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整容後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男友整容後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凌晨,我一覺醒來,看到朋友發來的訊息。

“沈博弈整容了。”

我心裡不自覺地開始發毛。

自從男友出差回來後,我就察覺出他的行為有些詭異。比如,他經常莫名地盯著我看,併發出僵硬的笑聲。

如今聽朋友這麼一說,我不由得開始細細打量起身旁熟睡的男人。

突然,他猛地睜開眼,說出了一句令我毛骨悚然的話:

“怎麼了,是我的臉有什麼問題麼?”

1。

我嚇得趕緊往後縮了縮身子,心口跳動劇烈,在這夜深人靜裡幾乎能聽到怦怦的心跳聲。

“怎,怎麼會呢……”

我慌張地否認著,面前的男人實在太過怪異。

朋友的訊息雖然是之前發,我醒來才看到,可我剛看完訊息,他就問出了這句話,如果說是巧合的話,未免有些太過牽強。

“咯咯咯——”

又來了。

沈博弈又發出那種僵硬的笑聲了。

自從他回來後,我就經常會聽到他這樣衝著我笑。

那笑聲就像是一把生鏽的鑰匙,被強硬塞進門鎖裡轉動,發出令人牙酸心悸的摩擦聲,咯吱咯吱地刮撓著人的心房。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他收起笑容,聲音和表情也恢復了正常,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哦,我去趟廁所。”

我努力地擠出一個笑臉,隨後逃荒般地溜進衛生間。

我足足用半分鐘的工夫才平復下來情緒。

我鼓起勇氣,開啟手機找到朋友的號碼,飛快編輯了一條簡訊:

【你是怎麼知道的?】

【一個月前,我看到他進了一家整容醫院】

朋友回得很快,而現在是凌晨三點。

我握著手機坐在馬桶上,緊緊盯著朋友的回覆,後背不自覺地開始發涼。

【你看出來了嗎?】

朋友又問道。

我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沈博弈最近的反常?

可我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

很快,聲音在衛生間門口又消失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強裝鎮定地衝門外喊了一句:

“博弈,是你嗎?”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我急促的呼吸聲,等了很久也沒有應答。

我決定先回房間,假裝睡覺,明天約朋友見一面,仔細地問一下他這件事。

否則的話,我心裡總覺得不安,非常強烈的不安。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按下衝水,製造自己上完廁所的假象,隨後刪掉了我和朋友的簡訊記錄,裝模作樣地洗了洗手,就朝著門口走去。

就在這時,我看見衛生間的門框下面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因為稜形玻璃的原因,我無法辨認那團影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卻莫名有種不好的直覺湧上心頭。

我踮起腳尖,輕輕地走到門後面,儘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接著,我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握著門把手,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團黑影。

猛地一下,我拉開廁所門!

眼前的一幕,嚇得我兩腿一軟,往後跌坐在地上!

沈博弈正以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他的臉緊緊貼著衛生間門外的地板,半扭著頭,側臉向上,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顯然,他剛才是貼在地面,透過衛生間門底部的縫隙,試圖向內看。

當我開門的一瞬間,他也受到驚嚇,立即扭頭看向斜上方的我。

沈博弈,你到底在做什麼?!

最可怕的是,在被我發現的那一刻,他又發出了那陣怪笑!

“咯咯咯,被你發現了……”

他的語氣,彷彿只是在跟我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但他的身體卻一動不動,就那樣跪趴著,上半截身子緊貼地面,腰到屁股高高翹著像一隻奇怪的公雞,半邊臉貼地,斜著眼詭異的笑,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我。

“救,救命……”

我快被嚇瘋了,恐懼的情緒充滿心頭。

我不斷向後退,而他的表情越看越詭異,就像恐怖電影裡面的木偶娃娃,紅紅的臉蛋,幾乎快要咧到耳朵的嘴角,還有那兩對鼓囊囊的顴骨……

我想怒罵他,沈博弈,你是不是有病,把自己弄成這個鬼樣子?

可我不敢。

說實話,我真怕他突然暴起,傷害我。

2。

“你在這幹嘛?”

