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嗎?培養替身後離宮過瀟灑日子,皇帝卻預判了我的預判
若是他愛我,被困宮牆又如何。
只是,他和旁人一樣,終究忘卻誓言,過往種種已成雲煙。
無妨,我已經準備離開了……
1。
我培養了另一個我。
我很喜歡蘭若,因為她很有野心,也有勇氣在身上覆刻和我一樣的傷痕。
除了右手一道幾乎貫穿整個手掌的傷痕。
而劉晟最愛摩挲我這道傷口。
哪怕當時手掌幾乎被砍斷,白色掌骨清晰可見,他看見後直呼噁心,也不妨礙這道傷口救了他的命。
“我問過大夫了,砍成皇后娘娘您當時那樣,他不確定能否保住奴婢的命。”
蘭若在猶豫,比自己復刻傷口,她更希望皇后娘娘能夠用藥淡去疤痕,消失是最好的。
我冷眼看著她,嗤笑。
“怎麼?不敢?你連這個膽量都沒有,還妄想做我的替身不被皇上發現。”
我看到蘭若咬著嘴唇,她在掙扎,在猶豫,但她一定會更想變成我。
果然,蘭若點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請皇后娘娘放心,蘭若必定會活著回來。”
我滿意地點點頭。
李嬤嬤面無表情從暗道送走她。
“皇后娘娘,奴婢實在不喜歡這賤婢看您和宮殿的目光,好像您搶了她的東西似的。”
我笑了笑,安撫她。
“她要是成功了,這些自然是她的。”
李嬤嬤看我不在意,只好作罷。
我穿上繡衣錦袍,搭著李嬤嬤的手走到院裡。
院裡的花已經掉落許多,內侍卻沒有及時過來更換,只因為現在宮裡的紅人是容妃。
“容妃最近如何了?又從別的嬪妃那裡,變著法子攔皇上去她宮裡了。”
李嬤嬤端上一杯茶,點了點頭,她也不喜歡容妃。
“容妃剛進宮的時候別具心思,模仿您入宮前的模樣才進了皇上眼裡。如今竟敢在宮中散佈謠言,說您武將出身,不善宮事,非天下女子典範。”
我收了笑容,慢悠悠地掐下一朵菊花,碾碎鬆開。
“我記得劉晟把宮權布在了賢德二妃手中。”
李嬤嬤點點頭。
“那就讓她們好好查查,宮中謠言四起,她們兩人要是也不善宮事,本宮就替她們向皇上進言,換人就是。”
容妃不過以色事人,宮中沒有根基,謠言也只敢在她宮裡流傳。
李嬤嬤嚴於律己,不愛打聽宮事,能傳到她的耳中,賢德二妃應當是出了不少力。
我雖在韜光養晦,也不是她們能隨意消遣的。
宮門大開,我看向遠處的紅牆和琉璃頂,竟然發現我不認識這個地方了。
不認識這個我和劉晟拼盡一切,寄託了曾經美好幻想的地方了。
“皇后娘娘?”
