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散文|蟈蟈樂

文/樊澤寶

當代散文|蟈蟈樂

蟈蟈,是童年記憶中的精靈,秋季捉蟈蟈與夏季捉蟬一樣,是莫大的趣事,兩者不同的是捉蟈蟈是為了養,捉蟬是為了吃。

蟈蟈與蛐蛐、金鐘和油葫蘆(當地叫促蟄子)是四大鳴蟲,而蟈蟈總是昂首挺胸、振翅高歌,據鳴蟲之首。它應是人類最早寵物之一,從前無論是在皇宮還是民舍,它都不以場所和聽眾的貴賤而盡情歡唱,似乎就是為鳴叫而生,可謂君民共享。有獨奏,有合唱,還有對唱。一切演出是那麼唯美,和諧,乾隆皇帝甚至把蟈蟈譽為“秋官”。

當年家鄉附近的田野裡沒有蟈蟈,我認識它們是在每年的農曆六七月跟著母親去給兩個舅姥爺過生日時,下午小舅領著我到山林裡拾蘑菇時順便在灌木叢裡給我捉幾個,放到事先準備好的蟈蟈籠或紙盒裡,回家時帶回,從此我便與它們結下了情緣,並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學會了怎樣捉拿和餵養。

蟈蟈是一種身體綠色或者褐色,腹部大,翅膀短,不能飛但擅於跳躍的昆蟲。它的頭像馬,兩隻眼睛鼓鼓的,嘴上長著象“板鉗”一樣的尖利的牙齒。頭頂上長著兩根細長的觸鬚,象孫猴子頭頂上戴的羽翎一般,背部上一對綠色的翅膀,翅膀上有個亮晶晶的象小玻璃孔樣的發音器,我們管它叫“鏡子”。

觀察發現,蟈蟈只有雄蟲才有發音器,雄蟈蟈的鳴器前翅在背區,前寬後窄而扁,前翅背呈黃褐色,前翅側區多呈綠色,多翅脈網紋,翅背很厚,翅側較薄。鳴叫發聲時兩前翅斜豎起,其右翅疊在左翅上面,右翅基部下有一個音銼,左翅的表現剛好在音銼下面,來回摩擦,形成尖的摩擦緣,從而發出巨大的音響。兩翅愈發達摩擦就越強勁有力,叫聲愈大。

其種類很多,有大綠豆、大眼賊、大長腿等。當地常見的有三種,一種草綠色的叫青頭蟈蟈,一種綠色夾雜褐紅色的叫鐵頭蟈蟈,我最喜歡的是鐵頭蟈蟈,它個頭大,樣子威猛,叫起來特別響亮;還有一種長翅膀的,與青頭和鐵蟈蟈的叫聲不一樣,沒有青頭和鐵蟈蟈叫地響亮,多數在豆地裡活動,叫豆蟈蟈。

天一熱,蟈蟈就煽動翅膀,兩翅磨擦那塊“鏡子”,便發出“吱吱”的聲音,婉轉動聽。不同種類的蟈蟈,造化不同,那“鏡子”的質地便有區別,音高和音色也就有所差異了。

當代散文|蟈蟈樂

蟈蟈是各懷絕技的歌手, 不同的蟈蟈叫聲各異。它們不同的地方是:青頭蟈蟈的脖子是綠色的,不帶絲毫雜色,綠臉紅牙,綠腿綠肚,紅眼棕須,一雙金黃翅(前翅膀側區為鮮綠色),一般叫聲偏高,鳴聲沒有鐵頭蟈蟈響亮寬厚。只要有一隻先叫,附近的便會響應,接著,遠處的也會隨聲附和,“獨唱”頃刻就變成了“合唱”。彷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為它們打拍子似的,那音兒,此起彼伏,連成一片,時高時低,軟軟的,綿綿的,隨那裹著草氣的輕風飄得很遠,很遠……

