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騎竹馬來「甜文,齁甜」

下午兩點鐘,正是夏日裡最熱的時候。

也是白領們一天裡最清閒的時候。三兩成群的坐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裡喝咖啡。

“叮咚!”烤箱發出小小的聲音,早已等候多時的人打開了烤箱門。香甜的氣味在咖啡廳裡飄散開來。

“好香啊,”有人喊道,“星言你又烤蛋糕啦?”葉星言戴著手套從烤箱裡端出烤盤來。“嗯,楚姍今天生日,楚軼拜託我烤個蛋糕給她。”

“咦~”眾人齊齊發出曖昧不明的鬨笑聲。葉星言已經見怪不怪了,轉身從立櫃裡拿出各色奶油和裱花袋來,淡淡道:“是真的不合適啊,我們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葉星言和楚軼初中、高中和大學都在同一所學校,但兩人關係只是好友。如她所言,他們已經認識了十二年,如果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啊。

想助攻的幾個人瞬間洩了氣。有人推門進來,直接走進了小廚房。

“蛋糕怎麼樣了?”楚軼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葉星言。

她頭也不抬,繼續在蛋糕邊緣裱花。大功告成。

葉星言錘了錘痠痛的背,“快好了,還要再加一些巧克力和水果。”

“那我等你。”楚軼看了看手錶——四點半。時間還早,他取出膝上型電腦,專心工作起來。

窗外照進的光線不甚明亮,像是為他和她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

葉星言會寫一手好看的花體字,從她的學生時代起。

而畢業之後,就延伸到了蛋糕上。她將蛋糕輕輕放進精緻的包裝盒裡,手指與緞帶飛舞,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楚軼點了儲存檔案,拎起身邊的衣服袋子遞給她,“去換衣服。”

“禮服?”葉星言有點兒懵,又看了一眼確定那是一件禮服,不解道:“給我這個幹嗎?”她是答應了楚軼幫楚姍過生日,可這禮服是個什麼鬼?楚軼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嫌棄的搖了搖頭, “楚姍十八歲成人禮,你覺得就穿你這身……”

“能看嗎?”

“呵呵。”葉星言已經習慣了楚軼的毒舌,朝他翻了個白眼,就進隔間去換衣服了。她容貌本就出眾,只是楚軼平時習慣了看她一身咖啡色調的褲裝,一時看到她這幅樣子也被驚豔。因為體質不好常年呆在室內造成的蒼白面板與黑色的布料形成鮮明的對比。同色的高跟鞋將她的腿部線條拉伸的更加修長。

“喂,”葉星言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魂兮歸來!”

楚軼輕咳兩聲,想借此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將電腦收進包裡,徑自出門去。“既然弄好了,那就走吧。”

藉著柔和的金色陽光,葉星言看到了楚軼紅透的臉。

按楚軼的說法,他們家只是比普通人家的家境好一點點。

剛下車的葉星言表示,我一定是腦子壞了才會相信他。

普通家庭?那你告訴我這個別墅是什麼鬼?葉星言報復般的在楚軼胳膊上掐了一把。

楚軼低頭看著她,眼中是滿目柔情。 “——星言,我們進去找、爸、媽、吧。”

最後幾個字楚軼幾乎是咬牙切齒才說出來的。

葉星言下手還是一點輕重都沒有!楚軼敢打賭,如果不是穿了西裝,絕對可以看到他胳膊上已經紅了一大片。

賓客已經來的七七八八了,有不少人都圍著他們看。

葉星言扯了扯楚軼的袖子,示意他別繼續站在門口當靶子。

楚軼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笑著同剛到的賓客們打招呼。

葉星言很想揍他,但這個場景明顯不合適。

她只能帶著淡淡的微笑與楚軼一起迎接賓客。

葉星言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的典範。從來都帶著淡淡的微笑,被惹怒不生氣,很開心也不會表露出來,見到長輩更是無比乖巧伶俐,而且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第一都會被收割。就是那種“鄰居家的孩子”。

與楚軼相遇,是葉星言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如果能重來一次,她絕對不要遇到楚軼,因為——他根本就是她的剋星啊!!!

十三歲,九月一日初一報到,她罕見的遲到了。

葉星言匆匆騎上車子就往學校趕,還好趕上了學校閉門。

進教室時只有第一排有空位,她想都沒想就坐下了。小學時座位按名次排,葉星言不知道坐過多少次,相對於那些學生提心吊膽的害怕,她早就毫無壓力了。

同桌是個比她矮半頭的男生,嘴皮子動的飛快,從她坐下就沒停過。“你好,我叫楚軼你叫什麼啊?”

