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丈夫出意外她傷心早產,醒來時卻發現床邊守著個陌生男人

故事:丈夫出意外她傷心早產,醒來時卻發現床邊守著個陌生男人

她想著即將出生的孩子,以及要蓋的新房

以為終於要苦盡甘來的時候,從採石場傳來了丈夫的噩耗……

1

早晨的陽光絲絲縷縷的落在棲霞鎮上,隱隱約約間能看到那些光影裡漂浮著的細小浮塵,樹葉在風裡微微作響,偶有一兩聲鳥鳴清脆的傳入耳中。勤勞的棲霞鎮人早就開始了一天的辛苦勞作。

雲苓拿著鐵鍬正吃力的翻著土,隆起的肚子讓她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汗溼的碎髮貼在額頭,年輕的臉龐泛著喜悅的笑意,四月的暖陽裡,一雙亮亮的丹鳳眼滿是憧憬。

她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腰,撐著鐵鍬環顧著四周,這裡是新分的宅基地,丈夫大川說,要多掙點錢在這裡蓋一所漂亮的新房,來迎接他們快要出生的第一個孩子。

雲苓低下頭溫柔的撫摸著肚子,眯著眼睛輕聲說,“你爹啊,不知道該咋疼你才好,撥浪鼓就給你做了三個!”

想起今早大川出門前,摸著她肚子教沒出世的孩子叫爹,雲苓禁不住悄悄笑出了聲。

她想起結婚的時候一個麻衣相士的話,她是個先苦後甜苦盡甘來的命格。

從小她就沒了親孃,後孃待她也是淡淡的,在那個家裡她就像個外人。爹唯一當的一次家就是把她嫁給了踏實肯吃苦的大川,為這,後孃沒少擺臭臉,因為大川家家底薄,沒能拿出像樣的彩禮。

婚後的光景雖說還是不好,但是一家人過的熱熱乎乎,大川娘倆更是對雲苓掏心掏肺的好,現在眼看著就要添丁進口,等再蓋上新房,這日子過得挺有勁頭。雲苓覺得那相士的話當是不假的,先苦後甜苦盡甘來。

“雲苓,雲苓,你這大著肚子在幹啥!抻著肚子裡的娃可怎麼好!”

婆婆的話音剛落,人已經到了雲苓的面前,不由分說就接過了雲苓手裡的鐵鍬。

“我沒事,娘,我這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啥活也不讓我伸手,這以後我要是生出個懶漢來可怎麼好!”

“砰!”

說話間一聲悶響遠遠的傳來,雲苓覺得腳下的地都震了幾震,連著心都跳的快了些,肚子裡的娃也像是被嚇了一跳,在肚子裡動來動去,不安分起來。

“娘,等攢夠了蓋房子的錢,咱別讓大川去石頭山幹活了,我一聽見這炮響我就心慌的緊!”

“行哩,我也是這麼想的,大川今兒早上還說哩,他晚上就回來,以後哪裡都不去,就守著咱孃兒幾個過日子。”

“大川掙那點錢可真是不容易,你倆成親我也沒能給你們砌間新房,我這心裡真是覺著對不住你倆!”

“娘!瞧你,又來了!你一個人把大川拉扯大已經很不容易了,等新房蓋好了,咱一起住!”

“行哩,行哩,我還要帶孫子哩!”

雲苓輕撫著肚子,不自覺的伸頭望向炮聲傳來的方向。

2

距離棲霞鎮十幾裡地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石頭山,緊挨著棲霞河的山上卻是終年寸草不生,終年的水汽氤氳,也只長出來一層溼滑的苔蘚,乍一看像個灰突突的大土堆。

不知什麼時候起,陸陸續續有大大小小的車在石頭山周圍轉來轉去,直到第一聲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眾人才從村長口中得知,石頭山已經變成了採石場,這些石頭是可以賣錢的。

村長還說,採石場需要年輕力壯的勞動力,工錢好商量。在家附近就可以掙錢,這可是好事情,莊稼人從來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氣。一時間,村子裡的莊稼漢蜂擁而去,可沒過多久人就越去越少。

活計的勞累辛苦倒不是最主要的,可每一次放炮是真的讓他們膽寒,大石滾落,碎石飛濺,地動山搖,簡直就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漢子們都是家裡的頂樑柱,一家老小可不能沒有他們,雖然給的工錢確實不少,但去採石場的人能堅持下來的卻是沒幾個。