而鐵頭蟈蟈的脖子是黑色的,肚子圓滾滾的,而且還比青頭蟈蟈的脖子堅硬,渾身油亮, 褐中透出一股鐵鏽般的殷紅, 所以,就叫它鐵頭蟈蟈。那兩隻翅膀錚錚作響,叫時聲音短促而清脆, 總會先“仄仄”兩聲,具有鐵質的迴音兒,然後才出長音兒,它一旦叫起來,就沒完沒了,而且那音兒越叫越高。

雄雌蟈蟈在夏末和秋季繁殖交配,所以,這個季節蟈蟈叫聲特別多。雄蟈蟈悅耳的鳴叫是向雌蟈蟈傳遞愛情的福音,主要是為吸引帶長尾巴的雌性向其接近,以便交配。交配後雌蟈蟈將輸卵器插進鬆軟的腐質土裡下籽、繁殖。雌蟈蟈腹部後長有一個長長的輸卵器,它的翅膀很短,不會發出聲音。有蟈蟈鳴叫的地方,不遠處一定有隻不會鳴叫的撅著長尾巴雌性在哪裡。

蟈蟈也有好壞之分,以叫的時間長短為標準。我記的當時有句口訣“大肚小鞍,一叫半天。”說的是隻要蟈蟈的肚子大、翅小,叫地就持久。因此,捉蟈蟈時要儘量找脖子黑、肚子大的。

捉蟈蟈需要膽大心細,弄不好,不是把蟈蟈摁死就是被咬傷。發現它很容易,可是想要捉住蟈蟈則並非易事。

蟈蟈很精明,聽覺特別靈敏,你站在遠處聽見叢林裡的蟈蟈你一聲,我一曲的在進行歌唱比賽時,不要認為他們只顧比拼著,那時警覺性也是蠻高的,你的腳步聲都會驚擾它,稍有響聲,它的叫聲會嘎然而止,還會警惕的尋覓逃跑的道路,用兩隻強勁的後腿迅速跳躍,從樹枝上跳到地上,或鑽到樹葉下,巧妙地與周圍融合在一起,這時就很難再發現它。

當代散文|蟈蟈樂

必須在離蟈蟈叫聲不遠處就得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不觸碰障礙物,不發出任何聲音,眼睛還要不斷的搜尋、定位,從叫聲的來源定位,近點,再近點,終於看到蟈蟈了,背上的翅來回摩擦,簡直屬於別樣的琴,發出的聲響那麼動聽。兩根觸角還不斷臭美的擺動,趁它痴迷演奏的當兒,彎腰、身子向前微傾;伸手、雙手輕輕一扣,快捷的如春燕點水,呵呵,扣住了。接著是啊的一聲,被蟈蟈鋒利的牙齒咬著了,猛然的一疼,手瞬間一鬆,蟈蟈就三竄兩跳的鑽入灌木叢不見了。

被咬一次就有經驗了,捉拿時採取兩種辦法。一是用手捏,將拇指和食指彎成鑷子狀,快速直接的捏住蟈蟈的後脖子,就再也咬不到了。二是雙手捧,通常要兩手手指向內形成勺子狀,兩手合攏時不能太鬆,那樣蟈蟈會從手指的縫隙間迅速逃掉,也不能用力太猛,會對蟈蟈造成傷害,要不鬆不緊將正在叫喚的蟈蟈扣在手心裡。瞅準蟈蟈,悄悄接近,在蟈蟈沒有發現時,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輕地兩手合攏將蟈蟈扣在手心,它可不是靜靜地任你抓,在兩手掌心裡蹦來蹦去,比須稍微用力,不讓它活動並迅速用手捏住蟈蟈的後脖子。

捉住後把它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粉筆盒裡,放不好它就跳躍逃脫,我們幾個就一起再去圍追堵截、撲捉。如果你撲到它的肚子,那肚子軟軟的,一不小心就會把它撲死;如果你捏到的兩條腿,那嬌氣的兩條腿就會馬上從身體上脫落,失去腿的蟈蟈很難看,也就失去了養在籠子裡欣賞的樂趣了。