“葉星言。”“名字挺好聽的啊,你為什麼會來這個學校啊?是住得近還是……”

在老師沒來的半小時裡,楚軼就這樣喋喋不休的說了半小時。

葉星言一如既往的保持著微笑,內心卻早咆哮起來。啊啊啊啊啊上天你是跟我有仇麼為什麼要派個話嘮和我坐一起!!!

好在老師來了,按照開始按照學號讀座位。

葉星言如釋重負,她還以為這個座位要一直坐到期中呢。

然而……上天當然不會只開一個玩笑。

“001楚軼,002葉星言,019齊琦……”葉星言愣在座位上。她居然是第二名?!葉星言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的怨念過重,後座感覺面前寒氣襲來,識相的把桌子拖後幾寸。

001同學渾然不覺,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葉星言,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同桌啦。”

入學時的學號不能更改,於是,葉星言頂著“002”這個學號度過了無比悲慘的初中三年。

更可氣的是,除了入學考試,葉星言的年級排名都是“001”。

而楚軼穩坐年級第二的寶座,絕不動搖。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好不容易初中畢業,楚軼居然和她考了同一所高中。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中考成績,楚軼還是“001”。

賓客迎的差不多了,楚軼帶著她進了別墅。一個白色的身影飛撲過來,“星言姐!”葉星言被嚇了一跳,楚軼一伸手把那人擋住。

“哥!”楚姍嗔怒的跺了跺腳,“今天是我生日欸,壽星想抱一下嫂子還不行嗎!”楚軼挑了挑眉,收回手來,明顯對這句“嫂子”很受用。

葉星言:呵呵。

楚姍抱了抱葉星言就被楚軼拉開。小姑娘明顯不高興,皺著鼻子哼了一聲果斷拋棄了蠢哥哥,抱著葉星言的胳膊親暱的聊起天來。(準)媳婦兒被妹妹帶走,楚軼無能為力。正巧某個合作方來敬酒,楚軼便順水推舟的說起了兩家公司新的合作案。“咚——咚——咚……”廳內的古董座鐘響了八下,八點到了。楚姍將葉星言交給楚軼,做了個鬼臉,“笨蛋哥哥照顧好星言姐,我等會兒就回來啦。”楚軼敲了下她的頭,假裝生氣道:“有這麼說自己哥哥的嗎?”“嘿嘿。”楚姍撓撓臉,跑去找楚家父母。

(二)

成人禮正式開始。首先便是楚父楚母講話:“今天是姍姍的十八歲生日典禮,非常感謝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

葉星言是見過楚家父母的,二人都是很和藹可親的長輩,

不過……

“星言啊,你和小軼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有沒有下一步打算?”

第一次見到楚母的葉星言就被問了這種問題。

星言姑娘十分尷尬的解釋道:“阿姨,我和楚軼他還沒有……”在一起。

“還沒打算?”楚母打斷她的話,皺了皺眉,“你們都這麼大了還不準備結婚?”

葉星言懵:等等這是什麼展開?哪兒來的結婚?明明八字還沒一撇呢!

楚姍捧著杯子路過,朝另一個方向自家哥哥翻了個白眼,“媽,我哥還沒追到星言姐呢。

無比尷尬……

“不應該的啊,”楚母低著頭喃喃自語,“小軼不是總研究結婚證麼?還總是捧著張星言的照片……”

楚軼衝過來制止了母親的下一句話。

葉星言:呵呵楚軼我看透你了。

於是唯一一次無限接近結婚的機遇就被楚軼自己扼殺了。

忙於阻止母親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話語的楚軼成功錯過了葉星言臉上忽然出現的淡淡的薄紅。

成人禮十點結束,而等到將賓客全部送走,已經十點三刻了。

最令葉星言無語的是一位與楚父楚母私交甚好的賓客。

他走時還特意囑咐楚家父母,楚軼和葉星言結婚時一定要發請柬給他。

而楚父楚母竟然說:“一定一定。”

葉星言感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楚姍癱倒在沙發上,眼睛裡都沒了神采,“成人禮好累啊……”

楚軼安慰般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被妹妹扔了個白眼。

葉星言則從冰箱裡取出了自己做的蛋糕。本來葛優癱的小姑娘一下子跳起來,撲向餐桌,“啊蛋糕,我要吃蛋糕!”葉星言看了看還沒撤走的十二層蛋糕臺,又看了看自己的蛋糕。

“……算了我還是留著自己吃吧。”楚姍的生日蛋糕是在“Top delicious”訂製的,Top delicious,顧名思義便是“頂級美味”。

很多有錢人都喜歡在那兒訂製蛋糕或甜品。“不嘛不嘛,”