李嬤嬤小心翼翼地扶著我,在我的後背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憐愛。
我粲然一笑,打起精神來。
“嬤嬤,走,去賢妃那裡。”
我剛坐上鳳輦,劉晟就差人來告訴我,說他已經派人去宣旨。
由於賢妃、德妃和容妃驚動了靜養中的我,為表懲戒,降為嬪位。
我知道,劉晟是在敲擊我,不要管得太多,同時也是在告訴我,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我回到宮時,院裡的花已經換了,送來的月季開得正豔。
我把眼前的人打發後,突然笑了。
後宮中,稍微熟悉我的只有賢妃和德妃,如今二人已成嬪,與我來往只會更少。
不過,只要我的目的達到就行。
2。
“皇后娘娘,宮外傳來訊息,蘭若活了下來,掌心的傷也在加緊治療,務必會讓傷口和娘娘手上的一模一樣。”
我點點頭不擔心,給蘭若治療的大夫是我爹好友,也很疼愛我,自然會盡心盡力。
傍晚的時候,劉晟差人來說,今晚不過來了。
而今天是初一,是皇帝必須來到皇后宮中的日子,也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
李嬤嬤氣得滿臉通紅,她關上門,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大罵劉晟忘恩負義。
我看她快要被氣昏了,趕緊走到她身邊,安慰她。
李嬤嬤一把抓住我,號啕大哭。
“他怎麼敢,怎麼敢呀!這天下是你用命打下來的,他劉晟不過是拾你牙慧才有今日!”“他是忘記當初的承諾了嗎?啊!我苦命的皇后啊。”
我哭笑不得,劉晟讓我爹回家養老,給後宮名門出身的妃子晉位,還承諾只為平衡前朝不會背棄我時更是信誓旦旦,卻也只是說說而已。
李嬤嬤居然還對劉晟抱著希望,我也就隨她去了。
等她情緒穩定了些,我喚人送她去休息,轉身進了書房裡。
我的書房很特別,裡面掛滿了長劍短匕,還有一些兵書。
這裡曾經也是我和劉晟最愛待的地方。
我拿著寶劍,劍身還沒出鞘,我的右手已經在發抖,握著劍柄的手,卻始終握不住。
劍掉在了地上,我微微一怔。
我的右手保養數年,到現在也只能拿起一隻碗,連抽劍都做不到。
我用力地咬住右手,想要發洩心中的恨意,卻又不能留下牙印。
我的身上不能再出現傷口,否則蘭若復刻又需要時間恢復。
我想要儘快離開。
沐浴的時候,我讓李嬤嬤再次核對了我身上的痣和傷疤,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錯誤。
劉晟有時候也挺奇怪,他對我身上的傷痕瞭如指掌,連哪個疤痕變淺了都一清二楚。
容妃、德妃和賢妃三個人降位後,我發現現在的後宮,已經是一片死寂,除了宣召外,大家都在自己的宮殿裡閉門不出。
劉晟也連續幾日沒有來後宮。
我沒有在意。
“皇后娘娘,蘭若來了。”
入睡前,李嬤嬤領著一個宮女走了進來。
蘭若跪在地上,伸出她的右手,讓我看看她的傷勢。
那傷口竟然快要癒合了。
我看向蘭若,詢問:“你這傷口倒是恢復挺快的。”
蘭若低垂著頭,恭恭敬敬地回道。
“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心急,特意讓大夫用了最快的藥,雖然會讓傷口劇痛難忍,但奴婢心甘情願。”
我看著她。
這還是蘭若第一次敢直視我,露出她的野心。
她甚至還敢站起身,肆無忌憚地打量我的宮殿,好像這是她的一般。
我攔住上前阻止的李嬤嬤,欣賞地看著她。
“李嬤嬤,這是好事,她敢展露自己的野心,甚至想要付之行動,那是她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了。”
李嬤嬤眼睛一亮,還特地給蘭若看了我的珠寶箱、朝服等等。
蘭若的眼光更甚,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武藝學得如何?”
我問了最重要的一點,劉晟曾經和我並肩作戰,對我的實力很清楚。
蘭若身材、容貌都和我差不多,能模仿我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聲音都能模仿,但她的武力,卻始終無法讓我滿意。
“武師說了,我已經能有皇后娘娘您七分實力了,除非是拼命,否則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好好好。”
我連連叫好,只要武力這個最大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都是小問題。
李嬤嬤也終於對蘭若露出了笑容。
這三年來,我們精心培育的替身,終於完美了。
“你回去好好養傷,待你掌心的疤痕成型後,便是你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
3。
劉晟今天有點奇怪。
他今天沒有為我盛湯。
或者說他不敢為我盛湯。
他避開我的眼神,我眉頭一皺,把筷子重重放下。
“皇后,怎麼了?可是膳食不合你胃口,來人,把這些撤下,換上皇后喜歡的菜來。”
我攔住了他,他順勢抓住我的手,輕輕摩挲我的掌心。
半晌後,他突然看著我,眼裡情緒莫名。
“皇后,我讓太醫用藥去了這道傷疤吧。”
我拍開他的手,不作聲。
劉晟沒有再說話,只說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離開了。
李嬤嬤上前撤下飯菜,讓小廚房做了甜湯呈上來。
“皇后娘娘,皇上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我搖搖頭。
我知道劉晟如果發現了我想離開的話,不會這麼平靜。
“無礙,去打聽下前朝是不是有事發生。”
李嬤嬤低頭退下去打聽了。
我看著掌心的傷疤發呆,這道傷疤是我和劉晟定情的時候留下的,到如今也有五六年了。
我鼻子一酸,忽然落下淚來。
後宮裡不斷地進新人,如今這道傷疤也留不住他了嗎?
