及志。當沒有足夠的底氣向現實宣戰，你也有什麼資格挑戰人生？不作死就不會死。想必，這樣歹毒的話，並非惡語相向。只是道明，真正的理想的生活，並非活在自己的理想中。沒有現實的溫床做後盾，理想也就危如累卵了。

況且，去年就有高二女生續寫《紅樓夢》獲獎的報道，而上面這樣一位才疏學淺之人，憑什麼拿理想與命運較真？在這樣一個人才濟濟的社會，比你厲害的多的去，永遠不要狂妄自大。有些路，並非我們想象的那麼美好，有些夢虛無縹緲，只能不了了之。香花瀰漫，同時也是荊棘當道。要如何選擇？固然無法兩全其美，但是總不能做一個偏執狂。不是嗎？

說到此，我突然想起錢鍾書先生說的一句話來：“二十歲不狂是沒志氣，三十歲猶狂是沒頭腦。”可謂語重心長，一針見血，說到大家心坎上。況且，蘇軾都筆底波瀾“詩酒趁年華”呢？張愛玲都言之鑿鑿“出名要趁早”呢？早過了狂放的歲月，還有什麼底氣執拗？也許，有些堅持值得羨煞，但有些堅持只會惹人笑柄。站在什麼山上唱什麼歌，什麼樣的姿態成就什麼的人生。茲勿贅述，想必，大家是懂的。只是，在人生的路上，一路撒種，一路開花，這是我們最大的奢望。即使奢望再強烈，也無法與現實接軌

。

人生的旅途，我們當順應時代潮流，兼顧理想與現實，實事求是，不走旁門左道，這樣才會順利到達。

且

問人生夢何方？恍惚覺醒卻彷徨。心之所向素履往，生如逆旅一葦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