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晚上9點後就別出門了，我是為你好”
文 愷哥
“小姑娘，你為什麼要整容？在我看來，你很漂亮，你只是不太自信。相信我，自信的女孩才最漂亮。”
“大夫，不是漂亮的女孩才最自信嗎？”
容貌焦慮、原生家庭、全職主婦……11月中旬播出的女性獨白劇《聽見她說》，獲得了豆瓣8。4的評分。而發起人趙薇的靈感，來源於BBC的女性獨白劇《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
“我在兩年前看到了這部為女性權益發聲的獨白劇，就在想：中國的女性為什麼不能有這樣的表達？她們，也有許多值得訴說的經歷與遭遇。”
是的，不論是《聽見她說》，還是《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這些為女性發聲的獨白劇，恰恰在尋找我們這個社會所欠缺、所需要的東西——女性的自我與自信。
如果連出門看星星都做不到，
那教她們追逐星辰還有什麼意義？
1977年，彼得·薩特克里夫（Peter Sutcliffe）在英國利茲市出沒，犯下了多起謀殺女性的駭人案件。
這位被警方視作“約克郡開膛手”的連環殺手，在1975~1980年間，連續對13位女性實施了性侵與謀殺。
然而在一開始，這起連環謀殺案卻因受害者是妓女而不被關注，直到一名學生被殺害，新聞界與警方才開始重視——
面對多位女性接連被害的情況，利茲市選擇實行宵禁政策：
女性在晚上9點後不得出門，如果一定要在天黑後出門，必須由一位認識的男性陪同，以保證自身安全。
然而這一政策，卻引發了人們的疑問：
為什麼加害者犯的錯，要讓受害者來承擔？
“晚上9點，我成功回到了家，卻心如死灰。屬於我的夜晚被奪走了，我為什麼要為此感到感激？”
“如果連讓女性出門看星星都做不到，那教她們去追逐星辰還有什麼意義？”
面對這一項宵禁政策，1977年11月12日，利茲市的60位女性在夜晚一起走上街頭，發起了“奪回夜晚”的遊行活動，捍衛女性在晚上出行的權利：
“宵禁是為了你的安全，如果你是警察，你會怎麼做？”
“我會怎麼做？我會讓他回家，因為過9點了，我在人行道上不該遇到任何一個沒有女性陪伴的男人。我會告訴他，最近又發生了一起謀殺案，而當他問起死了6名女性跟他有什麼關係時，我會回答他：
‘你沒有收到我們從門縫中塞進去的傳單嗎？上面寫著兇手可能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所以你們每個人都不能上街，好讓女效能安心做自己的事，讓她們走在路上不再提心吊膽，不用緊張地回頭或加快腳步。’
聽著，小夥子，如果你不想被貼上殺手的標籤，為什麼不留在家裡呢？”
以上故事，出自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BBC女性獨白劇《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
2018年，為紀念英國女性獲得選舉權100週年，BBC拍攝了一部由全女性陣容組成的8集女性獨白劇《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這部劇選取了職場性騷擾、家庭暴力等具有代表性的話題，記錄了一個個平凡女性，在生活中不平凡的點滴瞬間。
劇集播出後，《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獲得了IMDB 8。1、豆瓣9。3的評分，每一個故事在今天看來都依舊毫不過時，具有警戒意義——
英國ICM的一項民意調查資料顯示，超過1/3的英國民眾仍然認為，那些受到性騷擾的婦女，自己要承擔全部或部分的責任，例如喝酒、調情或穿著不得體。只要不是完美受害者，似乎受到傷害就是自己的問題，被人騷擾就是咎由自取。
這種觀念，何嘗不是另一個版本的“女性宵禁”呢？
如果你有勇氣，
就說出來
《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更具價值的意義在於，它不僅將當代女性所遇到的困境刻畫得一覽無遺，還記錄下了女性在爭取自身權益時，所取得的一個個成就瞬間，讓我們更清楚地意識到：
只有打破沉默，站出來、說出來，才能真正維護女性自身的權益。
第一集《順從》（Compliance），講述了一位導演假借討論劇本臺詞，將女演員喊到房間裡進行性侵的惡劣行徑。上司利用職權優勢對下屬進行性騷擾的現象，在現實中並非孤例——
2018年，調查網站Survey Monkey對8857人進行的線上問卷調查結果顯示，4/5的受訪物件認為性騷擾多發生在工作場所；《華盛頓郵報》的一項調查顯示，30%的受訪女性曾經歷過職場性騷擾，只有42%的人舉報了這一行為，而在被舉報的男性中，只有不到5%的人受到懲罰。
《順從》借女演員之口，講述了一個寓言故事：
叢林中有一隻兇猛的獅子，所有動物都畏懼它的威力，每天都必須有一隻動物“自願”成為它的晚餐，以換取多數動物的生命安全。這一天，輪到了一隻小兔子。當小兔子正在猶豫是否該抗爭這不公的命運時，它的內心深處響起了一個聲音：
“如果你有勇氣，就說出來吧，想想那些和你一樣膽小的兔子吧。”
面對職場性騷擾，女性應該緘口不言還是打破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2017年10月5日，《紐約時報》發文披露美國製片人哈維·韋恩斯坦的性騷擾醜聞，與此同時，艾麗莎·米蘭諾（Alyssa Milano）等多位女星針對這項醜聞，發起了Metoo運動，呼籲所有曾遭受性侵犯的女性勇敢說出自己的經歷，主演《順從》的女演員蘿瑪拉·嘉瑞（Romola Garai），正是其中的一位發聲者。