雲苓也是提心吊膽,幾次勸大川別去採石場,可大川總開玩笑說自己腿長跑得快,石頭追不上他。雲苓知道,大川拼了命的想為她和孩子蓋一座新房。

“娘,快晌午了,咱回家和點面,大川早上走的時候說,晚上想吃韭菜盒子。”

接下來的日子裡雲苓總感覺記不清楚。只是從那天起,她們很久都沒再吃韭菜盒子。

韭菜和雞蛋的香味在小院飄散,蓬鬆宣軟的面蓋在面盆裡,鍋裡倒上了油,大川愛吃熱乎乎剛出鍋的韭菜盒子,每次都燙的吐嚕著嘴,惹的雲苓總笑話他。現下,雲苓和婆婆就等著大川回來煎盒子。

3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哪家的狗叫個不停,攪和的一個村的狗都爭先恐後的應和,吵吵嚷嚷的讓人心生煩躁。

門口似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半掩的竹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大川,咋今兒這麼晚?雲苓,趕快,燒火煎盒子!”

大川娘忙從屋裡迎著出來,這一天下來,大川肯定是又累又餓了。

“村長,咋了?俺大川哩?”

灰頭土臉的村長站在門口,抖抖索索的扶著竹門,看到大川娘出來,腿一軟蹲在了地上,兩隻沾著灰土和血跡的手緊緊的抱著自己亂草一樣的腦袋。

“大娘,你要挺住,大川,大川,沒了……”

“沒了?哪兒去了?”

大川娘啞著嗓子問道,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顫抖。

“石頭崩了,砸著人了!大川沒跑開,沒了!”

村長含混不清的說著,依舊抱著頭,他不敢抬頭看著面前這個老人,這樣的打擊他怕她乾癟瘦弱的身軀承受不住。

“沒了?你胡說八道!我大川還要吃韭菜盒子,我大川結實的很!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

大川娘揪著村長的衣服,瘋了一樣撕扯著。她的大川壯實的像個小牛犢一樣,她的大川馬上就要當爹了。

雲苓一聲不吭,繞過婆婆和村長,哆嗦著手打開了大門。

一張破舊的竹床上,一隻手臂露在血跡斑斑的床單外面,手臂上的毛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只是毛衣上的花紋雲苓再熟悉不過了,這是鎮上新近來的毛衣花樣,還有個吉祥的名字——平安扣,就是衝著這個,毛衣的銷量極好。

雲苓也給大川買了一件,並且奢侈的讓大川穿著出去幹活,希望能保他平安,而現在,這毛衣上染滿了血跡和灰土。

雲苓伸手想去揭開床單,村長已經擋在了雲苓的面前,

“你懷著娃,還是別看!”

雲苓無力的垂下雙手,空洞的眼睛瞟過竹床上那雙血肉模糊的赤腳,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終於消失在了遠遠的天邊,

“娘啊,你看,天黑了!”

“雲苓啊!我的女子啊!”

雲苓軟倒在地的時候,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喊。

村長一直都沒走,招呼著幾個青壯年出出進進的幫著料理大川的後事,幫忙的眾人無不唏噓,即便是那些青壯年也難以直視大川的慘狀。

村裡有種不成文的說法,離開的親人一定要帶著最後穿過的那雙鞋子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在“頭七”後和家人告別,去往輪迴。

雲苓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採石場的時候,已近半夜。肚子太大彎不下身子去,她就跪在地上,一雙手不住的在碎石堆裡翻找著。她是趁著大家忙亂的時候,悄悄跑出來的,她的大川還光著腳,她想找到那雙鞋。

“妹子,你這半夜三更的在這裡找啥?”

一個渾身髒汙的人站在她旁邊,嘶啞著嗓子輕聲問道。

“我找鞋子,大川的鞋子丟了!沒了鞋子,大川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這幫狗孃養的,出了事全跑了,我爹……我爹也不知道被埋在了哪兒……哎,哎,妹子,你咋了?”

雲苓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肚子一陣陣的疼的厲害。一個護士正站在床頭換著針水。

“你醒啦!剖腹產可要注意休息!”

“剖腹產?”

“可不,孩子臍帶繞脖子,你又昏迷不醒的,可兇險著呢!”

“那我娃呢?”

“那不是?是個小子,你家男人守著哩!”

護士說著走出了病房。

“我男人,我男人……”

雲苓鼻子一酸,眼淚成串的滾落下來。

“大川,你看,我給你生了個兒子!”

“別哭,為了娃,你要好好活著!你不像我,我就一個爹相依為命,現在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想看看娃!”