捉蟈蟈的目的是為了養著玩,養蟈蟈一得有籠子,二得會喂。

我的蟈蟈籠子開始是大人給編的,後來自己學會了,用高粱的長葶子編籠子。到坡裡拔幾棵粗壯的秫秸(高粱),取上端長稈子,把長稈子斬斷劈開,根據需要,做成長短、寬窄相等的篾子,在地上先用兩根從交織個十字,底打好後,便開始用一根篾子壓著一根篾子的方法編織兩張對等的四邊形的網格狀籠子的席子,大小根據需要自定,編好後,將兩張席子重疊,將下面一張的散篾子逐根遞到上面這張的空邊處,收緊用繩子勒緊,同樣的方法把其他七面紮緊收口,一個上下各四個爪,中間弧形如燈籠的蟈蟈籠子就做好了,形狀像王八,所以人們管這種籠子叫“王八”籠子。放蟈蟈時將一個空格兩邊的篾子向外擴張開一個大口,小心翼翼地把蟈蟈放進去後重新回覆原狀即可。

在裝有蟈蟈的籠子上面拴上根細繩,隨便掛在牆上、窗戶稜子或院子的樹上,小蟈蟈便天天都陪伴著我們,吱吱地不停放聲歌唱。

養蟈蟈很簡單,到菜地裡薅棵蔥,去掉葉子和根,把蔥背插到籠子裡即可,據說蔥背越辣,蟈蟈叫的越歡;有時沒有蔥,就去摘根嫩豆角、方瓜花蕾放進籠子裡,它用兩個大板牙照樣吃得津津有味。

有時候,我會透著籠子去觀察蟈蟈,本來它正在鳴叫,並且很洪亮,但當我近距離觀察的時候,它就會停止鳴叫。蟈蟈趴在那裡不動,只有兩根鬚子在左右擺動,彷佛視我為無物。這個時侯我會用一些菜葉或草棍兒去撥弄它,它就笨拙地扭扭頭,避開我的騷擾。我擰轉小籠,繼續讓它的目光與我對視,如果我再次用菜葉去撥弄它的話,它就會用犀利的牙齒去啃食,我則用力地拉,這個時候會有兩個結果,一種是葉子一半留在籠子裡,另一種是菜葉一片留在它的嘴裡,反正我是從來沒有見到過它主動鬆口的。

這個時節,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傳出蟈蟈清脆的鳴叫聲。有時養的多,牆上、窗稜子上、樹上甚至曬衣服的鐵絲上都掛滿了蟈蟈籠子。養得好,往往可以養到大雪封地,只要蟈蟈自己不死,人們一般是不會把他弄死的。

當代散文|蟈蟈樂

蟈蟈湊到一起,鳴叫聲此起彼伏,或單獨吟歌,或集體合唱,撒嬌似地唱著秋歌,那歌聲婉轉悠揚,在寂靜的農家小院裡愈發顯得悅耳動聽。沒有它的鳴叫,秋就少了一道風景。

蟈蟈的叫聲猶如天籟之音,平添了一份清爽與寧靜。蟈蟈的叫聲不同於其他蟲鳴,具有它自身的特點。它少了些蟬鳴的聒噪,多了些清脆;和蛐蛐相比,蛐蛐奏的小夜曲,是低婉的,蟈蟈奏的更趨於陽光,是明媚的;蛐蛐的叫聲是傾訴,蟈蟈的叫是喜悅,是豐富,展現著千百年來的豐收情景。蛐蛐是低吟淺唱,蟈蟈是引吭高歌。猶如清泉瀑布,讓人忘卻了秋日的煩惱與枯燥。

在那些日子裡,家家戶戶都希望自己家的蟈蟈能叫得更響,叫得更脆,冥冥之中似乎告訴人們,蟈蟈的叫聲帶給他們的是希望。人們喜歡蟈蟈,是因為它們能把一個秋天給唱得金光燦燦。

此時正逢蟈叫季,動聽美音已難覓,只有夢中常憶起,籠中的蟈蟈和童年的己,故鄉的秋天是屬於蟈蟈的季節。

(圖片源自網路)

【作者簡介】樊澤寶: 青島人,中共黨員,退休公務員;山東社會科學界聯合會省級理事,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註冊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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