2017年12月，這些打破沉默的女性，在全球各地掀起了一股反對性騷擾的浪潮，被評選為《時代》雜誌當年的年度人物；2020年3月12日，美國最高法院宣佈，哈維·韋恩斯坦因犯下一級性犯罪，被判服刑23年。
除此之外，《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也試圖將觸角伸向更遠的地方：我們已經取得的成就並不代表徹底的成功，恰恰證明過去的觀念是多麼荒謬，而女性權益的維護之路也任重而道遠。
那些已然受到傷害的女性，儘管終於等到了變革的那一天，日後的生活卻依舊被此前的創傷支配著——
20世紀70年代的英國盛行婚姻承諾理論，妻子無法對丈夫進行婚內強姦的控告。1763年，英國法學家馬菲·黑奧在《婚內強姦豁免權》一文中，宣稱“丈夫不會因為強姦妻子而被定罪，因為根據她們的婚姻承諾，妻子已經獻身給丈夫，這項同意是不可撤銷的。”
直到1991年10月23日，英國才終於出現了第一例針對婚內強姦的判決，認為妻子只要流露出想要離開丈夫的意圖，無需透過法律程式離婚，就有權在婚內控告丈夫強姦。在此之後，這一行為被納入立法。
然而在第四集《豬的生活》中，目睹這一變革的一位妻子，卻因此感到迷茫：
“我知道，就在最近，它還是一件合法的事情，這是他指著《讀者文摘》上寫的內容告訴我的，所以他很自信，我也對此麻木了。但你們現在卻告訴我，法律已經改變了。是的，法律已經改變了，就在上週。然而，這對我來說為時已晚，已經太晚了。”
將犯罪行為納入立法，當然是一個來之不易的成就，但我們更應該反思：
立法者早幹嘛去了？為什麼之前會默許這種荒謬行為的存在？那些已經受到傷害的女性，誰來彌補她們？
許多不同形式的家庭暴力，都被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卻對當事女性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我國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結果顯示，24。7%的女性曾經遭受過不同形式的家庭暴力，包括侮辱謾罵、毆打、限制人身自由、經濟控制、強迫性生活等，而這樣的家庭暴力，殺傷力絲毫不亞於任何其它暴力所帶來的傷害，恰恰是更值得我們關注的：
“一位母親抱著她的孩子，低著頭匆匆走出家門。她偷偷地溜進夜裡，來逃避一個用拳頭跟她說話的丈夫。當開膛手佔據各大頭條的時候，她卻不得不斟酌，今晚誰才是更大的威脅。”
那些為女性發聲的作品，
不該只是浮光掠影
值得欣慰的是，近年來，越來越多關注女性的作品，走進了大眾視野，不管是廣度還是深度都有著質的提升：
21世紀之初，導演李京紅用時3年拍攝的紀錄片《姐妹》，把目光聚焦在5個在髮廊打工的姐妹身上，講述了這群位於底層的邊緣女性，從農村走到深圳，在大時代中夾縫求生的故事。這部作品轟動一時，然而在當時，似乎只有這類帶有悲劇性的典型個體，才能引發社會的強烈共鳴；
而近年來，越來越多作品，又或者說是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將視野拓寬到社會的方方面面，關注更具有普遍性、卻一度不被人們放在心上的女性困境，如全職太太不被尊重、社會長期重男輕女、女性大齡被催婚等常見的現象。
為女性發聲的影視作品，在形式上也呈現了多樣化的趨勢，既有聚焦特定鮮活個體、挖掘其背後故事的紀錄片，也有總結某一類常見現象、為其發聲的獨白劇：
“平時這些女性的痛點，只是零散地反映在電視劇的一些情節裡，或者偶爾出現在熱搜上，很碎片化。我想要做就做得極致點。”
難能可貴的是，近年來不少為女性發聲的作品，並不止步於隔靴搔癢，對原有作品進行模仿照搬。
《她說：女性百年人生瞬間》中的不少內容涉及到英國的相關法制改革，而《聽見她說》則探討了國內目前更普遍的容貌焦慮、重男輕女、原生家庭等問題，將你我身邊真實存在的女性困境展現出來，才獲得了大家的共鳴：
“一個女孩整了之後，她也希望別人整，這樣她就不是少數人了。當大家集體都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少數人就變成了大多數人，不自然也變成了一種自然。誰也不想當那個少數人，這個東西就顛倒過來了。”
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旗下的《電視指南》雜誌，釋出了2020年第三季度網劇調研報告。資料顯示：
四大影片平臺的女性受眾佔比均超過60%，第三季度的女性題材影視劇引發了熱議與討論，“她”題材的作品，成為了未來的劇集新趨勢——
收視火爆的《三十而已》《二十不惑》，將作品主題放在熟齡女性面臨的社會偏見與自我矛盾上；前段時間大火的懸疑劇《白色月光》《刺》《摩天大樓》，則聚焦當代女性面臨的困境與自我成長，探討了重男輕女、完美受害者、原生家庭等社會痛點。
儘管呈現的風格與深度不一，不少作品也還稍顯稚嫩，但它們對女性投射的那一份關懷，是絕對值得包容與鼓勵的。在未來，我們也需要更多這樣為女性發聲的作品：
“社會需要不同的聲音，如果只能聽到好聽的聲音，我們可能會越活越麻木無知。有一個作品可以讓你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說一些也許不好聽的話，這才是它珍貴的地方。”
參考資料
［1］ Marching to freedom︱The Guardian
［2］ 2020年第三季度網劇調研報告︱電視指南
［3］ 趙薇： 時間的幻影︱MadameFigaro
［4］ 趙薇：人設，困不住我︱世界時裝之苑ELLE
［5］ 趙薇x沈奇嵐：每一分鐘都是自己的選擇︱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