楚姍抱住蛋糕盒子,有些耍賴的樣子,“‘Top delicious’再好吃,可都是一個味道啊,我早就吃膩了。

還是星言姐做的最好吃啦!”葉星言忍俊不禁,“你啊。”

三個人吃過蛋糕,躺在沙發上看電影。楚姍興致高的很,搶過遙控器就開了電視,今天電影頻道的午夜時段放的是《大話西遊》。

開啟電視時,正是至尊寶與紫霞仙子初遇的時候。楚姍被逗的哈哈大笑,楚軼和葉星言也微微笑了。

紫霞仙子躺在至尊寶懷中,哀傷的笑著,“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雲彩來娶我。我只猜中了這前頭,可是我卻猜不中這結局……”

空了的抽紙盒被楚姍抱在了懷裡,茶几上已經堆了一堆紙團。

楚軼剛想說她,卻發現一滴淚從葉星言的眼中滑落。他從口袋裡抽出手帕給她,葉星言接過手帕,在手中攥緊。

楚軼起身去樓上找抽紙,回來時卻發現葉星言已經窩在沙發裡睡熟了。

楚姍接過盒子,輕聲說道:“三樓應該還有空著的客房……”

“不,”楚軼抱起她,“那幾間沒打掃。”

來參加楚姍成人禮的幾位鄰市的客人與楚家父母相熟,就順便宿在楚家了。能在楚家外宿的客人不多,傭人們也就打掃了幾間,其他的應該有幾天沒有清掃過了。“那星言睡在哪兒?”楚姍問道。

楚軼將她偏過的頭撥向自己,大步流星的上了樓,“我房間。”

留楚姍呆立在原地,楚軼抱著葉星言已經進了房間,回身推上了房門。“我……是不是應該去準備結婚賀禮了?”

次日清晨葉星言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醒來,懵了。

——這是哪兒我是誰昨晚我幹了什麼?想了兩分鐘才想起來自己昨晚來給楚姍過生日,看電影的時候大概睡著了?所以,葉星言看了看周圍,這兒大概是楚家的客房了。

她梳洗完畢,換上床頭櫃上放著的衣服。款式和她平時穿的差不多,材質也很柔軟。

葉星言看了看剛剛被自己剪掉的吊牌。嗯,不愧是奢侈品。

她換好衣服,便直接下了樓。完全沒注意到書桌上的楚軼的照片。楚家人已經開始用餐了。

楚姍伸手招呼她過來吃飯,楚家父母則笑眯眯的喊她過去。“星言,快來吃飯。”

葉星言乖巧的喚了聲伯父伯母就在楚軼身邊坐好。傭人適時的將餐具擺放在她面前,並送上一杯牛奶。

葉星言細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楚軼把果醬塗在吐司上,放在她的餐盤裡。“你昨天喝的酒有點兒多,喝牛奶比較好。”

葉星言其實很想打他,你不知道我很討厭牛奶麼!!!

但礙於楚家父母,她還是微微一笑,捧著牛奶小口小口的啜飲著。

雖然動作很小,但楚姍還是敏銳的發現杯中牛奶下降的速度……真快。

楚軼失笑,讓傭人又倒了一杯芒果汁來。葉星言放下杯子,偷偷地瞪了楚軼一眼,而後狠狠地咬了一口塗有果醬的吐司。……楚軼感覺自己的背後有點冷。而楚家父母相視一笑,靜靜的望著孩子們。

沐浴著晨光,一家人坐在餐廳裡共進早餐。

偌大的別墅裡第一次這樣熱鬧,惹得庭院中的鳥兒都歡叫起來。“哥哥、星言,我去上學啦?”

楚姍拎著書包,同車內的二人告別。“拜拜。”

葉星言朝她揮了揮手,還不忘叮囑幾句:“好好聽課,下週就要考試了。”

楚姍點點頭,又對著哥哥做了個鬼臉。楚軼戴著耳機打電話,沒注意到妹妹的小把戲。

葉星言無奈的笑了笑,催她趕快進校門。

(三)

車子在咖啡廳門前停下,葉星言開門下了車。

一進門,一堆不善的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

“星言~你徹夜不歸是去哪兒了?”“是啊是啊,今天是碧兒開的門呢。”

“莫非是去和情郎私會了?”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裝作泫然欲泣狀:

“星言~你怎麼能拋棄我~”

“呵呵。”葉星言冷著臉勾了勾唇角,一個詭異的笑容把眾人嚇得膽戰心驚。

“娘娘!奴才錯了再也不敢了!”“我、我什麼都沒有說!”

