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霞:紅燒肉裡的年味

年將至,爸媽又開始張羅著做年貨,做蒸鍋。紅燒肉是必備的一道菜。

紅燒肉在我的家鄉的別稱是“燒豬肉”或“碗麵子”。

記憶中爸媽做紅繞肉的情景,成為我對年的一種感知,直至現在,我依然會想起那時候的小屋,爸媽圍在灶臺前腳忙手亂的情景 ,充滿年的喜悅。做紅燒肉是一個系統的過程,先把精選出來的豬肉,一般以五花肉為主,切成五寸見方的塊,放在盆裡泡上半天,然後下鍋煮,不停的煮,直到煮的軟硬適中,我常看見媽媽用筷子穿過肉塊試,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觸覺,我不得而知,直到多年後,我自己開始學煮肉,慢慢的才掌握了煮的程度。煮好的肉塊盛放在盆裡晾一會,在豬皮的表面塗抹上紅糖或黑豆醬,等到鍋裡油燒熱,用叉子叉好肉塊放入油鍋,當然是有豬皮的那面朝下,當“嗤嗤”聲響起,迅速把肉塊撈出,塗抹的調料便著色,豬皮變成醬紅色,且冒著泡泡,皮紅肉細的紅燒肉看起來很有味道。接下來,就是把燒好的肉塊切成薄片,裝進碗裡。這時候,爸爸總會騰出手點上一支菸,喝上一杯濃濃的磚茶,我常常覺得爸爸他像藝術大師,在醞釀自己作品最後的雕琢。多年以來,我常常回想起那情景,也慢慢的體會爸爸那是期待自己的雙手為家人創造精緻的生活,是對美好生活的無限熱愛,而這種熱愛讓他和媽媽一生都把生活的辛勞苦作當做是最大的樂趣,活色生香。抽罷煙,爸爸便開始最後的雕琢了。把燒好的肉片切得薄厚均勻適中,依舊是豬皮面朝下,裝入碗裡,整齊的碼在碗裡,不留縫隙。做好的“碗麵”等到過年時,放碗在籠屜裡蒸好,扣入盤中,於是圓潤的碗麵,誘人的紅色,再澆上事先調好的料汁,撒上綠色的蔥絲,堪稱無以倫比的美食,更像藝術珍品。

在鄉下居住的那些年,我是不愛吃紅燒肉的,一是覺得油膩膩的,吃進去難以消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家鄉人總會拿愛吃紅燒肉的人開玩笑 ,那年代生活清貧,飲食油水少,有人一頓能吃一碗紅燒肉,於是成了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物件,那大致意思如同今天網路所說的吃貨。女孩子愛美面薄,於是我一開始就把紅燒肉與自己隔裂開來,打心眼裡想那不屬於我的食物,也從不敢輕易品嚐。

王麗霞:紅燒肉裡的年味

有些事,有些習慣其實原本就不是一層不變的。那年春節,依舊如往年,大伯第一個開始請家人吃飯,大伯家的哥哥已成親,因為新嫂子的到來,自是熱鬧非凡。以前,我們這些晚輩大都擠在大人們飯桌的中間,隨便吃點便出去瘋玩了。而那次,大伯給我們這輩兒的另支一桌,十人擠在一個小桌旁,嘰嘰喳喳,小點的都不敢正眼看新嫂子。我在兄弟姐中排行老五,但因前面的哥哥姐姐大我不幾歲,於是也壯著膽子和新嫂子拉家常開玩笑,嫂子是達茂人,身材嬌小,長得眉清目秀,看起來文文靜靜。另一個哥哥嚷著要嫂子喝酒,嫂子提出,我們姐妹當中誰吃下一塊紅燒肉,她喝一杯酒,我們幾個有點偃旗息鼓,但起初慫恿嫂子喝酒的哥哥自是不善罷甘休,說他先和嫂子比酒三杯,然後我們姐妹幾個再和嫂子玩紅繞肉白酒的遊戲,嫂子欣然答應,三杯酒下肚,哥哥已成大紅臉,無奈我們幾個女孩出招,可比我小的兩妹妹乳臭剛乾,於是我和大我兩歲的姐姐決定,輪流吃下油膩的紅燒肉,來與嫂子對決。那時,年幼無知,且在家族裡,這種喝酒比劃的文化非常弱,我們可以說一無所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嬌小的嫂子,文文靜靜的能喝下那麼多杯酒。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姐妹分別吃了肉,哥哥喝了酒,嫂子在數杯酒下肚後,依舊從容的幫大媽收拾飯桌,陪我們喝茶解酒除膩。那年我十五歲。之後,我們和哥嫂再不拘謹,開朗的嫂子接納我們這一幫還未成熟的弟妹,也常常鼓勵我們要好好上學。

多年以後慢慢的體會出,大伯是他們那一代最年長的,每每以他長兄的尊嚴,來爭得他在家族中的威嚴地位,為弟妹們平息了太多的紛繁複雜。哥哥是家族最年長的哥哥,他的成家代表我們這一代人也逐步成長,走上時代的舞臺。大伯也希望在我們這一代人中,哥嫂成為我們前行的榜樣。再後來的我們,陸陸續續透過打工、考學,在城裡有了自己生活的軌跡,哥嫂成了我們兄弟姐妹的守望者,在農村多年留守。幾年前,哥嫂也最終因他們唯一的兒子在市裡工作,離開故鄉邁進城市的大門,我們之間已聚少離多,相互的瞭解也只能在微信群裡。

這幾年,我總會想起那個年,和之後好多個在鄉下過得年,想起嫂子,想起我們在一起時那濃濃的年味。而我也從那時開始不再排斥紅繞肉,覺得那的確是那個年月的珍品美味,沒有紅燒肉的年似乎缺少一些味道。

作者簡介

王麗霞:紅燒肉裡的年味

王麗霞,內蒙古包頭人,統計系統工作,喜歡文學,愛好唱歌,感性生活,理性處事,用心去感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學生時代,學校文學社擔任編輯,畢業後曾多年從事公文寫作。2016年10月份開始敘寫所見、所聞、所想,有《秋日的馬鞍山》、《冬日隨筆》、《網路改變生活》、《藏在心底的一抹鄉情》、《門卡》、《寫給母親》《母親的傳家寶》、《懷念奶奶》等作品散發表於網路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