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名滿京城,20歲拋棄梅蘭芳,她是京劇女皇,也是一代名伶

民國十七年,“五四”帶來了自由戀愛,徐志摩與陸小曼動搖了北京的禮教國本。

整個北京城風靡兩位反串人物,“比女人更像女人”的梅蘭芳,另一位“比男人更像男人”的孟小冬。

18歲名滿京城,20歲拋棄梅蘭芳,她是京劇女皇,也是一代名伶

孟小冬男裝

戲如人生的性別夢幻中,孟小冬悄悄愛上了梅蘭芳。她忘掉了臺上的“反串角色”,當起了女人,與梅蘭芳演起了互換身份的四年愛情故事。

1927年倆人以非公開儀式結婚,1931年因一起血案事件,梅孟之緣,就此散了。

嫌犯的頭就吊在大柵欄電線杆上,恰巧也是孟小冬北京成名的前門大街…

18歲名滿京城,20歲拋棄梅蘭芳,她是京劇女皇,也是一代名伶

01

孟小冬,是個好聽的名字。她的乳名更清雅一些,叫若蘭,小冬不過是她的藝名。

1907年出生於梨園世家,祖父孟福保,老徽班出生,擅演武淨兼武生。她的父親、伯、叔都是京劇演員,孟家三代出了九位京劇名角。

這樣的家庭長大,孟小冬的眼裡耳邊全是“戲”。

小時候,父親孟五爺到離家半里開外的老城牆吊嗓子,孟五爺外出登臺演出,總喜歡帶著她。

舞臺的魅力,她早就感受到了。

18歲名滿京城,20歲拋棄梅蘭芳,她是京劇女皇,也是一代名伶

民國四年,孟五爺在登臺演出時,不小心摔倒在地,受了重傷,是中風。

8歲的孟小冬鎮定地伺候著病床上的父親,心裡暗下決心,接替父親繼續唱戲。

很多時候,命運不容我們做過多地選擇,有些事情早已命定,有些路,在等著我們去跋涉。

就這樣,為養家,九歲開蒙,向姑父仇月祥學唱老生。

每個行業都有其規則,要想站在舞臺上發光發熱,就必須在臺下付出百倍的努力,甚至付出常人想不到的代價。

天矇矇亮,仇月祥就帶著孟小冬去喊嗓,然後是踢腿、壓腿、下腰,唱戲的臺詞,每段至少唱二三十遍。

機會總是青睞那些努力的人。

孟小冬第一次演出,在上海人關炯的四十壽誕,她客串《烏盆記》,扮劉世昌,孟小冬音色嘹亮,運腔圓正,一炮打響。

就此,孟小冬開始跑碼頭賣戲討生活。

孟小冬在她六叔的舉薦下,1919年12月,正式加入上海大世界遊樂場的乾坤大京班。

在大京班,孟小冬不僅大開了眼界,還長了見識,憑著自己的拿手好戲《逍遙津》,只用了五年,就征服了三個碼頭戲迷,成為梨園傳奇。

在上海大世界戲劇舞臺下,還有一個十分迷戀小冬的窮小子,他叫杜月笙。

他喜歡京劇,更喜歡小冬。他想不到,幾十年後,他會娶了舞臺上的這個女子,當然,這是後話了。

年少成名,風光恣意,換做別人早已洋洋得意,迷於金錢,陷於揮霍。

但,18歲的孟小冬知道,每一個角兒都有一個入京夢,“情願在北數十吊一天,不願滬上數千元一月。”

1925年,她丟下自己在上海已奠定的“三百口同聲叫好”的地盤,先赴天津,落腳北平。

那時候北京梨園有規矩,女反串的坤伶只能在“城南遊藝園”演出,那不是正式戲臺,只不過是前門大街上大柵欄夜戲團。

遊藝園門口,街兩旁盡是些雜耍、豆腐攤、執大壺沏茶與討飯的乞丐。

從1919年到1925年,這六年間,孟小冬從上海到天津,一步一步走到北京,終於因《四郎探母》一炮而紅。

這世上,沒有任何成功是容易的。若不是數十年的風雨征途,又怎能有今日的一飛沖天。

從此,人們奔走呼告,“孟小冬來了!”