開玩笑,老闆娘露出這種表情簡直不能更可怕!猶記得上一次葉星言這樣笑的時候他們毫無所覺,然後,味蕾就接受了風捲殘雲般的摧殘。

比如,薄荷味兒的巧克力,抹茶味兒的咖啡,還有純正的薑餅人餅乾。

【微笑】甜蜜苦澀而清涼的味道席捲你的舌尖,再配上兩種不同苦味帶給你的衝擊,最後奉上一塊薑餅幹,是的,姜、餅、幹。真是feel倍兒爽。

白領們紛紛表示,聖誕節為什麼要放假,我們要過傳統節日,節日公司裡不是更忙嗎?我要加班加班使我快樂!從那之後眾人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老闆娘做甜點的手藝好,做黑暗料理的技術更高。

而且二者從外觀上來看完全沒有區別。那次浩劫,只有楚軼倖免於難。

因為在學生時代,他不知道吃了她的多少黑暗料理。也可以這樣說,葉星言做甜點的手藝有很大一部分都要歸功於楚軼。也因此,楚軼對星言牌黑暗料理有非常敏銳的覺察力,從而成功的避開了。

這一天,眾人識相的沒有來咖啡廳裡聊天、八卦以及調戲老闆娘。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月轉瞬即逝。這個月楚軼與外商有一筆大合作,忙得不可開交,打發助理去樓下買咖啡和麵包。助理Cindy小姐忙裡偷閒,“噔噔噔”的跑下樓。咖啡廳中沒發現葉星言的身影,Cindy見怪不怪的走向廚房。

“碧兒,明天記得開店,點心和麵包都做好了,客人要買新鮮的你就加熱一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

“可是……”碧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星言姐,為什麼一定是明天?”

每年的今天,她都會離開一整天,碧兒在咖啡廳工作了三年,卻始終不知道原因。葉星言是個很沒有計劃的人,這個習慣卻雷打不動。

葉星言知道她想問什麼,微微笑道:“一個,約定吧。”

Cindy小姐躲在牆後,聽的膽戰心驚。身為總裁大人最信任的秘書,總裁大人喜歡葉小姐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可葉小姐剛剛的語氣,明明就是戀愛中的女孩子的語氣啊!莫非葉小姐一直不答應總裁大人的追求就是因為已經有了戀人?細思極恐!Cindy立刻跑去通報楚軼。“我知道了。”

楚軼淡淡的迴應,內心卻掀起了波瀾。每年這個時候都是他最忙的時候,而葉星言也偽裝的極好,他居然從未發現過。“Cindy,把我明天的行程都調走,提前的提前,推後的推後。明天我不想被任何事情打擾。”

Cindy小姐點點頭,心說總裁你難道是去抓姦嗎?這一臉微妙的小表情,傳說中的霸道總裁原來是這樣的?真是幻滅了。等等……她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天剛矇矇亮時葉星言就開車出了門,要不是楚軼來得早,恐怕就錯過了。

“這麼遠……那男人不會自己來麼?”楚軼開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小轎車,看了看手機上的路程標記,低聲咒罵道。

地圖顯示,他們現在已經出了市區,往更遠的地方行駛。

前方葉星言的車轉了個彎,楚軼轉動方向盤,緊隨其後。他的心很慌。高中時,他曾因為家裡的事情去了國外,離開了她幾個月。

楚軼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在那個時候乘虛而入的。半小時後,葉星言的車停在了某個墓園門口。楚軼看著她鎖好車,在賣花老奶奶的攤前停留。

(四)

“小姑娘你來了啊?”老奶奶笑眯眯的,一看到葉星言就從竹簍裡取出了幾十支還帶著露水的白玫瑰,用素色的紙包紮成一束遞給她。葉星言將白玫瑰抱在懷裡,遞錢給老奶奶。

“不用了。”老奶奶擺擺手,“今天啊,是我老婆子最後一天賣花了。”

“您……”老人拍了拍身側的木凳,“坐下歇會兒吧。”

“我家老頭子,就埋在這兒呢。他身子不好,比我先走了。我啊,想守著他,平時又喜歡種些花花草草的,就在這兒擺了個賣花的攤,兒子兒媳常來看我,倒也活的好好的。”

老奶奶望著墓園,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我本來想著能在這兒呆一輩子,死了和老頭子葬在一起。可兒子兒媳婦要搬去國外了,放心不下我,非要帶我一起去,可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在哪兒不一樣啊。”

“奶奶……”葉星言把手搭在老奶奶手上,想要安慰她卻無從說起。老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笑著說:“他們今天就要來接我了,可我放心不下我家老頭子啊。”

“小姑娘,老婆子我今天就腆著臉求你一回。”

“老婆子不求你總來看他,就今天。你每年今天來看那個小夥子的時候,能不能也來看看我家老頭子?”