我努力地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起身,將衛生間的門完全拉開。

沈博弈的眼珠轉動著,目光從我的腳趾緩緩上升,他依舊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沒有變,像只巨大的蜘蛛匍匐在地板上。

“啊,沒什麼。”沈博弈一本正經說道,“就是看看你怎麼還不出來。”

因為身體彎曲,抻著脖子,沈博弈的聲音被擠壓得格外詭異,尖銳又陰沉地從喉嚨裡流出,每個語調都在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就這樣居高臨下地和他對視著。

半晌之後,他突然緩緩從地上爬起,彷彿沒事人一般拍了拍手,轉身回了臥室。

盯著他的背影我愣了許久,那莫名的不安更加強烈,在我心底翻騰。

沈博弈,好像真的變了。

首先,他走路的姿勢不對。

本是舞蹈生的他,現在看起來竟然有些駝背。

其次,他的面板似乎也比從前黑了一些。

最重要的就是,他剛才起身的瞬間,我看到他的小腹下側有道很深的疤。

這一切怪異現象,讓我覺得這個在一起三年的男人越來越陌生,不論是行為還是其他,都令我感到陣陣頭皮發麻。

我回到房間的時候,沈博弈已經睡下了。

床頭的夜燈發出暖黃色的微光,他的側臉隱藏在黑夜裡,我坐在床邊盯著他看了許久。

“沈博弈整容了。”

這句話就像一道魔咒,轟地在我耳邊炸開,纏繞著我的神經,久久不能退散。

我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高挺的鼻子稜骨分明,臉頰沒了從前的肉感,骨頭有些突出。

指尖劃過他的肌膚留下些許溫熱,沈博弈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

作為一個年輕女性,我也見識過不少人工臉,就算做的技術再好,也終歸會有痕跡,一定能看得出來。

而沈博弈這張臉,老實說我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整容的痕跡。

我的心開始反覆橫跳,是朋友在跟我開惡趣味的玩笑嗎?

可沈博弈的種種奇怪表現,又該如何解釋呢?

沈博弈是出了名的自戀。

和他同居後,我每天看到最多的場景就是他對著鏡子感嘆自己的容貌,按理說這樣對自己滿意的人是沒理由整容的。

更何況我和他同床共枕兩年,他的樣子有沒有變化,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朋友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我一個翻身爬上床,把臉埋在被窩裡,腦子裡一片混沌。

3

給我發簡訊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吳初閆。

自我記事起,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初閆哥哥地叫著。

他陪伴了我整個懵懂的青蔥歲月,這樣一個彼此交心的摯友,是不可能平白無故開這種玩笑來惹我誤會。

一個是青梅竹馬,一個是朝夕相處的戀人,他們都沒有理由騙我。

可在漫長的沉思後,有一點我已經理清了:在他們中間,一定有個人撒謊了。

第二天,我幾乎是在沈博弈出門上班後的一秒鐘就睜開了眼。

聽到鑰匙落鎖的聲音,我心裡莫名鬆了口氣。

昨天晚上一夜未眠,我頂著重重的黑眼圈拿出手機,找到了吳初閆的微信。

【有空見一面嗎?】

等待回覆的時間格外難熬,我幾乎快要把手機螢幕盯出窟窿來,半個小時後才終於等來了吳初閆的回覆。

【怎麼了?最近有點忙。】

我坐在床上,周圍的一切安靜的過於嚇人。

外面天氣有點陰得可怕,密密麻麻的烏雲壓抑著我幾乎快要崩潰的情緒。

思索片刻後,我直接給吳初閆彈去了影片電話。

這個時候,只有見到他——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能讓緊繃的神經得到片刻安撫。

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影片顯示播出的一秒後,吳初閆就以極快的速度拒絕了。

吳初閆不對勁。

這是我腦子的第一反應。

以前哪怕是在開會或工作他都會秒接我電話,這次他拒絕得太果斷了,果斷到讓我覺得蹊蹺。我甚至開始懷疑手機對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吳初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短暫的失神過後,我重新點開吳初閆的對話方塊,發出了一條訊息:【你昨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這次吳初閆回得很快,輕快口吻卻讓我更加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他不是那種會隨便開這種玩笑的人,更何況沈博弈的表現也著實奇怪,一種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我焦慮地打字,卻又反覆刪除,最後,只回了他一句:【沒有,隨便問問。】