右手忽然間劇烈疼痛,鑽心的疼。
“哎喲,我的皇后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李嬤嬤急忙忙得過來,拿著繡帕就要給我擦眼淚。
擦著擦著,她也落下淚來。
“娘娘,您莫哭,咱們馬上就走了,馬上就能離開這個傷心地了。”
……
我和劉晟莫名地冷戰了。
他不再來後宮,前朝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直在爭論什麼。
我則是關上宮門,在宮裡訓練蘭若。
甚至,我有一次讓蘭若穿上我的衣服,吩咐宮人做事。
宮人們沒有察覺。
然後,我逐漸地讓蘭若外出,讓李嬤嬤帶著她熟悉宮中佈局。
有一次,回宮途中遇上了曾經的德妃,現在的德嬪。
李嬤嬤回來告訴我,德嬪一開始覺得‘我’不對勁,但是蘭若還算聰明,知道我不喜歡和他們來往,就隨口訓斥了句,德嬪怕了,便匆匆行禮離開。
我知道,到了可以讓蘭若和劉晟嘗試接觸的時候了。
我讓人去請來劉晟,讓蘭若穿上常服在宮裡等著,而我去換了宮女的衣服站在屏風後面。
我看著蘭若,警告她。
“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好好扮演我。否則露餡了,死的只有你。”
蘭若一愣,這才收起臉上的狂喜。
宮外通報皇上到的時候,我藏在了屏風後面。
劉晟臉上帶著高興,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第一時間上來握“我”的手。
“皇后,上次我說的……”
蘭若按照我教的,抽出手,不作聲。
劉晟又頓住了,突然打量了蘭若一番。
我屏住呼吸緊張起來,既希望劉晟能發現蘭若是假的,又想蘭若不會被發現。
最終,劉晟帶著蘭若坐下,聊了些後宮之事。
我收回視線,坐在地上,深呼吸一口。
我知道,已經可以了。
4。
“皇后娘娘,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在出口那邊接應你了。”
李嬤嬤為我簡單收拾了一些衣物,送我到暗道口。
蘭若站在她的身後不作聲。
“李嬤嬤,你再帶蘭若熟悉宮事,帶她能掌控後,我就來接你。”
李嬤嬤抹著眼淚答應了。
我看向蘭若。
她和我平視著,眼裡已經找不到對我的畏懼和羨慕,只有勝利的喜悅。
我冷笑一聲,看她退後幾步。
“蘭若,照顧好李嬤嬤,莫讓我知道你待李嬤嬤不尊,有些事情你還得接著學。”
蘭若咬著唇應了。
我看她似乎心有不甘,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看看她的表現吧。
若是真心實意好好當替身,那麼只有我和劉晟知道的約定,我就告訴她;
如果她背地裡作妖的話,叫劉晟發現替身的事情,讓她生不如死的時候,我已經遠走高飛了。
“行了,我走了,我會讓爹派人把這個暗道填上。”
“皇后……不對,小姐,保重啊。”
李嬤嬤關上了暗道門。
我走在漆黑的暗道裡,吐出一口氣,又哭又笑。
劉晟,再也不見。
“爹。”
我爹架著馬車張望著,看見我的一瞬間,他忽然落淚了。
“回來就好,走,你娘在家等著你了。”
