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之人勉強果腹而拾橡子怎成雅事？橡樹在歐洲還是神明的象徵
中國人比較重實際，對能吃的橡子很早就有記錄，這種野生的堅果是農家採集吃的粗糲食物，在《列子》、《韓非子》中已經提到了，在饑荒之年農家常靠撿拾橡子充飢，所以有橡樹的地方農家頗為注意在秋天收拾橡子，一些山中的寺廟僧人也常收集附近的橡子作為儲備，這在一些詩人筆下被作為雅事提及。
作者：周文瀚
白俄羅斯一棵樹齡超過600年橡樹 來源：新華社
可對那些經歷過饑荒的人來說，拾橡子要費好大勁撿拾、處理，而所獲寥寥，一點也說不上風雅。比如詩人杜甫在窮困潦倒之時多次靠採集橡子度日，可以說是與猿猴爭食，而且“山果多瑣細，羅生雜橡慄。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漆”，他這樣四五十歲的文人幹這樣撿拾的事情也算是受累了。唐代詩人皮日休曾經在《正樂府十篇》寫到當時江南有農家雖然種稻谷，可是大多上交給了官府，只能靠撿拾橡子作為冬日的糧食：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蕪岡。
傴傴黃髮媼，拾之踐晨霜。
移時始盈掬，盡日方滿筐。
幾曝復幾蒸，用作三冬糧。
相比對橡子的重視，中國古人對高大的橡樹很少給予描述，也沒有賦予松、竹、梅那樣的文化寓意，只有幾位詩人注意到了橡花、橡樹的身姿。如唐代詩人趙嘏在《寄山僧》中提到“雲裡幽僧不置房，橡花藤葉蓋禪床”，明初詩人謝肅經過太行山時曾稱讚那裡“參錯梅桃樹，崢嶸橡慄株”的山林風光。
而在歐洲，橡樹在許多古文明中都具有重要的文化地位，許多地方都流傳著古老橡樹的傳說。在古希臘神話中，橡樹是眾神之王宙斯的象徵。希臘西北部伊庇魯斯（Epirus）的城邦多多納供奉的宙斯神廟是一處山地中的森林，中央是一棵具有神力的參天橡樹，祭司說橡樹葉的沙沙聲代表宙斯對希臘人的曉喻。對古代的維京人、凱爾特人、日耳曼人、斯拉夫人來說橡樹是神聖的樹木，大橡樹所在的地方往往就是祭祀雷電之神的聖地，人們認為高大堅硬的橡樹具有神秘的力量，這或許因為高大的橡樹容易被雷電擊中，這被上古的部落視為神奇的現象，於是形成了有關的崇拜和神話。凱爾特的巫師被稱為“德魯伊特”，意思是“知曉橡樹的人”，他們通常在橡樹下舉行儀式，號稱獲取神靈的指示來解決部落民眾的矛盾衝突。
或許因為崇拜橡樹，歐洲許多古老的橡樹得以留存下來。比如英格蘭諾丁漢郡舍伍德森林自從冰河時代以來一直是茂密的森林，其中有一處古老的橡樹叢中的“託恩豪恩”（Thynghowe）遺址就是幾千年前維京人、凱爾特人舉行露天集會的場所，當時人們有了爭端就來到這裡的橡樹下集會，舉辦某種祭祀儀式請求神靈或者巫師、長老判決。附近還有一棵千年老橡樹“海曼·魯克”，它的樹幹是中空的，傳說俠盜羅賓漢一夥人曾經在這裡藏身。18世紀末期的作家海曼·魯克出版了一本關於舍伍德森林橡樹的暢銷書，此後人們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這棵橡樹。從19世紀起這棵樹都受到當地人的保護，人們精心製作了腳手架支撐著這棵大樹，如今這裡是一處著名經典，每年八月當地都會舉辦為期一週的羅賓漢節吸引遊客參觀，一些演員會模擬演出羅賓漢的傳說故事，舉辦各種中世紀風格的表演活動。
橡樹在德國文化中也是一種古老而神聖的樹木，古代的日耳曼部落崇拜橡樹， 19世紀以來德國人也常以橡樹作為民族的象徵符號，認為它代表著力量和耐力，德國以前的硬幣、紙幣上就曾出現橡樹枝的紋樣。古老的橡樹也出現在一些德國畫家的作品中，比如德國著名的浪漫主義畫家卡斯帕爾·大衛·弗里德里希多次描繪過橡樹的形象。他1810年完成的油畫《橡樹林中的修道院》描繪了冬日傍晚，一座橡樹林之間的殘破哥特式教堂的門外，一群教士正聚集在鋪滿白雪的墓地上等待舉辦下葬儀式，門口的教士正在抬著棺木向墓地走來。畫面下部的墓地和東倒西歪的墓碑、十字架、樹幹幾乎隱藏在黑暗中，只有最高處的教堂拱門和沒有了樹葉的橡樹枝被夕陽照亮，一輪圓月已經升起在空中。
卡斯帕爾以“孤獨寂寞冷”的風格出名，喜歡描繪壯觀空寂的天空、風暴、薄霧、森林、廢墟，處於這些風景中的微小人影或者人造物似乎隨時會被無常的神秘力量所吞噬，顯得渺小而孤獨。只有孤獨的十字架、修道院的拱門透露出獲得拯救的些微跡象。修道院廢墟和高大孤立的橡樹多次以不同形式出現在他的畫作中，可能到暗含著儘管飽經風霜和摧折，可是它們挺立的姿態象徵著復活、得救的希望。
櫟屬的植物大約有600多種，廣泛分佈在北半球的亞洲、歐洲、美洲等地，其中大多被稱為“櫟”或“橡”，著名的品種包括歐洲、亞洲和北美分佈的白橡，美洲分佈的紅橡、地中海分佈的軟木橡樹等。橡樹有螺旋排列的葉子，在春天橡樹既開柳絮狀的雄花，也會開小的雌花。它們結出的橡果需要6至18個月才能成熟，成熟的橡子外表皮有一層硬殼，圓形呈棕紅色，內仁如栗子，可以食用。可是對牛、馬、綿羊、山羊等家畜來說橡子和橡樹葉子中含有的單寧酸是有毒的，不能食用。唯一的例外是家豬，它們吃了橡子不會出問題，如西班牙著名的黑豬就以在橡木林裡放牧最佳，製成的火腿價格十分昂貴。
橡木的強度和硬度都很高，紋路也漂亮，是優良的木材。從中世紀一直到今天，橡木都是受歡迎的傢俱用材。在歐洲的許多博物館、教堂中所見的古典傢俱、鑲板等常用橡木製作，如倫敦下議院的辯論廳的鑲板、傢俱就是如此。比如葡萄酒瓶上的一個個軟木塞大多都是用地中海地區的軟木橡樹的樹皮製作的，釀造中的葡萄酒和雪利酒、白蘭地、威士忌等也幾乎都是用橡木桶存放。
（原標題：橡樹：實用和象徵的兩條道路）
編輯：TF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