那一年,十八歲的孟小冬,出了三張唱片,名利雙收,把父家人都接到北京,在此定居。

《天風報》的主筆稱她為“冬皇”。

正可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遊藝園的堂會進進出出,因緣際會,“伶界大王”梅蘭芳與“鬚生泰斗”孟小冬相遇,彼此惺惺相惜,上演了一場七彩又羅曼蒂克的愛情神話。

02

一場情事的開幕,必然有它冥冥中約定俗成的結局,既然世人都道是神話,焉有不破滅的道理?

孟小冬知道梅蘭芳當時已有妻子,她的驕傲又不允許自己嫁給梅蘭芳做妾。

梅孟的結合面臨著太多壓力,這婚姻自然是不能明媒正娶。婚禮是在梅蘭芳的好友馮耿光家裡舉行的,梅蘭芳另置“綴玉軒”四合院,作為兩人的住所。

孟小冬的師傅仇月祥,並不看好這門親事:“這幾年你跟著我,走南闖北,現在正走紅,嫁過去,恐怕梅蘭芳不會讓你拋頭露面出去“唱戲”。

任何人的勸誡,也無法阻止孟小冬奔赴愛情。

右邊為孟小冬所寫:你在那裡做什麼啊?

左邊為梅蘭芳所寫:我在這裡做鵝影呢。

這一年,孟小冬二十歲,梅蘭芳三十三歲。然而,一起駭血案和一次弔喪被拒的尷尬,讓兩人的婚姻不得不走到了盡頭。

03

1927年9月14日,孟小冬和梅蘭芳的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孟小冬的戲迷。

孟梅結婚的訊息讓他大受刺激、衝進綴玉軒尋釁滋事,誤殺了上前交涉調解的梅黨成員張漢舉。

一時間,北京城鋪天蓋地的新聞暴力和輿論壓力,綴玉軒也失去了往日的歡聲笑語,成了不祥之地。

與此同時,孟小冬也感受到了來自梅蘭芳家庭內部的壓力。

梅蘭芳的大伯母逝世,孟小冬作為“名定兼祧”的正牌兒媳,不惜剪掉長髮,頭戴白花前往梅府悼念,卻被福芝芳攔在門外,僕人喊道:“孟大小姐請回。”

孟小冬盯著梅蘭芳,站在一旁的他非但沒有站出來維護孟小冬,冷冰冰甩出一句:“你回去吧!”

她整顆心就是在那一刻,慢慢地、慢慢地涼了下來,一直涼到腳趾頭。

她再望一眼梅蘭芳,眼神沒有責備:“請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錢。我今後要麼不唱戲,再唱戲不會比你差;今後要麼不嫁人,再嫁人也絕不會比你差。”

然後轉過身,一言不發掉頭而去,孟小冬有孟小冬的骨氣,誰也別指望差遣她的人生。

她選擇了果敢的決裂,那凌人氣勢,完全彰顯出現代女性才有的自重自強和自信自負。

而後,她在《大公報》頭版連登三天,公告天下與梅蘭芳完全脫離家庭關係。在通告的最後,還意味深長的說了這句“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

從此以後,孟小冬與梅蘭芳相忘於江湖。

04

冬皇的“皇”字,不僅是對於藝術造詣層面的彰顯,還是對於她人格層面的一種詮釋。

孟小冬不問世事,只醉心京劇。

復出之作《捉放曹》按鮑吉祥教授的餘派唱法演在北平吉祥戲院與王泉奎、鮑吉祥合演。

這次演出被聞人薛觀瀾譽為“冬皇的傑出代表作之一”。

餘叔巖被“冬皇”的轟動效應吸引而來,他要親眼見識見識這位偷學他戲的女子到底是怎樣一個“鬚生之皇”。

開場後,餘叔巖注視著孟小冬,她的每一句唱段,每一個動作,一板一眼,一招一式,他都看得仔仔細細。

當孟小冬演到“殺曹”時,藏劍的身段、尋馬及搬動門閂的動作,完全是餘派招式。餘叔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中暗自稱許。