除了宮宴外和我偶爾回家之外,我爹幾乎見不到我,我娘又學不來宮裡的繁縟禮節,能夠像這樣擁抱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我們回家。”
馬車緩緩駛離皇宮,就像我的心一樣,永遠不想回去了。
回家後,我和爹孃說了我想去邊關找兄長的事情。
我還是喜歡策馬奔騰、舞槍弄棒的生活。
爹孃只說等李嬤嬤回來後,我們就去邊關。
“我們啊,就怕你有天會這樣,你兄弟當初拒絕入朝,如今在關外圈地為王,隨時等待你過去呢。”
我欣悅地點頭。
李嬤嬤和我保持著幾天一封信,裡面會講述蘭若以及劉晟的事情,但是我問她在宮裡如何的事情,李嬤嬤從來沒有回覆過我。
李嬤嬤回信的時間越來越長,信裡的內容也越來越少。
我感覺到了不對勁立馬派人去查。
得知蘭若在李嬤嬤幫助下掌握宮事後,竟然把李嬤嬤派去掃地。
我臉色一沉。
翌日,宮中發生了一件小事。
一個老嬤嬤幹活的時候,投井身亡了,這個嬤嬤曾經是當今皇后身邊的紅人。
5。
我接到李嬤嬤的時候,李嬤嬤蒼老了許多,好在蘭若顧忌我沒敢對李嬤嬤動手。
爹孃已經賣了宅子,遣散家僕。
我們只架著兩輛馬車,離開了都城,離開了如今繁華昌盛、百姓安樂的都城。
去邊關的路途雖然遙遠,但我也沉溺在路上的所見所聞中。
聽著車外的歡聲笑語,爹孃也陪在身邊,我真的很高興。
但是宮裡傳來訊息,當今皇后行事不當,惹得皇上龍顏大怒,被關在宮中閉門思過。
前朝的訊息也是接踵而來,皇上似乎要整治朝堂,已經嚴查多位高官,更別提被查出賄賂的小官員了,砍頭的鮮血幾乎淹沒了行刑的菜市場。
我忽然心中一涼,劉晟可能發現了蘭若的事情。
他掌控欲向來強烈,之前我願意讓著,倒也相安無事。
可如今,什麼都變了。
我爹來找我,也說起最近朝堂的事情。
他曾經的那些同僚們都寫信給他,希望我爹作為皇上的岳父,能夠勸導一下。
我讓爹不用管,爹卻神色詭異,讓我不要太過於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
我一臉疑惑。
剛吃完午飯,我準備回到馬車上。
“小姐,小姐。”
李嬤嬤卻彷彿看見了什麼奇觀,一臉驚奇地拉著我。
我漫不經心地看過去,也愣了。
劉晟?
劉晟穿著破爛的乞丐服,一瘸一拐地拿著破碗在路邊乞討。
我站在原地仔細看了看。
這人乞丐打扮,膚色黑黃,不像劉晟那樣白淨。
兩條腿走路帶風,看得出腿腳有勁,應當練過。
尤其是手掌,手指偏長,骨節粗硬,都是和劉晟截然不同的樣子。
我來了興趣,讓李嬤嬤把人帶來。
那人畏畏縮縮的被帶來了,他懼怕地看著李嬤嬤,眼睛在四周張望,神色不安。
李嬤嬤讓他坐在我的對面。
他乖乖坐下,看著我突然臉紅了。
6。
我也呆住了。
劉晟的臉竟然還能做出害羞的表情,我忍俊不禁。
這人卻像看我入了迷, 眼睛都不轉一下了。
“你叫什麼?”
這人回過神,低下頭,語氣低落。
“我不知道。”
“嗯?”我不明所以。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又低頭。
“我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乞丐窩裡的人說他們是在山溝裡撿到我的,當時我滿臉是血,還以為我活不了了。”
我點點頭,又問。
“行乞不易,我看你還算有緣,正好我這裡缺個抬行李的小廝,不如試試?”