“只求你給他掃掃墓,放束花。他也就沒那麼孤單了。”

葉星言垂著頭,好久才回答道:“好。”

她扶著老奶奶一級一級的往上走。

墓園建在山上,坡度有些陡峭。爬到一半,老人就開始低聲喘息,葉星言擔心起來,“要不,咱們歇一會再走?”

“沒事。”老奶奶直起身子,“咱們走吧。”又爬了一會兒,老奶奶停了下來,掃視一眼,向前慢慢的走了幾步,把抱在懷裡的花放在墓碑前。“老頭子,我來看你啦。”

老奶奶謝絕了葉星言的好意,自己扶著墓碑坐下來。“我呀,今天就要走啦,雲安他們要帶我去國外了,我以後大概不能來看你了……”

葉星言看著低頭與墓碑傾訴著的老人,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意,如同熱戀中的少女一樣的姿態。

她輕輕地離開,往更高處走去。懷中花上的露水順著花瓣滴落下來,好似無聲的淚。葉星言站在季風的墓前,抱著的花滾落。她蹲下身子將花擺正,而後席地坐下。“季風,好久不見。”沒有任何無聊的開場白,葉星言自顧自的說起來,“前些日子,我又重溫了大話西遊。”“和咱們那時候看的一般無二,可是,我好像有了其他的感觸呢。”

穿著駝色大衣的女子坐在黑白的笑的溫柔的少年的墓前,柔聲傾訴著。一如數年前,二人坐在草坪上笑著鬧著的時候。楚軼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一直靜靜的看著她。

他聽不到她在說什麼,可那樣溫柔的表情,足夠讓他痛的撕心裂肺。過了很久很久,葉星言起身離開。她掃了掃衣角的塵土,好像剛想起來什麼似的。她說:“這一年還是很無趣,但,也有很有趣的事情。”“比如……我有了一個喜歡的人。”

下山時,葉星言沒發現老奶奶,猜她已經下了山,立時擔憂起來。老人身體不好,下山時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到了墓園門口,老奶奶朝葉星言揮手,招呼她過來。葉星言這才發現老人的身影,急匆匆的跑了過去。

走近才發現老奶奶身邊還站著兩個人,是老奶奶的兒子兒媳吧。她這樣想。等等……楚伯父和楚伯母?

“星言。”楚夫人笑著喚道。“伯母。”

葉星言乖巧的應道。

楚軼走過來,“爸媽,車停好了。”

此時坐在秘書室裡的Cindy簡直想哭,自己為什麼能忘了楚先生叮囑過今天要總裁和他們出門的啊!

尤其,還是要去接老夫人啊!

墓園,葉星言也很想哭。

為什麼墓園賣花的老奶奶會是楚軼的奶奶啊!老夫人笑著打量著楚軼和葉星言,滿意的點點頭。“沒想到我這託付,竟是託付到自家人身上了。”

尷尬。

“呃……媽,其實你可以讓小軼來看爸的。”楚先生楚雲安撓了撓頭。

楚老夫人嗔怒,“你們都那麼忙,哪兒有時間來?”

楚軼順水推舟的摟上了葉星言的腰,無奈的笑笑。

葉星言拍開楚軼作祟的手,眼中有三分怒三分氣又有三分好笑。

老夫人只當他們是在打情罵俏,笑著和楚夫人聊著家裡新發生的事情。

回程的時候,楚軼的小黑車壞了。那輛車本來就是他隨便開來的某輛舊車,壞了也無可厚非。

司機開著車載著老夫人和楚雲安夫婦,楚軼則開著葉星言的車。

(五)

兩個人都沉默著。“你去看的那個人……是誰?”

沒什麼可隱瞞的,葉星言淡淡道:“故人。”

車內一下子又靜默下來。楚軼的心中憤怒與酸澀交織翻湧,壓迫他無法呼吸。“什麼故人?”

