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長沙原來是這樣過年的

老長沙原來是這樣過年的

老長沙原來是這樣過年的

供稿 | 陳波

老長沙原來是這樣過年的

放鞭炮是每個男孩子春節最愛做的事情。

老長沙原來是這樣過年的

10 歲的陳波。

春節隆重。

祭祖、團圓、灑掃除塵和拜年是春節最重要的四個節目。

長沙人的春節從臘月二十四小年開始,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五。20 多天中,踩高蹺、舞龍燈、唱戲,全民狂歡。

長沙老話 “ 魚奔深潭客奔家 ”,意思就是一年到頭,在外地打拼的人們,不管混得怎樣,都要奔回家過年。

舊時,老長沙過年,細節多,規矩多,我對此的態度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少年的我是好奇,青年的我是嫌棄,而立之年後的我又是傳承,並希望堅持下去。

上世紀三十年代團圓宴分海參席與魷魚席

聽爸爸說,在他小時候的上世紀三十年代,長沙大年三十晚飯前,由家中長輩,率領全家老幼,在神龕前行禮如儀,行禮完後才正式開飯。

那時,城鄉人吃的都是團圓宴,但還是有區別。城裡團圓宴,有個大菜多用的是海參,所以叫海參席。而鄉里就用價格低一點的魷魚,所以叫魷魚席。

不管海參席還是魷魚度,團圓宴一般八道菜,裡面主菜包括全家福(雜燴)火鍋、四扣。四扣包括肘子(或扣肉)、整雞、整鴨、整魚。四扣中用肘子還是扣肉有講究,有錢人家用肘子,普通人家用扣肉。因為肘子動筷後就破相了,下餐來客人,不好意思再端上桌。而扣肉是一片片的,吃完一片兩片,下次來客可以再補充一片兩片,客人是看不出來的。整魚最後上桌,也就是第八道菜出魚,而且不要動筷。寓意有頭有尾,年年有餘。

童年的爸爸,他們家團圓飯後,我奶奶會端出五星食品盒,盒子裡一般盛著酥糖、焦切、寸金、大紅袍(油炸花生米)、西瓜子。葵花子因為太便宜,所以禁止用。這些年貨由他們家裡最能幹的大姑媽在九如齋置辦,有時也去三吉齋和大華齋採買。

初一大清早,爸爸家中長輩會站在大門口,對著天空遙拜。長沙人稱之為出天行。這個儀式完畢,才可以出門拜年。童年的爸爸只跟親戚長輩拜年。街上鄰居見面,打個拱手,說句新年好,恭喜發財。

爸爸童年過年送財神的人,絕大多數是近郊和附近農村的小孩。打發幾毛錢給這些小孩就可以了。如果是年長乞丐送財神,就要給一塊光洋。他們手提一對精緻的紙質禮盒,裡面裝著煤灰。每次他們來了,我奶奶一定遞給他們一塊光洋。有時爸爸好奇,明明知道里面裝著煤灰,還是忍不住拆開看。

上世紀七十年代

配給年貨還包括 5 包香菸

湖南土話:大人子望插田,細伢子望過年。

細伢子望過年,有新衣穿,有零碎(零食)東西呷。更盼著能好好吃一頓雞鴨魚肉。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還小。春節前,長沙的每家每戶,會有過年的配給物資。配給年貨是平時買不到的食品、菸酒、瓜子花生。

那時我家住建湘新村。配給年貨,在伍家嶺百貨店一樓的一間小房子購買。每年,外婆、媽媽都放心交給我去採購。某年春節前,暖暖的太陽裡,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排隊購買配給年貨的人們。那條長龍里,有小小的我。輪到我,交錢和配給年貨票證給營業員,換來一網袋花生和西瓜子,還有 5 包由長沙捲菸廠出品的湘煙牌香菸。今天我還記得,湘煙牌香菸五毛四一盒,相當於媽媽半天工資。

外婆並不信迷信。但春節前也會不斷跟我嘮叨:天地陰陽,百無禁忌;天地陰陽,百無禁忌。意思是:即便小小的我,春節裡,說了不吉利的話,做了不吉利的事,老天也不會怪罪我,更不會懲罰我們全家。這是專屬我們家的符咒。

除夕的團圓飯,毫無疑問是外婆掌勺。清蒸整雞、清蒸整魚、肘子、全家福(雜燴)、八寶飯是必備。小炒青菜同樣不可少。每當端上小炒青菜時,媽媽總是嘮叨:清清祭祭,清祭保平安。萬一我不小心打碎了飯碗茶杯,外婆、媽媽異口同聲說:打發打發。

過年媽媽會給我幾毛錢。這幾毛錢,讓我的新年幸福指數爆表。我會用它來買一點點零散的鞭炮。很小的時候,會把一隻只點燃的鞭炮扔向天空,炸響後,天空飄散著嫋嫋青煙。稍大一點,學著大哥哥的樣,捏著鞭炮的尾部,讓它在手裡炸響。開始時捏著小鞭炮。慢慢用一種叫啄木鳥的大炮仗,在手中燃放,這樣才是不怕死的男子漢。

那時的鞭炮下半部沒有火藥,爆炸的是上半部,所以並不危險。雖然如此,今天的孩子,還是不要有這樣的騷操作。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從不願守歲到喜歡有儀式感的新年

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十七八歲了,過年不安心待在家的思想就很重。除夕晚上在家吃完團圓飯後,不再安心待在家守歲。而是和朋友東東、毛輝從絲茅衝的家裡出發,沿德雅村、上大壠、東風路、迎賓路,拐上五一路。一路上,我們邊走邊扔鞭炮,間或把沖天炮射向漂亮妹坨尋開心,聽她們發出害怕的叫聲,膽大的妹坨會呸我們有點寶氣。

走到五一路,不管在家吃沒吃飽,都會先到新華樓吃碗炸醬削麵。再在五一廣場的銀星電影院看場連場電影。至於看了什麼電影,我現在沒有一點印象。因為每次我都會在電影院呼呼大睡,等東東和毛輝看完電影,把我喊醒,走出電影院已是曙光初照。

30 歲後,時間已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對過年的態度也有很大的轉變。過年於我,有了一份神聖,我開始喜歡有儀式感的春節,並且按自己喜歡的方式準備。臘月之初就開始搞衛生。記得有年春節前,因為擦玻璃疲勞過度,抵抗力下降,再加上寒風襲體,我感冒了。扁桃體化膿,大年三十上午還在鐵路醫院打吊針。值班的女醫生怕我冷著,遞給我一隻裝滿熱水的玻璃瓶暖手,那一刻的感動,就記憶一輩子。

現在的家庭多用燈具裝飾。一個燈具就是好幾個燈泡,家裡所有燈具就是幾十個燈泡。臨近過年,我一定會把這一年壞了的燈泡全部更換新燈泡。

年年有餘,在今天其實圖的是個吉利,或者口彩。年前我會把柴米油鹽醬醋茶,全部買足。每年臘月二十必去高橋茶葉城,買好幾條最愛的下關沱茶。既招待來拜年的客人,也在飯後和老婆孩子一人捧一杯滾燙的沱茶,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吃方面,今天我也繼承了外婆、爸爸媽媽的傳統,過年必須準備一份全家福(大雜燴)火鍋。並且根據家人的愛好,在全家福火鍋裡,無限新增食材,比如女兒、老婆喜好的紅薯粉、冬筍絲、炸豬肉皮、金針菇、口蘑菇和青葉子菜。

一家人圍爐吃全家福火鍋,有說有笑,真真是過年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