他大喜過望,不可置信地問我。
“真的嗎?”
“嗯,不過得給你取個名字。”
我帶著李嬤嬤往馬車那邊走,忽然想到:“就叫劉成吧。”
我聽到劉成在後面聲音低沉地嗯了句。
我回頭一看,劉成竟然眼圈都紅了,那雙眼睛是無法忽視的喜悅。
我和李嬤嬤對視一笑,李嬤嬤帶著他去洗漱乾淨,換了身乾淨衣服後,就和我們一起出發了。
晚上休息入住客棧時,我爹差人喚我過去。
我到的時候,二老竟然在屋子裡打轉,十分煩惱的樣子。
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上前一問,才知道是我爹看見了劉成。
“這劉成是誰?”我爹壓下聲音小心地問。
我知道他誤會了,便說了白天的事情。
我爹眉頭一皺,和我娘相互看了一眼,我娘搖搖頭,我爹嘆了口氣。
我看不懂兩人在幹什麼,只聽我爹慢悠悠的我說:“也罷,也罷。既然如此,也不要因為劉晟的事情去苛待這人。”
我點點頭,讓兩位早些休息就回去了。
客棧廂房的路曲曲彎彎,我剛轉完,就看到劉成打地鋪睡在我的門前。
劉成坐在我的門旁邊,仰著頭,嘴巴似乎在說什麼。
我站在拐角裡,隱藏在陰影裡。
7。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我懷疑眼前這個劉成就是劉晟,即便劉成的那些細節一點都不像劉晟,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沒有那麼簡單。
劉成看見了我,急忙起身,摩挲著手乾笑。
“怎麼在這裡打地鋪了?”
劉成皺起眉頭,擔心地說:“我聽說最近不是很太平,擔心小姐,就想著在門口守著。”
我點點頭,沒多說就進屋了。
劉成幫我關上門,讓我早點休息。
次日,我發現李嬤嬤有意識地在調教劉成,讓他跟著我的喜惡來做事,培養他的眼力見兒。
劉成看著很侷促,但是非常認真地聽著教導,並實踐著。
我看著他一步步地跟著李嬤嬤做,甚至經常挨訓也沒有不快。
我沉下心,無意識地揉搓自己掌心,神思早已飛遠。
我忽然想起已經很久沒有收到宮裡的訊息了。
難道我爹把人手撤了?
我讓李嬤嬤趕緊去找我爹詢問。
劉成看了我一眼,端來一杯茶,還帶了一小碟的瓜子仁。
我喝了口水,他又殷勤地捧著瓜子仁等我食用。
李嬤嬤回來了。
劉成就要到後面去,我攔住他,讓他站在原地。
“小姐,老爺說人沒撤回來,信都在他那裡,老爺忘記遞給小姐了。”
說著,李嬤嬤拿出兩三封信給我。
我讓她拆開,轉頭看向劉成,笑了笑。
“你想知道這個裡面講了什麼嗎?”
劉成沉默地搖了搖頭。
劉嬤嬤飛快地瀏覽,猛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小姐,蘭若死了。”
我飛快轉頭,拿過信封。
上面寫著:皇上帶蘭若出宮遊玩回來後,已經發現蘭若是假的,皇上勃然大怒,竟直接在宮裡殺了蘭若。
皇上隱瞞蘭若的死亡後,禁閉後宮,已派人出宮尋找皇后……
不對!