楚軼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葉星言攥著的手緊了緊,“就……就是一般的故人啊。”

“呲——”尖銳的剎車聲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而葉星言緊緊的拽著安全帶,身體由於慣性差點撞出去。

她有點暈,閉著眼睛緩了一陣,一抬頭,就對上了楚軼猩紅的眼。

“葉星言,我喜歡你那麼久你就一點也察覺不到嗎?!那個人在你的心裡真的就那麼重要麼?!”

“我……”楚軼捂著眼睛,淒涼的笑了,“都說活人比不過死人,我終於明白了。”

葉星言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這種情況下,還是先把兩個人分開,各自冷靜冷靜。一隻手猛然握住她的右肩,將葉星言整個人帶向他的懷裡。葉星言一時反應不及,直直摔向了楚軼的胸膛。

他扣住她的後腦,雙唇相接。“唔,唔……”

葉星言掙扎著,想從他的禁錮中脫出,卻被死死扼住無法動彈。

楚軼咬破她的唇瓣,葉星言下意識的張開嘴,某人立刻開始攻城略地。

“啪!”葉星言一巴掌打在了楚軼臉上,在狹小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脆。她臉頰緋紅,髮絲凌亂,唇瓣染著血色,眼圈已經紅了。

她喘息著,想要平復自己脫離枷鎖的心跳。“楚軼,我原本以為你是明白的……你還是好好冷靜冷靜吧。”

說罷,葉星言頭也不回的下了車。楚軼一個人,茫然的坐在車門大敞的車裡,喃喃自語道:“我那麼喜歡你,你怎麼,就是別人的了呢。”

那天之後,楚軼再也沒見過葉星言。不只是葉星言處處躲著他,他也會在她出現的時候適時的避開。

兩個人心思各異,卻不約而同的交給了對方思考的時間。

助理Cindy小姐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因為總裁大人讓她下樓買咖啡的次數明顯增多了。以前楚軼總是喜歡親力親為,順便光明正大的偷窺葉星言。

可是現在,整天泡在辦公室裡,Cindy小姐很苦惱。都不能好好和男朋友打電話了啦!胡思亂想了半天,Cindy小姐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總裁大人的高中同學聚會!

“篤篤篤。”Cindy小姐小心翼翼的敲響了楚軼辦公室的門。“總裁,是我。”楚軼的聲音喑啞:“進來。”

“慕舒華先生給您發來了一封郵件,5月13日有一場您高中同學的同學聚會,邀請您參加。”

慕舒華……楚軼沉思。他是楚軼高中時代的死黨兼班長,看著他和葉星言的眼神總帶點莫名的感覺。

楚軼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解釋卻還是不聽,一心一意的想撮合這兩個人。

美曰其名:這樣可以少付一份份子錢。憑他對慕舒華的瞭解,這樣的邀請函絕對有葉星言的一份。楚軼猶豫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同學們了,換做是以前,這聚會是一定要去的。

可最近和她……葉星言不喜歡人際來往,這聚會她大概不會去的。楚軼想。“回一封郵件給他,”

楚軼手中的鋼筆輕叩桌面,“說,我會去的。”

“嗯嗯!”Cindy忙不迭的點頭,然後飛速逃出辦公室。

另一端,某座別墅裡的青年看著幾乎是同時收到的兩封郵件,嘴角忍不住翹起。嘿嘿……5月13日 10:00AM酒店門口已經陸續有人到了。

數年未見的同學們沒有半分隔閡,如同學生時代一樣親熱的聊著,更有幾個許久沒見的女同學激動的流出淚來。

聊著聊著,話題不免轉到了未到的幾個人身上。“楚軼還沒來嗎?”

“沒見到他啊。”“話說葉星言也還沒來呢。”慕舒華轉動手中的高腳杯,輕聲笑道:“他們倆,大概會一起出現吧。”

黑色的轎車停在酒店的大門前,侍者恭敬的開啟車門,葉星言從車內走了出來。一襲雪白的長裙,相比當年,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風姿。

慕舒華賊兮兮的湊過來:“怎麼只有你一個?楚軼呢?”

葉星言掃視一週,眼神漠漠的,相比學生時代也更多了幾分清冷,“誰管他。”

她拾階而上,與相熟的幾名同學打了招呼,心中更加鬱結。楚軼呢!這種場合他不是一定會出現的麼!

葉星言取了一杯酒,坐在酒店的一角靜靜的等待著那個人。“班長班長!”一個人跑過來,神色有些匆忙,“楚軼說他今天有點兒忙,怕是過不來了!”