雲苓一邊拿手抹著眼淚,一邊輕聲說。

“瞧我這腦子,可是個稀罕人的娃兒!”

男人忙把小小的嬰兒籃子小心翼翼地放到雲苓床前,連呼吸都刻意屏住,生怕嚇到了酣睡著的小小嬰兒。

“我已經託人給你家捎信兒了,左右都是這附近的人,一打聽就打聽到了,怕是你家裡人都要急瘋了。估計也該來了,我一會就回去了,我爹……我總要再找找,那鞋子我要是找著了,我肯定給你送來。”

男人稍稍沉默了一下,又開口道:

“那個護士說的話,你別放心上,你當時那情況……”

“大哥,你叫個啥名?我知道你給我墊了不少錢,咱孃兒倆的命都是你給的,這大恩大德大川……和我,不知道該咋謝你……”

“都是苦命人,剛好讓我碰上了,你叫我春生就成……那些錢你用著就行,妹子,你有娃娃,還有盼頭……”

正說著話,村長攙著大川娘進了病房,似乎是一夜之間頭髮便已花白的大川娘看著軟軟的奶娃娃,又哭又笑,婆媳倆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還沒開口說話便淚如雨下。

春生早已悄悄的走出病房,這一屋子的人,唯獨沒有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這麼一想就是一聲嘆息。

在病房裡忙亂著找尋救命恩人的時候,他加快腳步離去。世間從不缺少苦難,但是生活仍要繼續。

4

直到最後,也沒能找到大川丟失的那雙鞋,有人猜測,或許是隨著碎石落進了棲霞河,被水流衝去了河灣灣的泥沙裡。時間消逝,他們似乎已經隨著被廢棄的採石場漸漸湮沒在眾人的唏噓嘆息裡。

今兒是農曆八月十八,外面下著濛濛細雨,可這阻擋不了棲霞鎮人去趕這每年一次大集的熱情。大姑娘小媳婦都換上自己乾淨見人的衣裳三五成群的擠進人潮裡,東看看西瞅瞅,順便買點用得上的物件。

嘈雜的人群裡,一個瘦弱的身影靜靜的守著面前一筐嶄新的布鞋,鞋子的樣式普通但手工卻很精細,看得出來做鞋子的一定是個手巧的人。

她背上揹著的娃娃不時的哭鬧幾聲,她一隻手伸到背後不住地拍著背上瘦小的孩子。

原本乾燥的泥巴土路漸漸潮溼,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這鞋子有俺能穿的大小沒?”

雲苓看著停在眼前的這雙腳,沾滿灰土的鞋子上面已經有很多磨損,眼看著就要兜不住鞋子裡的一雙大腳。雲苓利索的從筐裡拿出了鞋子,

“你試試看合適不。”

“不試了,”

男人一邊說一邊把腳朝後面縮去,

“俺這趕路的腳太髒……”

“不打緊,都是莊稼人,沒那多講究……”

“行哩,那我就試試,”

男人憨笑著,轉過身去使勁兒拍拍自己的腳試了試新鞋。

“嘿,剛好,妹子,再給俺拿一雙,兩雙換著穿!”

這一聲“妹子”讓雲苓愣了神,她抬起頭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買鞋的男人,當時虛弱不堪的身體讓記憶也變得非常模糊,“大哥,要不多帶一雙給家裡的老人穿?”

她試探的聲音有一點點顫抖。

“嗨,沒了,前年採石場爆炸,我爹沒了……”

“最後找著了沒?”

“沒,能挪開的石頭都挪開找了,就是找不到……妹子,你怎麼知道……”

男人察覺出了不對,一抬頭正對上雲苓泛紅的雙眼,

“大哥,俺現在可以還當初欠你的錢了,這都要成俺心病了……”

這幾年的煎熬下來,雲苓已經很少落淚了,生活的重擔壓的她喘不過氣來,白天黑夜的做鞋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每每從牙縫裡攢下錢來就為了有朝一日還給好心送她去醫院的春生,在生活的風雨飄搖裡她似乎已經麻木了,只是日復一日的為了孩子和婆婆在熬過春秋冬夏。

“這是你娃?”