劉晟不是這樣的性格,他即便發現了蘭若是假的,比起一刀致命,他更喜歡讓人生不如死。
我突然有點心慌,卻得裝作若無其事。
我不想讓家裡人擔心。
李嬤嬤看我沒什麼異樣,才安心地帶著劉成去了後面。
可能天賦異稟,他學習得很快。
很多細節的地方,李嬤嬤都覺得自己還不如劉成。
爹孃也沒有插手我的事,很快,我的衣食住行被劉成包攬了。
宮中的訊息變少了,劉晟已經不再進後宮了。
後宮不少的女子隨著朝堂父親的人馬,死的死,傷的傷,後宮也沒有高位妃子能掌控局面,已經變得烏煙瘴氣。
劉晟也曾經派人馬追尋過我們的蹤跡,卻在半途撤了回去。
我發現,我不認識他了,還是說他變得太快了。
但我看到劉晟把人撤回去的時候,心裡既放鬆,又悵然若失。
8。
一路走走停停,我們終於來到目的地。
“小姐,咱們到了。”
劉成掀開布簾,將我扶下來。
李嬤嬤早就和我爹孃一起進府去了。
劉成低眉順眼地跟在我的身後,雙手做出攙扶的模樣,時刻準備著。
進府後,我哥看著劉成也大驚失色。
我哥叫來下人,就要把劉成打出去。
李嬤嬤攔住他,說明了情況。
我哥眼前一亮,仔細打量劉成。
劉成站在原地晃動不安,求助的眼光一直望著我。
我哥細細打量著我和劉成,竟然拍著劉成叫兄弟。
“原來是劉兄啊,來來,坐。”
劉成徵得我的同意後,才敢坐下。
我哥已經醉了,在飯桌上高談闊論。
劉成不斷地為我佈菜,笑語喧譁間我彷彿看到了劉晟。
看到了那個我們沒有成功前,那個會以我為重、誠心真意的劉晟。
那時候的他,臉上的笑容是真摯的,而不是入宮後,任何微笑裡都帶著算計。
眾人陸陸續續離座後,只剩下我和劉成。
我可能是醉了,也可能因為掌心的隱隱陣痛,只覺得渾身無力。
我把頭靠在劉成的肩膀上,劉成似乎抱住了我,我忍不住埋在他懷裡,低頭默默流淚。
恍惚間,他好像也流淚了,並不斷親吻我的髮絲、臉龐,含去我的淚水。
我聽到了劉晟在叫我,叫著只有我們之間才知道的愛稱。
他不斷拍哄我的背,我掙扎著在他臉上用力地咬了一口,才滿意地沉沉睡去。
次日,我暈沉沉地坐在亭子裡。
劉成還是那個劉成,他低著頭,畢恭畢敬地開口。
“小姐,老爺說您無聊的話,可以去府裡的練武場玩。”
我按按腦袋,狐疑地看著他。
昨夜的事情太過於清晰,我甚至還記得那溫熱的觸感,也確定我咬的牙印短期間不會消失。
可是劉成的臉上很光滑,沒有牙印,甚至連個小坑都沒有。
劉成察覺到我的目光,奇怪的摸臉。
“小姐,怎麼了?”
我搖搖頭,去了練武場。
……
我哥果然知道我的喜好,練武場十分廣闊,刀槍劍戟非常齊全,也很輕。
我的右手可以輕而易舉地握住。
我沉默了會,笑了笑,放棄右手,轉用左手握劍。
9。
我在離宮的那刻就放棄了右手, 救不回來的何必再費心思。
劉成比往常都沉默。
我沒有在意,還去了書房。
書房裡和宮裡的差不多,武器和兵書填滿了這個房間,也擺著兩把椅子。
這是我和劉晟在行軍時候的習慣,我在書房看書的時候他會陪著,有的兵書晦澀難懂,劉晟會為我一一解答。
只是後來入宮後,其中的一把椅子就成了擺設。
我讓劉成坐下。
劉成站在原地許久沒有說話,直到我開始不耐煩了,他才突然坐下。
劉成拘謹端正的坐姿也和劉晟隨意的姿勢也不一樣,他真的很規矩。
可是我發現我坐在他身旁的時候,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著。
他也許意識到了,但是無法控制,只能把手背在身後。
我啞然失笑。
劉成臉色一僵,一動不動。
我撫摸他的臉龐,在我昨晚咬的地方掐了下:“這裡很適合有點東西。”
劉成強笑一聲,聲音乾澀。
“小姐說笑了。”
我收起笑容,讓他先出去吧。
劉成跑走了。
我看著他又跑回來把書房門關上,忍不住捧腹大笑。
很快,我派人查的事情有回覆了。
一是劉晟仍在宮中,每日都會上朝與文武百官議事,但近日可能在緩和朝堂緊張局勢,決策甚久。
二是太醫所兩年前從民間晉升了一個太醫,此人精通玉膚之術,尤其擅長去疤細膚,且只服侍劉晟一人。
果然,劉成就是劉晟。
劉晟一旦下定決心去做的話,是不會因為朝堂情勢緊張而停下,他只會愈加愈烈,不達目的不擇手段。
而決策甚久只有一種可能,這個朝堂上的皇上收到真正決策的時間變長了。
比如說,我們進了邊關。
其次,劉晟應當從兩年前就開始用藥,也是後宮開始進人的時候。
我也依稀記得,當時劉晟和我同浴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異常隱忍,透著痛苦。
他為什麼這樣做?