我盯著窗外越來越陰暗的天色發呆,即將下雨的前兆伴隨著滾滾雷鳴鑽進耳朵,這樣的氛圍總會讓人生出一些不好的預感。

突然,一道閃電猛地照亮了昏暗的房間,沈博弈的電話將我從呆滯中拉回現實。

“喂,寶寶,今天下雨我提前回來了。”

“給你買了愛吃的草莓蛋糕,你在家別怕,我馬上到。”

好奇怪,沈博弈的語氣突然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沒了昨天那樣的驚悚。

結束通話電話後,我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好似一把木槌在不斷敲擊著鼓面。

手機裡的共享定位提示沈博弈和我的距離越近,我就越覺得窒息。

又一道閃電劈來,玻璃窗上似乎還能看見粉紅色的雷光,有那麼一瞬間,我莫名地想讓這道光砸在沈博弈的身上,最好是皮開肉綻,讓我能清楚地窺探到他面板下的血管。

“寶寶,我回來了!”

沈博弈略顯匆忙的腳步在客廳響起,他還沒來得及換鞋,皮鞋踩在木質的地板下吱呀作響。

一步,兩步,他擰開了臥室的門把手。

我看到他的鞋尖還殘留著些許石灰粉,他慢慢走向我,我甚至可以聞到他常用的香水味道。

我的心率逐漸開始加快,伴隨著雷鳴彷彿要將我吞沒。

突然,我的腦子裡莫名出現了一個念頭:

“離開他,快跑!”

4。

當身體從麻木中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沈博弈按在懷裡了。

他正貪婪地嗅著我的髮梢,略微急促的故意落在耳邊,脖頸,鎖骨。

沈博弈彷彿許久沒有見到我了一樣,有力的雙臂緊緊圈著我,非要把我的骨頭揉碎才肯罷休。

在我感受到他的肩膀將我的喉嚨鎖得越來越死時,強烈的求生欲促使我條件反射般掙脫他的懷抱。

看著有些發愣的沈博弈,我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

“回來這麼早……”

沈博弈嘆了口氣,隨後揚起了那副標誌性的笑臉,舉起手裡的蛋糕衝我晃了晃。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可能有問題的人是我?

這是沈博弈慣有的孩子氣,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能看到他這樣,比起之前的種種詭異行為,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好像才是我熟悉的戀人。

沈博弈一邊拆著蛋糕盒子,一邊神秘兮兮問道:

“你猜我在蛋糕裡放了什麼?”

“戒指?”

沒有任何思考,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個答案。

因為早在一年前,沈博弈就曾在這樣的一個陰雨天抱著我躲在毯子裡。

那時的我們對未來充滿了各種甜蜜的幻想,說到動情處我們都開始想象著這一幕。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沈博弈輕輕趴在我耳邊,溫柔地說:

“如果我要向你求婚,那戒指一定藏在蛋糕裡,到時候可千萬別大口吃蛋糕哦。”

那天我還笑著打趣他老土,沒想到這樣的幻想場景居然在眼前真的出現了。

沈博弈聽到我的回答後,有一秒的驚訝,隨後是懊惱,略帶委屈地說道:

“不許說出來!你要說不知道!”

“好好好……”

我無奈地笑笑。

面對沈博弈的孩子氣我總是沒有辦法,他的眼裡又重新閃爍著微光,切蛋糕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好吃嗎?”

沈博弈挖了一口裹滿奶油的草莓喂到我嘴裡,我笑眯眯地點著頭。

突然,我牙齒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我連忙將那顆異物吐在了手心,一枚閃閃發光的鑽戒上連帶著一些草莓果肉呈現在我眼前。

伴隨著沈博弈單膝下跪緩緩舉起戒指的那一刻,我承認我慌了。

昨天趴在廁所門口偷看我的是他,現在深情款款求婚的還是他。

沈博弈的轉變太快,讓我一時間愣了神。

他跪在地上,舉著戒指的手因為得不到迴應顯得有些發抖。

沈博弈看著發怔的我,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認真問我:

“周以嘉,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這副語氣成功將我從恍惚中喚醒,可我依舊不知道作何反應,只能呆滯地點了點頭。

沈博弈的臉上是難掩的喜悅,他激動地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在我的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

轟的一聲,雨點驟然落下,密密麻麻地拍打在窗子上。

沈博弈滿足地將我攬在懷裡,修長的手和我十指緊扣,可他越是這般深情,我就越是想要從這裡逃脫。

那顆大小正合適的鑽戒,就像一道更加深刻的咒語,將我和沈博弈緊緊捆綁在一起,使我越來越無法掙脫這個處處都透露著詭異的房間。

5。

答應沈博弈求婚的那天,他激動得一夜沒睡,抱著我反覆重複著一句話:

“以嘉,我等太久了,你終於屬於我了。”

我聽得煩了,有些無奈地從他懷裡掙脫,不自覺地回了一句:

“說得就好像你喜歡了我幾十年一樣……”

這句話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看到沈博弈的臉色正肉眼可見的發黑,他的雙眸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死死在我的身上剜來剜去。

陰晴不定。

我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現在的沈博弈,或者我自己。

在他的懷抱中,我嘗試一遍遍安慰自己,或許吳初閆的話真的是個玩笑,或許沈博弈那些天的怪異行為只是因為他在準備求婚之前過於緊張。

凌晨三點,陰綿的雨聲裡,沈博弈睡得安穩。

他靠在我懷裡打著輕鼾,我再一次將手放在他的側臉反覆摩擦。

骨頭的形狀是不會騙人的,我想。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睫毛時候,沈博弈突然猛地睜開眼。

我嚇了一跳,屏住呼吸和他對視著。

他的眼眶爬滿了駭人的紅血絲,我的心跳聲在這樣沉寂的氛圍裡顯得格外突出。

沈博弈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恍惚間,我覺得他壓根沒醒,他可能還在睡著。

半晌後,沈博弈嘴角慢慢扯出的笑臉打破了我的幻想。

那是一個怎樣的微笑呢?像美式恐怖裡劃破臉頰的小丑,也像張嘴就露出獠牙的怪獸。

我們的距離幾乎是鼻尖碰鼻尖的程度,這樣詭異的笑臉在我的視線裡無限擴大,大到我能看見他突出的蘋果肌上僵硬成小塊的肌肉。

等等,正常人的臉上怎麼會有縮成小塊的肌肉呢?

我的眼神逐漸開始藏不住驚恐,沈博弈也察覺到了這點,他抬起手猛地撥了一下嘴巴。

是的,他猛地撥了一下上揚的嘴巴!

他不能控制自己收起笑臉,他只能靠著手來將揚起的肌肉迴歸原位!

我聽同事說過,過度整容的人,會出現無法控制表情的後遺症,就像沈博弈現在一樣。

也許是貼得太近,我能看到他的五官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抽搐著。

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像一個雕塑逐漸有了意識,開始生疏地嘗試活動五官。

“以嘉,你看出什麼了嗎?”

又來了,沈博弈的聲音又變回了那晚的尖銳,每一個音符都如同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樣刺耳,惹得我頭皮陣陣發麻。

冷靜,一定要冷靜……

我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氣後,我強忍著恐懼,假裝無事。

“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喝口水。”

隨後,在沈博弈的注視下,我緩緩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兩口。

沈博弈還是那樣,眼皮都不眨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喝嗎?”

我把水杯遞到他面前,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不要發抖。

沈博弈就保持著那樣的動作呆了半秒後,終於緩緩抬起手接過水杯。

就在他嘴唇觸碰到杯口的瞬間,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以一種極慢的速度眨了一下。

這個動作好像費光了他的所有力氣,沈博弈吃力地抖動著身體,半抬的眼珠斜到我這裡,露出大半眼白。

6。

我被他的模樣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他慢吞吞喝完杯子裡剩下的水後,我立刻轉過身背對著他,縮在被窩裡假裝睡著。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沈博弈躺下拉被子的聲音。