慕舒華陰惻惻的笑起來,從口袋裡抽出手機照了張照片,直接傳送到楚軼的私人手機上。

幾乎是同時,手機提示音響起。“我馬上到。”慕舒華心情大好,拖著身邊的幾個同學喝起了酒。

不多時,純白色的限量款跑車進了酒店。楚軼將車停好,深吸一口氣,調整好面部表情,這才進了大堂。“楚軼!”

慕舒華朝他揮了揮手,楚軼立即走了過去。語氣不善,面色也不善,調整的表情在看到慕舒華時完全毀於一旦。“她在哪兒!”

楚軼臉色鐵青,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燒盡慕舒華。他進門時已看到了,來聚會的不只有同學,還有一些業內的名流——有名的卑鄙無恥之流。

慕舒華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解釋道:“那些人不是我招來的啊!那些人是樓上宴席……”

某人不想聽解釋,只想伸出手掐死他。“在那兒!”

慕舒華果斷指出葉星言的藏身之處。額……為什麼只有一群黑衣人?啊,原來是一群穿黑西裝的男人啊。

嘖,慕舒華感嘆一聲。撞衫也就算了,搭訕的手段也太low了。

還沒等他感慨完,一臉怒氣的男人已經衝上去抱住了葉星言,霸道的宣示屬於自己的主權。

葉星言被一群男人糾纏著脫不開身,正想著天降一個救星來解救她,那個人就出現了。

楚軼身上獨有的氣息籠罩住她,因為生氣,混雜進了一絲苦澀,讓她不由得皺起眉來。

她的頭貼在他的胸口,加速的心跳令她無所適從。剛想掙扎出來,就聽到他好似在向那群男人宣示主權的那句話。

“夫人,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先上來了呢?為夫會傷心的呀。”方才還吃著醋的男人一秒換上了如沐春風的笑容,那笑容讓她的心悸動不已。周遭圍著的男人一看名花有主,紛紛散去。

有一兩個低聲咒罵的,被楚軼的一個眼神逼退。

葉星言安撫好失速的心臟,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臉上的薄紅散去,她強撐著自己恢復那副清冷的模樣。不能……在那件事確認之前,她不能動心。

“楚總裁日理萬機,沒想到您竟能來參加這小小的同學聚會呢。”

葉星言拿起放在桌上的香檳,輕抿一口。

“……”

楚軼沒有回答她,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的唇,那樣柔軟的觸感……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好想把她摁在這裡狠狠欺負一遍。

葉星言咬了咬唇,從他的另一側離開。楚軼惱怒,扼住她的手腕,將她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你連自己都看不好你還能幹什麼?!沒了我在身邊什麼都不會了是麼!”

葉星言冷冷的看著他,“小女子的事兒,不勞總裁大人費心。”這個眼神令楚軼如墜冰窖。

他慢慢鬆開手,頭也低了下去,“是啊……你有那個季風就好了。”

“哪怕他死了,是麼?”“

無法放棄死去的那個人,是因為不夠愛活著的人,”葉星言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我——”“從未愛過你。”

(六)

慕舒華通知他們的本意其實是想讓兩個人和好,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加劇了兩個人之間的裂痕。

楚軼人生中第一次懦弱了,躲在公司裡,連遠遠看她一眼的勇氣都不再有。他害怕自己再次看到她,就無力離開。又害怕自己因為嫉妒,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來。所以不再見,一定是最好的選擇吧。

而在樓下,葉星言鎖好咖啡廳的大門,拖著行李箱離開。

Cindy小姐遠遠地看到,急匆匆的奔上樓。她不敢進去,只在門外輕輕地敲了敲門,“總裁!葉小姐她要走了,咖啡廳的門都鎖掉了!”

“我知道了。”門內,楚軼的聲音悶悶的。

Cindy十分擔憂,又顧及楚軼“不要進辦公室的禁令”,一步三回頭的回了秘書室。葉星言拖著行李箱,在故鄉狹小的巷子裡漫步。

這家的牆砌的高了,山楂樹也被砍掉了啊;這個拐角處的水缸被挪走了麼?小時候,還經常和季風在這兒玩水呢;那一家的門也重修了,也是……都這麼多年了。葉星言拖著箱子七扭八歪的走了許久,終於邁進了這重重深巷中的一座院落。已經有一個人坐在院中央等著她。葉星言將箱子的拉桿收回,站在他面前冷冷道:“我是來找我自己的。”