我不明白。
我想把劉晟抓來問問,但更想讓他自己坦白。
我只能按捺住心裡的疑問,慢慢和劉晟周旋。
劉晟恢復情緒很快,下午的時候,已經能泰然自若地跟在我身邊。
他也知道我發現了,變得肆無忌憚。
我練刀法的時候,他會在我到達極限的時候,提前制止我。
我看兵書的時候,他在我的旁邊逐字的為我解讀,並準備了茶水。
家裡人應該也看出來了。
他們沒有當初的氣憤難耐,默然地接受了劉晟的存在。
李嬤嬤也是如此。
我懷疑地看著李嬤嬤,李嬤嬤當時比任何人都罵得狠,如今對劉晟也十分寬和。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不著急詢問。
不知不覺間,我和劉晟竟然回到了一開始的相處氛圍。
他能清晰明白我所有的意圖,並及時給予反應。
他和我哥兩人一起建設了一批草場,並買來寶馬,專人養護。
我喜歡這匹馬,更喜歡這個草場。
我駕馬在草場上飛馳,心裡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劉晟站在草場邊上,他站在原地看著我。
我越過一道柵欄,回頭看去,遠遠看到劉晟的臉色變得煞白,身體也在搖晃著。
10。
我心頭一緊,駕馬過去。
再看劉晟時,劉晟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笑了笑。
“怎麼了?餓了?”
我確定他沒事,搖搖頭,馬鞭一甩,又飛馳在草地上。
我以為今天只是我看錯了,卻從沒想過會是個徵兆。
劉晟倒下了。
倒在了練武場裡,險些被利刃刺穿。
我驚慌地叫人來把他送到房裡,我爹把他的好友陳大夫也帶來了。
陳大夫診治一番後,竟直接嘆了口氣,徑自搖頭。
我心涼了。
“怎麼可能,劉晟的身體一直很好的,在宮裡更有太醫精心照看著。”
陳大夫聞言,重新仔細檢查了下,還是搖搖頭。
“他應該是中毒了。”
中毒?
我疑惑地看著陳大夫。
陳大夫點點頭,告訴我:“對,中毒了,但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毒,而是多種藥物藥性衝撞從而產生的毒性,而且,我解不了。”
我一個踉蹌,險些坐在地上。
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中毒呢?