最後一幕,餘叔巖隨著孟小冬的唱腔頻頻點頭,和觀眾一起喝彩叫好。

當時的孟小冬師從餘派名家餘叔巖的琴師李佩卿,但仍不滿足,一心要拜餘叔巖為師。

先後拜過兩次,都被拒絕。餘叔巖覺得孟小冬是一塊好材料,曾有意收下這個女弟子,卻遭到夫人陳淑銘的反對,只得作罷。

這次,孟小冬很剛烈:“如不收我為徒,我就自殺。”

1938年10月21日餘叔巖收了孟小冬為徒,也是唯一一個女徒弟。

曾有人說,當餘叔巖的徒弟,必然要吃得了辛苦、耐得住疲勞、守得住寂寞,孟小冬的的確確做到了。

孟小冬拜師之時,餘叔巖早已息影舞臺,且體弱多病,常年居家不出。而孟小冬就隨侍在側,對餘叔巖殷勤有理、照顧周到。

每天下午先吊嗓練唱,等到餘叔巖傍晚起床,再到餘家學戲,經常學到凌晨才能回家。

對於孟小冬而言,京劇是她的“信仰”,師父的要求便是“約”。

這段時期孟小冬停止了舞臺活動,除非老師驗收成果,否則只學不上臺,孫養農在《談餘叔巖》書裡是這樣說的:“她在學戲期間,除老師允許認為可以出而問世者外,絕不輕易登臺露演。”

她把生命放在追隨老師學戲上面,而這五年也是餘叔巖生命最後五年,1943年餘叔巖以五十三歲之年病逝。

餘叔巖去世後孟小冬一直沒演出,直到四年後的杜月笙六十大壽義演《搜孤救孤》。

05

1947年,南北的京劇演員為慶賀杜月笙60大壽齊聚上海演出。

孟小冬事先宣告這是她最後一次公演,未演先轟動,川陝平津的戲迷,都是坐飛機買黃牛票來聽戲的。

十天的義演,籌得二十多億,還有壽禮額外的三十多億。

孟小冬於杜月笙六十壽辰堂會演出《搜孤救孤》舊影

連演5場後,孟小冬當中宣佈息聲,那年她剛好40歲。

18歲名滿京城,20歲真心錯付,30歲東山再起,40歲急流勇退…

她的世界不僅僅有愛情,更活出了自我,到底比王明華、福芝芳之流活得要盡興些。

此後,孟小冬再無公演,除教授徒弟外,全唱給了杜月笙聽。

1950年孟小冬與杜月笙在香港舉行婚禮,儘管新郎杜月笙老邁病弱,時日無多,婚禮依然溫馨。

杜月笙的兒子杜維善曾說:“婚禮那天,孟小冬很高興,久病的父親也難得有了精神,他帶病陪客。”

這一年,孟小冬四十二歲,杜月笙六十三歲。

一年後,杜月笙去世。

1951年左右杜月笙死後,她一人獨居在香港,幸而還有位著名老琴師王瑞芝仍很忠誠地追隨著她。

孟小冬在香港,常常與琴師王瑞芝一起。收徒弟,傳餘派,見故人新知。可是1955年王瑞芝也回了大陸,繼續為譚富英操琴。

王瑞芝這種熱情一直保持到了他的生命結束。1975年因突患心臟病,病情惡化不幸病故。

晚年告別戲臺之後的孟小冬,始終不肯開口再唱,連親近的朋友央她清唱兩句,她也是不肯的。

熟悉她的人問道,“冬皇啊,您還預不預備唱啊”,她笑了笑,佯裝清了清嗓子,然後回過頭來問一句,“琴呢?沒琴咋唱?”

部分參考資料:

[1]、三聯生活週刊:梅蘭芳,真實與虛幻之間

[2]、檔案春秋:“冬皇”孟小冬秘史(上)、(下)

[3]、華人世界:梨園“冬皇”孟小冬

[4]、十點人物誌:《孟小冬傳》| 梅蘭芳與杜月笙,為何都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