我閉上眼,腦子裡不由得浮現出剛才的駭人畫面。

他詭異上揚的嘴角,無法控制的臉部肌肉,一動不動的眼睛,就像一部幻燈片在腦子裡來回播放。

我一邊打著冷顫一邊想,還有五個小時就天亮了,只要等沈博弈出門上班,我就立馬逃出這個鬼地方。

靠著這樣的想法,我強撐著在恐懼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耳邊傳來的瘙癢弄得心口一陣煩躁。

我拍了拍耳後,溫熱的氣息隨著指尖波動。

這是人的呼吸。

呼吸……

我猛地睜開眼,卻一動也不敢動,後背開始不自覺變得僵硬。

明亮的光線已經順著窗簾爬進房間裡,儘管沒有任何照明的東西,我依然可以清醒地感覺出,有一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此時,我的眼角餘光瞥到了那雙放在我肩上的手,骨節分明卻有些枯瘦。

我小心翼翼地咳嗽了一聲,身後沒有任何動靜。

慢慢地,我慢慢地轉動眼珠,儘量控制餘光向後看去,就在我即將能看清身後之人喉結上的下顎輪廓時,沈博弈猛地把臉湊了過來。

“你醒了啊!”

沈博弈的話在耳邊炸開。

我當即渾身僵,像被提出水面的魚,渾身繃緊,努力想掙扎,喉嚨裡發緊,想發出驚呼卻做不到。

明明已經是白天,可他現在的模樣卻比晚上更嚇人。

因為光線過於明亮,我終於能更加真切看到他臉上的僵硬。

那些肌肉堆成小塊,就像被蚊子叮了滿臉的包似的,大小不一卻又密密麻麻地鼓起來,分散在他的每寸面板下。

“你,你的臉……”

我指著他逐漸扭曲的面孔,瑟瑟發抖。

沈博弈聽到這話後像是發了瘋般朝我湊近,用近乎瘋狂的口吻一遍遍質問我:

“我的臉怎麼了?”

“有什麼問題嗎?”

“以嘉,你不是最愛我這張臉了嗎?”

我被沈博弈逼到床邊,一個不注意就摔在了地板上,尾椎處傳來的痛感加劇了我的恐懼。

沈博弈就像一隻變異的蜘蛛,他扭了扭脖子,骨頭髮出嘎吱的清脆響聲。

就像那晚趴在地上一樣,沈博弈手掌撐著柔軟的床墊,一點點爬到我身前。

“說話啊以嘉,你難道不愛我了嗎?”

“你討厭這張臉了,對嗎?”

“不,不是這樣的……”

我努力想挪動身體後退,卻發現自己就像被定在地板上一樣,怎麼都動不了。

全身的血液湧上腦門,我的四肢開始發麻,血管裡彷彿有無數只螞蟻在啃食著。

沈博弈的臉越靠越近!

他的眼球幾乎要和我緊緊貼在一起!

瞬間,耳邊響起陣陣轟鳴聲,我看到最後的畫面就是沈博弈鼻尖上的血管抽搐了兩下,他的瞳孔逐漸放大,尖叫著目睹我暈倒在地。

7。

再次醒來時,我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十點半。

“沈博弈?”

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沒人應答。

這一刻,我興奮的幾乎快要喊出聲來,根本不顧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身體是否能承受住劇烈活動,立刻一個翻身滾下了床。

我哆嗦著點開螢幕,在通訊錄裡找到吳初閆的名字,點選撥號打了過去。

我相信,吳初閆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一定能用最快的速度帶我逃離這個鬼地方。

並且,吳初閆一定知道些什麼,這點我也確信。

“嘟嘟嘟——”

電話那頭傳來陣陣忙音,無法接聽的機械播報讓我激動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吳初閆好像在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

我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裡,我不顧自己穿的是睡衣拖鞋,強撐著床邊讓自己站起來,隨後跌跌撞撞地跑向客廳。

“媽,我最近挺好的。”

客房的門開了一條縫,沈博弈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我的身體瞬間想被灌了一壺水銀般無法動彈,只能呆愣在原地,聽著客廳裡的對話。

“哎呀,我知道了,我爭取早點讓您抱上孫子行嗎?”