那個人問她:“這麼多年你都沒問,怎麼忽然想起來了?”葉星言深吸一口氣,“我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可我不能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就答應他。”“所以。”她說。“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小軼,小軼?”電話另一端,在大洋彼岸的楚夫人連聲喚道。“你聽見了麼?”楚軼不知飄散到何處的神思被瞬間喚回:“啊?”楚夫人無奈道:“你這幾天是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什麼。”楚軼隨口敷衍道。楚夫人只好將說過的話再說一遍:“你雲叔叔家的女兒最近幾天剛回來,是個挺不錯的姑娘。去相看一下,要是看對眼了就在一起吧。”

“你老大不小了,也不能總一個人啊。”訊息靈通的楚夫人從女兒那裡打聽到了星言和兒子不歡而散的事情,心中不免失望,卻也沒什麼怨懟的心思。年輕人,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好聚好散嘛。

但她心裡也沒什麼底,畢竟沒見過。前幾天雲行打電話來專門說了這件事,楚夫人心裡便有了這想法,兩家本就親厚,若是親上加親,那也不錯。

“好,我會去的。”楚軼應下來。再找一個人,或許就能忘掉她了吧。Cindy將楚夫人發給她的地址轉了一份給楚軼。楚夫人和雲小姐約好的相親地點,正是同學聚會的那家酒店。靠窗的雅座,雲小姐穿著黑色的裙子。

楚軼在茫茫人海中搜尋著相似的人影。在靠近花園的落地窗前,楚軼找到了雲家小姐。

遠遠的看著倒是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就是不知道性格如何。

楚軼在她的對面落座,雲小姐扭頭看著窗外,並沒注意他。“雲小姐是麼,我是楚軼,我母親……”楚軼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看到了雲小姐的臉。她為什麼和葉星言長的這麼像?是巧合麼?還是……

他聲音顫抖著喚出那個名字:“星言?”

葉星言,啊,應該是雲星言。

她歪著頭看他,“怎麼?不認識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是雲家小姐?楚軼心中千萬個問題要脫口而出,卻被雲星言的一個笑堵了回去。

她說:“有什麼問題都暫且放著。今天,我可是來相親的。”

雲星言端坐在他對面,嚴肅而認真的問道:“小楚先生,你對你面前這個人滿意嗎?”

“如果滿意,就告訴兩家父母,締結婚約。不滿意的話……”

楚軼忽然起身,雲星言以為他是生氣了想要離開,急忙站起來想要留住他。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卻被一陣巨大的力氣拽了過去。

雲星言被楚軼抵在落地窗上,她想要開口解釋,卻被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吻堵住了唇舌。

她被吻得全身無力,楚軼才鬆開了她。聲音喑啞低沉而充滿了誘惑,“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雲星言瞪了他一眼,才慢吞吞的講起來。她是雲家的女兒,只是當初雲行夫婦生下她的時候無力撫養,就交給了一對無兒無女的夫婦撫養。

直到前些日子她回鄉質問季風的父親,才問出了真相,並回到了雲家。

雲行夫婦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孩子,在外流落了二十多年的女兒願意回來,他們很高興。

“為什麼是季風的父親?”楚軼問道,直到這時候,他提起季風的語氣也是不善的。

雲星言啞然失笑,這男人怎麼這麼幼稚?

“爸媽找到我的時候我還很小,而云家內部動亂,不能接我回去。

季風的父親欠我爸媽一個很大的情分,就順水推舟拜託季叔看著我長大了。”

“那季風呢?”楚軼的語氣裡是滿滿的醋意。“是單純的青梅竹馬……

額,從小到大的朋友啦。”楚軼懲罰性的在雲星言脖子上印下一個屬於自己的標記。“你的青梅竹馬,只能是我!”

“好好好。”雲星言應道,只當是在哄小孩子了。

“你愛的人,只能有我!”

“好好好。”

雲星言下意識的應道,心中卻在腹誹:戀愛中的男人情商都低麼!等等我剛才答應了什麼?

雲星言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楚軼在落地窗前壁咚了。被困住無法掙扎的雲小姐又被吃盡了豆腐。

“唔……你放開我……”“不放!”雲星言害羞的不行,“至少……不要在落地窗前啊。”楚軼將頭埋在她頸間,獨有的氣息分外濃郁,“那你說你愛我。”

“不說!”果斷拒絕。

楚軼在她脖子上輕輕地咬了一口,“說不說?”

“不說!”再咬一口。

往來十幾個回合,雲星言無奈的一笑,捧起他的臉,無比認真的說道。“我願……與你一生相伴。”

一生的諾言,絕不改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