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連環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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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畫

文/林熱軍

連環畫，又叫小人書。我少年時特別痴迷連環畫。

初中時，我到桃渚中學讀書。那時四岔還叫四岔路廊，四岔路口建造了一個木製的高聳的路廊，空間比較大，裡面的兩邊有賣薑糖、茶水、水果的小攤，還有一個老人家支的連環畫書攤。看一本是一分錢，看的人很多，都是小孩子，兩條長凳都坐滿了，還有蹲著，或靠著牆看的。這裡，是我的最愛。中午飯後，只要口袋裡有錢，我總想溜到這裡看一兩本。

回到課堂上，腦子裡還想著《田螺姑娘》：一個窮書生，白天到田裡去勞作，晚上回家後，發現有人為他燒好了飯，並做了一桌子有葷有蔬的菜。他覺得很好奇，偷偷地早點回來爬在門縫裡看，發現是田螺姑娘，她從田螺殼裡鑽出來，燒好飯菜，又重新鑽回殼裡。窮書生有一天把田螺殼藏起來，那姑娘就留下來做了他的妻子。

又想起《聊齋志異》的《種梨》：有一個村夫在集市上賣梨，一個道人向他討梨，說差點爛點都沒有關係，村夫就是不給。一個燒水夥計看不下去，就買了一個梨送給道人。道人吃罷，把核種在地下，叫夥計澆點水，夥計估意搗蛋，舀一勺沸水澆上。道人請街上的人都過來，說請他們吃梨。人們都圍過來看熱鬧，不曾想那種子很快地發芽、開花、結果。大家摘過梨子吃起來，與鮮果無異。那村夫也好奇在後面看，轉過頭，發現一車梨都不見了，才恍然大悟。

正想得出神，被羅老師叫起來：“1/2+1/2等於多少？”“2/4。”“說了好幾遍了，還2/4，想什麼呢？”同桌的同學答：“他在做夢娶小娘（老婆）。”同學們一片鬨笑。我站著羞得滿臉通紅。

不到一個月，書攤上的連環畫都被我看完啦。老人家偶爾也會添些新的，但完全滿意足不了我。

我很快又找到一個看連環畫的新地方，那就是黃傑家。黃傑是外公的本家，輩份挺高，叫外婆大嫂。他大我兩歲，我也不叫他阿公，只叫姓名。黃傑的爸爸是幹部，媽媽與姐姐都是教師。他家裡的連環畫比書攤的還多，《水滸傳》《西遊記》《三國演義》《聊齋志異》《封神榜》，還有我們喜歡的戰爭題材的，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假期，我一到外婆家，就一頭扎進書堆裡，那個真叫過癮。弟弟則喜歡跟著表哥們掏鳥窩、捉蟬、放羊。

從外婆家到黃傑家要經過一眼水井，常有媳婦、姑娘們在那裡洗菜，井中的水碧綠碧綠，我從沒有見過這麼清澈的水。

黃傑的連環畫多，還常買新的，看也看不完，但只有假期才能看到。我想著像黃傑一樣有自己的連環畫收藏，就開始買連環畫。當時，媽媽每週給我的菜錢只有五角，我硬生生省下一角多，買一本書。

我有幾十本連環畫了，週末也有小夥伴到我家裡來看書。我很高興，也陪著他們看，這些書不知翻了多少遍，裡面的故事我都爛熟於心。其中一個小夥伴，擅長畫畫，特別是人物畫。他完全是無師自通的，照著連環畫上的畫，就能畫好很好的畫來。先是用鉛筆細細地把人物描出，再用彩色蠟筆填塗，人物個個彬彬如生：豹子頭林沖、花和尚魯智深、雙槍陸文龍、孫悟空等。他是唯一能把我的連環畫帶回家去的人，也曾送些畫給我。他長大後跟著父親去海里打魚去了。去年底，我在村口遇到他，他面板被曬得黝黑，我問他還畫畫否？他笑笑說，早丟了，沒有那閒功夫。我連說可惜。

最後，連環畫有好幾紙箱，有幾百本的樣子。

我教書後，搬到四岔住，舊房子借給伯母用。剛開始，我去看，那些書還在的。後來就不見了，或許是被哪個喜歡讀書的孩子拿走了吧。

我寫出第一本書後，送給黃傑及他的姐姐一人一本，他們很驚喜。我對他們說，我對文學的興趣就是在你家打下的。

連環畫，開啟我的眼界，拓展我的空間，豐富我的知識，飛翔我的想象，啟迪我的智慧，培養我的審美，滋潤我的心田。連環畫是我文學的起點，心靈的桃源，精神的樂園。

幾個少年，在柚子樹下埋頭讀連環畫，這永遠是我心中最溫情、最美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