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沈博弈的背影,他蹲在櫃子前,右手食指間還夾了一根正燃的煙。

可我記得,沈博弈從不抽菸。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點開吳初閆的手機號撥了過去,我在心底不斷祈求他能及時出現,救救我。

“嘟嘟嘟——”

吳初閆沒有接。

他也不會接了。

因為我看到,沈博弈從褲兜裡拿出另一部振動的手機,然後他扭過頭,看向我。

“哎呀,被你發現了!”

沈博弈在一段沉默後,終於朝著我緩緩開口。

他的語氣格外俏皮,俏皮得有些刻意。

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起身,一步步向我走來。

我恐懼,我想跑,卻無能為力。

這一刻,我終於能體會到為什麼電視劇裡的人在遇到危險時不能奮力逃跑,而是愣在原地傻傻被抓了。

因為恐懼讓人疲了雙腿,因為恐懼讓人頭腦空白,因為恐懼讓人窒息……

沈博弈輕輕托起我的下巴,衝我晃了晃手裡還在嗡嗡振動的手機:

“你找他要幹嘛?”

“你想離開我?”

我張了張嘴,想編造一些合適的藉口為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可能說出口的卻只有一句句無奈的“救命”……

沈博弈冷冷一笑,我從未覺得他這麼陌生。

我怔怔地問出了那句話:“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我是誰?”

沈博弈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般,猛地勾起嘴角,那張僵硬的臉再次凝固。

直到這時,我才清醒地意識到,面前的男人一定不是沈博弈!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情緒變得更加瘋魔。

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害怕,他的身體開始發抖,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舉起昨天剛帶上鑽戒的右手,略帶哭腔地衝我喊。

“我是誰?我是你老公啊!以嘉,昨天你親口答應了我的求婚!難道你忘了嗎!”

他瘋了,他徹底瘋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愈發用力。

我有氣無力地扯著他的手指,氣若游絲。

“你不是沈博弈……”

8。

我的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這個肯定不是沈博弈的男人。

他的眼眶變得猩紅,卻突然冷笑著鬆開手。

我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喘著氣,可男人似乎並沒有打算給我休息的時間。

他拽著我的頭髮,在我的拼命尖叫中,拖著我緩緩走進客房。

咔嚓,門被反鎖了。

我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臉頰貼在地板上的瞬間,我聞到了一股嗆人的惡臭。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慢慢走到我身前蹲下,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額頭。

“以嘉,我愛了你那麼多年,你怎麼就不願意看看我呢?”

男人的口吻格外深情,看向我的眼神溫柔的彷彿能滴出水來。

“以嘉,我媽也催我結婚了。”

“你知道的,她總想把我們湊一對兒。”

我猛地瞪大雙眼。

他的這句話,正在向我揭露一個赤裸裸的真相!

突然,男人的手在地板上敲了一下後,扣著一道不起眼的裂縫,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掀開了那塊發臭的木頭。

地板底部已經被血水泡透了,黏稠的腐肉粘連在縫隙處。

我捂著嘴巴強忍噁心地看過去,地板下面正躺著一具快要生蛆的腐屍!

“啊!!!”

我發出一聲慘叫,拼命在地上爬著,想要逃離這裡。

男人卻一把按住了我的腦袋,強迫我和地板下的腐屍面對面。

在快要被臭味暈的快要暈厥時,我盯著那張幾乎被屍水泡爛的臉愣住了。

儘管屍體的面部肌肉已經斑駁脫落,森森白骨上吊著一顆化膿的眼球,但我依然可以辨認出來。

這具屍體就是沈博弈!

我真正的男朋友!

他的屍體就這樣躺在離我房間不到十米的地方,和我度過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如今發臭化膿,我們才終得相見。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順眼多了?”

男人猛地合上木板,濃稠的血水濺了我滿臉。

我一邊哭一邊搖頭,劇烈的恐懼迫使我無法再和這個男人對視了。

他也不惱,自顧自地擦拭著我臉上的汙穢,伸出舌頭舔了舔沾滿屍水的大拇指。

“你知道嗎以嘉,我從小就看著你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我本以為你只是玩玩,我以為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

他扯著我的頭髮,強迫我的頭向後仰,語氣裡充滿哀怨:“可你卻告訴我,這一次,你想和他結婚了。你在等著他求婚……”

“我怎麼能忍受,我怎麼可以忍受!”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我明白了真相。

這真相令我靈魂戰慄,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吳初閆,殺了沈博弈。

吳初閆,整容成了沈博弈的樣子。

“吳初閆,你這是何苦呢?”

