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負的角色是什麼？高管晉升與企業稅負

編者按：近些年來，國有企業承擔高稅負已經成為一個不爭的的事實。從國有企業本身來講，因其角色特殊，受地方政府最終控制，與政府有密切的政治關聯，從而天然地承載著稅負的重擔。而從地方政府角度來看，地方政府手握國企高管人事任免權，為實現政績訴求，地方政府有動機且有能力去幹預國有企業，對國有企業施加政策性負擔，增加企業稅負。企業承擔更多非經濟性政策負擔，弱化國企高管薪酬對企業業績的敏感性，高管經濟利益受到管制，就出現了“商而優則仕”的現象。地方政府官員和國企高管為了各自政治晉升，可能會在稅收上達成互利關係，形成利益共同體。本次推送的“高管晉升與企業稅負——-來自中國地方國有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是陳春華、蔣德權和曹偉三位學者2019年發表在《會計研究》上的文獻。

該文章有助於加深讀者對國企高管晉升影響因素的理解，為讀者研究政企關係提供一定的方向和借鑑。同時，這篇文章也為完善國有企業高管考核機制提供有益的借鑑和啟示。

一、

文章內容簡要

本文選取2003—2014 年中國滬深兩市A 股地方國有上市公司為樣本，以企業稅負為視角，研究企業稅負對高管晉升的影響。經研究表明，地方國有企業實際稅負承擔越高，高管職務晉升機率越大，即存在高管稅負晉升激勵效應。在研究了企業稅負對高管晉升的正向影響之後，本文又進一步討論了企業層級、高管異質性與高管晉升激勵效應的關係，更深層探討了影響高管晉升的因素。

國有企業是中國經濟的命脈。據相關資料顯示，2014 年，國有企業納稅總額已超過全國總稅收的一半； 2017 年，中國企業500 強榜單顯示，國有企業納稅總額為民營企業的近2。 5 倍。國有企業高稅負已是中國經濟一個不爭的事實。然而，國有企業高稅負與其經濟規模和從業人數並不匹配，與企業價值最大化的目標也是背道而馳。那麼，高稅負究竟能給國有企業帶來什麼？高稅負的真正受益者是誰？

自1994年分稅制改革以來，地方政府長期追求財政超收，稅收已經成為地方財政的主要來源，稅收計劃已經成為一種政治任務。對於地方政府官員來講，稅收上繳比經濟增長對晉升的貢獻更大，地方政府官員就可能愈發追求稅收。而國有企業為了迎合地方政府，可能會承擔高稅負。地方政府手握國企高管人事任免權，為實現政績訴求，地方政府有動機且有能力去幹預國有企業，對國有企業施加政策性負擔，增加企業稅負。地方政府官員和國企高管為了各自政治晉升，可能會在稅收上達成互利關係，形成利益共同體，就出現所謂的“投之以桃（高稅負），報之以李（晉升）”。

就其制度背景來說，國有企業高管的稅負晉升激勵效應是在中國經濟體制轉軌背景下形成的。分權化改革對中央與地方、地方與企業、政府與市場之間的權力進行了重新配置。權力下放和財政分成調動地方政府參與轄區經濟建設的積極性的同時也導致地方政府財政收支結構不匹配。這一特定製度安排下，官員晉升被認為是一種政治晉升錦標賽（周黎安，2004； Li 和Zhou，2005）。政治晉升錦標賽產生正面影響的同時也會出現“激勵扭曲”現象，如轄區經濟效率的下降（蔣德權等，2015）

地方政府幹預國企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人事任免和股權控制。

從人事任免角度看，國有企業高管仍屬體制內的“國家幹部”，職位的行政級別依舊存在（陳冬華，2003）。《企業國有資產法》規定，地方政府在地方國有企業高管任免過程中享有一票否決權。政府掌握人事任免權，將國有企業高管的考核與獎懲納入行政體系，以有效控制國有企業（廖冠民和沈紅波，2014）。國有企業負責人仍屬各級黨委組織部管轄，並參照同級別公務員管理，享受同級別政府官員的待遇，而且擁有相似的政治晉升空間（楊瑞龍等，2013）。

從股權控制的角度看，我國國有企業最終控制人實為政府，對於重要資源開發及電網、電信等基礎設施領域的中央企業，國有資本保持獨資或絕對控股。對基礎性和支柱產業領域的重要骨幹企業保持較強控制力。

近年來，一系列研究發現國企承擔了更多的非經濟性政策負擔（林毅夫和李志贇，2004；潘紅波等，2008），政府幹預嚴重削弱了國有企業高管薪酬激勵機制的有效性，弱化了高管薪酬與企業業績之間的敏感性（薛雲奎和白雲霞，2008；張敏等，2013）。由於薪酬受到政府管制（陳冬華等，2005；辛清泉等，2007），國有企業高管更注重自身的政治前途，主觀上追求“商而優則仕” （於文超等，2012）晉升激勵便成為薪酬激勵的有效替代或補充（俞鴻琳和張書宇，2016），是國有企業公司治理不可或缺的制度安排（陳冬華等，2011； Cao 等，2014）。而就企業稅負角度來看，地方政府實現政績訴求的重要途徑就是對國有企業施加稅收負擔（曹越等，2015）。地方國有企業易受地方政府幹預和控制，肩負著更為沉重的稅收負擔（劉行和李小榮，2012）。

透過現有研究發現，國有企業繳納的稅款是地方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對於國企高管來講，政治晉升是國有企業高管激勵結構中日益重要的手段和方式，國有企業較嚴重的內部人控制現象有利於高管將自身政治意圖施加於企業。基於此，我們認為在現行制度環境下，地方國有企業高管會調整企業自身的稅負承擔以迎合上級政府的政績訴。因此，我們預想，地方國有企業承擔的實際稅負越高，越有利於高管晉升。

二、討

論

就現有研究而言，有關國有企業稅負的研究主要集中於產權性質和政企關係等方面，少有研究將稅負與國有企業高管晉升相結合。而且大部分文章在探討政府幹預對企業稅負影響時，是以政府視角來看企業問題，而本文逆向而行，以企業角度來看稅負問題，為什麼國有企業願意承擔更高的稅負？繼而引出國企高管為政治晉升迎合地方政府稅收需求願意承擔高稅負。考慮到中國特殊的政治環境和經濟制度背景，本文深入探究企業稅負與高管晉升兩者之間的關係，有利於更好地理解政府與企業之間的互動。

本文的精彩之處在於站在國有企業的角度，來分析國企願意承擔高稅負的原因——高管晉升，進一步揭開了國有企業高管晉升的“黑匣子，同時拓展了高管異質性對企業微觀行為的影響研究。另外本文的進一步討論是基於初步迴歸中控制變數來進行的，可以引起讀者起對控制變數選擇的新思考。在寫作方法上，開篇陳述高稅負事實，繼而提出四個問題，層層遞進，吸引讀者興趣。在制度背景中又進一步分析相關制度環境，間接回答前文疑問，接著引入本文研究問題，行筆流暢自然，可見作者有很深寫作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