我還想再磨磨劉晟,再讓他和我賠禮道歉。
我已經知道了,劉晟當時大封后宮就是為了掩人耳目,雖說傳旨到嬪妃那裡,可他並沒有去,就是為了不讓我知道,他在祛疤。
我還知道,我當時能那麼簡單就找到蘭若,也是劉晟送來的,他知道了我想要出宮的意願,不僅放任還提供了幫助。
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想用最初的自己來愛我,然後把那個一心一意愛著我,沒有被權力壓迫的劉晟送到我的身邊。
我爹孃、我哥還有李嬤嬤顯然早就已經知道,他們只是愴然地看著我,眼裡是已經接受事實的傷悲。
我沉著臉,想要回都城。
我相信回到宮裡,劉晟絕對不會出事的。
我不顧爹孃的阻攔,我哥看我一意孤行,只好為我準備好馬車,並安排人手送我回去。
李嬤嬤想要跟著我,我拒絕了她。
路途遙遠,容易顛簸受累,李嬤嬤已經年紀大了,不必再受這苦。
我帶著劉晟回到了都城,回到了皇宮裡。
11。
回宮很順利,沒有人阻攔,劉晟預料到了我所有的行動,也不想阻攔我,就準備好了所有的事情。
我讓宮裡所有的太醫全部過來診脈,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甚至連病因都不知道。
民間太醫卻站了出來。
我遣退其他人,只留下了他。
他告訴我,劉晟為了儘快能夠去掉身上的疤痕,急於求成,導致服藥過量,且憂思過重,兩者相加,從而並重。
我問他可有法子。
他卻慘然一笑。
“皇后娘娘,若有法子,皇上也不會急於培養繼承人,更不會血洗朝堂。皇后娘娘,皇上毒發已有半年有餘了。”
半年?
那不正是我離開皇宮的時候嗎?
我怔怔地坐在床邊,輕輕撫摸劉晟的臉龐,淚如雨下。
他瘦了好多。
民間太醫實在也沒有辦法,只能說了句。
“我只開些針對其中一些藥毒的湯藥了,至少皇上還能清醒一段時間。”
“嗯,好。”
他看了我一眼,不忍的移開視線,告退離開。
我褪去外裳,緩緩趴伏在他的身上,聽他的心跳聲。
一連幾日灌藥後,劉晟果然醒來了。
“怎得消瘦了這麼多?”劉晟把我摟在懷裡,十分心疼。
我埋在他的懷裡,不吱聲。
劉晟撫摸我的頭髮,佯裝無事和我說笑。
“當初剛攻下皇宮後,我們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可是權勢的牢籠太可怕了,我不習慣,跟我們一起征戰老朋友們更不習慣,他們如願地離開了這個髒汙之地。”
我知道他這是在和我解釋。
我埋在他懷裡,不想說話。
“我們卻不能,我想讓你院裡後宮不要摻入那些腌臢的事情,竟讓你會錯意,對我失望了。”
劉晟親親我的發頂,接著說:“本來我想先做個替身,然後帶你離開這裡,沒想到你比我先行動了,你的替身和你真的像極了,可是啊……”
劉晟語氣一轉,變得陰狠。
“有野心,更該有腦子,她可以擁有你的一切,但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在我的面前說你的壞話。”
“我知道……”
我知道劉晟如果暴怒,只會是因為我。
劉晟咳嗽兩聲,竟然說起了他之後的安排。
“我已經安排好了,我若是死在外面,我的替身會立刻退位讓賢,並急病去世,繼任的皇帝是岳父挑選的人,還算不錯。”
我用力抓緊他胸前的衣襟,默默流淚。
原來,我爹早就知道了。
劉晟輕輕擦去我的淚水,笑了笑。
“不哭,我還在呢,我說過帶你出宮去看看,看我們打下來的太平盛世,我們明天就出發,好不好?”
我用力點點頭,含住喉嚨的嗚咽聲。
劉晟命人準備好一切,卻沒有帶他的藥方,也沒有帶那個鄉村太醫。
但為了我的安全,安排了許多暗衛隨行。
我默許了。
我們駕著馬車離開,走過山川大河,走過江南雨樓,嚐盡人間煙火,最後在初次相見的邊關小城中暫居。
我和他一起坐在石板上。
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變得朦朦朧朧,世間萬物顯得縹緲虛無,微風拂過臉龐,帶來的不是微風,而是荒涼冷瑟。
月亮緩慢升起,落日已餘光不在,沉入地下,一切都暗了。
“劉晟,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