我呆滯地說著。

吳初閆的表情變了又變,因為過度整容導致的僵硬也愈發明顯了。

他親暱地湊了上來,一遍又一遍親吻著我的嘴唇。

“我就是故意用自己名義給你發的簡訊。”

“以嘉,我真怕你會看出來。”

“可你那麼聰明,哪怕我做了全身整容,我甚至剝了他的臉,移植到我的臉上,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你還是發現了,以嘉,你還是發現了!”

9。

我開始發笑,吳初閆真的瘋了。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被我當成親哥哥般撒嬌。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們就像是真的有親緣關係一樣。

可我萬萬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被我視為家人般信賴的男人,居然會發瘋殺了我的男朋友,並且整容成我男朋友的模樣,還妄想就這樣取代他一輩子!

“吳初閆,你瘋了!”

我流下絕望的淚水,吳初閆心疼的抹著我的眼眶,他一邊笑一邊說:“是,我是瘋了。”

“在我聽到你說想嫁給別人的那一刻,我就徹底瘋了。”

“既然不能代替他,那我就成為他!”

我閉上眼,靜靜地承受揭開真相後絕望又寂靜的這痛苦一刻,可吳初閆卻並不打算放過我。

我說過,他瘋了。

他突然跪在地上,消瘦的後背佝僂成一個彎鉤,他的手指顫抖著摸上我的腿,可憐又癲狂地看著我一遍遍問道:

“以嘉,你愛我嗎?”

“以嘉,嫁給我,我們結婚好不好?”

“周以嘉!你說話啊!”

吳初閆貼在我耳邊大喊,眼淚和鼻涕擰在我的臉上。

我絕望地發出陣陣慘叫,恍惚間,我看到吳初閆淚眼婆娑地從桌上摸出一把斧子。

那斧子上還帶著已經乾澀成黑塊的血跡。

我想,沈博弈就是這麼死的吧。

和我一樣。

斧頭砍在我身上的瞬間,我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都說人在死亡的時候,聽力是最後消失的,現在看來,這句話果然沒錯。

在感受不到疼痛後,我的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眼睛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即使這樣,我依然可以聽到吳初閆瘋狂的,帶著哭腔的質問:

“以嘉,你愛我嗎?”

“說話啊!你愛我嗎!”

“快說你愛我!”

“……”

10

我重新獲得視覺和思考能力,大概是在兩個多月後。

醫生說我身上至少有三十處傷口,警察說吳初閆的斧頭有點鈍了,所以我受了更多的苦,也幸好因為如此,吳初閆在最終將斧頭劈向我的脖子的時候,警察終於趕到。

我想,那把兇器之所以會鈍了,一定是因為吳初閆在殺沈博弈的時候費了太多功夫。

換而言之,沈博弈到死仍救了我一命。

吳初閆的結局沒有意外,並且來得很快。

在確定執刑之前,他指名了要見我。

我不想去,我沒有任何勇氣去看這個人最後一眼。

我去了陵園,我在沈博弈墓前待了一整天,直到天黑。

我知道過完這個夜晚,明天天亮之前,吳初閆就會被執行死刑。

我最終還是在這個夜晚的後半段,去見了吳初閆。

我指著自己的臉,有至少六道傷口,最深的一刀裂開了我的面骨。

我冷笑著問他:“你說你愛我,愛到不惜那麼喪心病狂,那麼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還愛我嗎?”

吳初閆的臉已經看不出是像沈博弈還是像他自己,他的臉已經不能夠說是一張人的臉,那只是一堆扭曲的肌肉和龜裂的面板的結合體,猙獰又恐怖。

“你該死。”

我說。

吳初閆一言不發,只是流淚,淚水在他起伏不平的臉上流淌,像水沖刷過大地,在山谷間形成河。

他抬起戴著鐐銬的手,用指甲狠狠戳進臉上的皮肉裡。

他拼命地抓,將這張臉一條一條、一塊一塊地抓下來,像是要將這張不屬於他的臉卸下,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