春生沒接她的話,看向雲苓背上的娃問道。

“可不,快兩歲了,沒有大哥的救命之恩就沒有咱孃兒倆,那天你走的快,都沒能好好謝謝你,”

雲苓邊說邊側過身子,背上的娃娃這會兒睡的正香,瘦瘦的小手在睡夢中也緊緊的揪住母親的衣領,讓人看了忍不住的心疼。

雨似乎越下越大起來,集市上的人都慌不迭的找避雨的地方,路面漸漸空曠了起來。

雲苓抬頭看了看天,“大哥,我明兒把錢給你送家去,我婆婆託村長打問好了你家的地址了,去了幾次你都不在家,鄰居說你出門拉活兒了,這回要耽擱你在家的功夫了,”

雲苓一邊手腳麻利的把兩雙鞋子用布條捆紮起來塞進春生的手裡,一邊說道。

“這雨大了,你帶娃還有這些東西,你咋回?”

春生拿著鞋子看著忙著收拾東西的雲苓。

“走路回,沒事,找個地方避避雨,一會就能到家”,

背上的娃娃突然哭鬧了起來,奶聲奶氣的喊著“娘”。

“揹著娃跟我來。”

春生一把提起雲苓收拾好的籃子,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頭,雲苓只能快步跟上,穿過集市,來到一架馬車跟前。

“上車,打著這把大傘,我給你送家去,娃淋病了可不好。”

不容拒絕的語氣。雲苓摸了摸娃的小手,有點涼。她也不再推辭,尋思著剛好回家把錢還給人家。

雨幕裡,一輛馬車在泥濘的路上搖搖晃晃的前行,馬兒額前的鈴鐺叮噹作響,孩子新奇的也不再哭鬧,偶爾一句充滿童趣的問題讓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趕車人禁不住哈哈大笑。

5

大川娘正坐在屋子門口焦急的朝外張望,嘴裡唸唸有詞,也不知道她在唸叨些什麼。自從大川沒了以後,她已經有些糊塗了。

雲苓一開始有些著急,帶著婆婆四處去求醫問藥都沒有什麼起色,到後來偶爾清醒的婆婆堅決拒絕雲苓再為她糟蹋錢,她心疼雲苓心疼孫子,她一把年紀了不想再拖累他們。

直到村長勸慰雲苓,糊塗了忘了一些事也許能讓大川娘活的不那麼苦,雲苓這才點頭作罷。

馬車停在雲苓家的院門口,春生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提著雲苓裝著鞋子的籃子跟著雲苓進了院子的大門。

大川娘歪著身子認真的盯著春生,她扶著雲苓的手問:

“大川,這是大川回來了?快點,趕緊去燒火做飯,做他愛吃的韭菜盒子……”

雲苓有點尷尬,剛要開口解釋,大川娘就扭頭瞪著雲苓說:

“我不糊塗,這就是我的大川……來,等著吃熱乎乎的菜盒子,你最喜歡了……”

邊說邊接過籃子把抱著孩子的春生讓進了屋裡。春生也不推辭也不辯解,反倒抱著孩子和大川娘挨在一起,親親熱熱的拉話嘮嗑,就像真的那是他的娘。

一頓飯畢,屋子裡韭菜盒子的香氣仍然瀰漫不散,大川娘一直拉著春生的手,像是拉著久不曾見過的兒子。雲苓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揹著婆婆落淚,她為婆婆這悲苦的一生心酸。

天色已晚,孤兒寡母的一家他不適合待的太晚,春生準備走了,雲苓細心的餵飽了馬兒,把兩雙鞋子和她自己納的鞋墊連著那些錢,拿布小心的包著,悄悄的系在了馬車上。

大川娘細心的叮囑說,

“再去這一次,明兒就別去了吧,你看那採石場碎石亂蹦的,你的腿哪跑得過它們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雲苓和孩子可怎麼活啊,雲苓可是個好女子,你可不能撇下她和孩子,新房蓋不蓋都不打緊,不打緊……”

好像心裡的傷疤被人一把撕開來,春生和雲苓霎時間都淚流滿面,暗沉的夜色掩蓋了一切,包括心傷。

“娘,我明兒就回來,哪裡都不去,就守著您過日子,您睡一覺,醒來我就回來了!”

春生的聲音聽的雲苓一愣,恍惚間好像時光倒轉。

大川娘滿意的答應了一聲,在馬兒額前的鈴聲叮叮噹噹的漸行漸遠後蹣跚的進了裡屋,歇息去了。

雲苓招呼完孩子去看了看婆婆,她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睡的香甜,似乎在做一個很美的夢。這個夢肯定很美,婆婆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春生回家卸馬發現了包裡的錢,那個艱難困苦的家讓他沒辦法收下這些本來屬於他的錢。

等他第二天早上心急火燎的趕回雲苓家的時候,只聽到雲苓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