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一下薛蟠的人生,本性不算壞的青年為什麼多次鬧出人命案?

網上評出《紅樓夢》中的若干大惡人,薛蟠榜上有名。薛蟠何許人也?我們梳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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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出身及年齡問題

薛蟠,字文龍,出身於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乃紫薇舍人薛公後裔,他是薛姨媽的兒子,薛寶釵的哥哥,父親在他年幼去世。

在周汝昌先生校注的《紅樓夢》中他出場介紹是15歲,其他版本介紹各有不同。

但從後來王熙鳳稱他為“薛大哥哥”,他和別人稱呼王熙鳳是“舍表妹”,可以看出曹雪芹給出的薛蟠人設應該稍長於王熙鳳,怎麼著也是兩人同歲,薛蟠生月大一點。

好風想說薛蟠在《紅樓夢》中出現時應該是一個青年,而不是少年。無論多幼稚,他的行事也是一個青年人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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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文化程度

小說開始交代他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字,從後文的種種表現看,他的文化程度與他的身份實在不匹配。

生在貴族之家,幾乎目不識丁。

通行本二十六回,薛蟠和寶玉說:

“昨兒我看人家一張春宮,畫的著實好。上面還有許多的字,我也沒細看,只看落的款,原來是庚黃畫的。真真好的了不得!”

寶玉疑惑:古今字畫也都見過些,這“庚黃”是誰? ”想了半天寫出來,原來薛蟠把“唐寅”兩個字念成了“庚黃”。

第二十八回,薛蟠與寶玉和馮紫英等人酒席上行令。

寶玉提出規則:“要說悲、愁、喜、樂四字,都要說出女兒來,還要註明這四字的原故。”

薛蟠第一個要打退堂鼓,後來還是雲兒鼓勵,他勉強和大家遊戲,但是能說出來的也是“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之類粗鄙不堪的言語。

薛少爺的文化程度也就是掃盲班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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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收入問題

沒有文化,富N代的薛蟠有多少錢?

他出生在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仗著家族的庇護,在戶部掛虛名領錢糧。也就是說他有固定的公務員標準的收入,還不低。

他家裡是皇商,有夥計、老家人等幫忙打理,生意從京城到地方,遍地開花。

就算薛蟠不學無術,一應經紀世事全然不知,每年一個億的收入也是小目標。

具體看一個例子:

秦可卿去世,公公賈珍傷心得不得了,要以高規格下葬,遍尋一幅好棺材板。可巧薛蟠來弔問,說他們店裡有檣木板,出在潢海鐵網山上,做了棺材,萬年不壞,原是給義忠親王老千歲準備的,因親王壞了事,就還封在店裡,也沒人出價敢買。

這一塊板材一千兩銀子都無處買,薛少爺大方,直接就送了賈珍了。

我們記得《紅樓夢》中劉姥姥說過那時莊戶人家一家人一年的開銷是二十兩銀子。

薛少爺一慷慨就是窮人一家五十多年的生活費。

《紅樓夢》中姑娘們和姨娘們的月錢是二兩銀子,而大丫頭的月工資是一吊,小丫頭是五百錢。

薛少爺一大方送出去的錢,她們一輩子的工資加起來都夠不著。

而薛蟠送人錢不是這一回,小說中說他“頭一個慣喜送錢與人的”,把送人錢當作樂趣,首先得有很多很多錢。

薛蟠性情奢侈,言語傲慢。他到處砸錢,用錢撐起場子,維持自己的人際關係。

為了勾引幾個男孩子,假意去賈府的學堂上學,用錢砸了幾個男孩子做相好,最後導致群頑童鬧學堂。

就算和馮淵因為搶英蓮鬧出人命官司,他也視為兒戲,覺得花了錢,沒有擺不平的。

薛少爺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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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人際關係

拋開父系那一支的親戚不說,光說母親這一邊。

薛姨媽是京營節度王子騰的妹妹,後來王子騰昇了九省都檢點,一路官運亨通。

王子騰也就是薛蟠的親舅舅。

而王家絕對不止一個王子騰走仕途,比如王熙鳳的父親也是薛蟠的舅舅,雖然沒有明著交代,但看王熙鳳的做派,就知道她父親絕非等閒之輩。

薛姨媽與榮國府賈政的夫人王氏是親姐妹,那

賈政就是薛蟠的親姨夫

。賈政官不大,但賈家世代公侯之家,勢力是相當大的。

賈政替賈雨村謀一個四品官也是舉手之勞。

再加上薛蟠拿錢砸出來的人情,所以他人脈相當廣,雖然賈璉等人看不上他,背地稱他“薛大傻子”,可是薛蟠遇到事情,他們還是得為他來回跑腿。

我們看薛蟠第一回搞出人命案,他的人際關係如何發揮作用?

《紅樓夢》通行本第四回,薛姨媽要帶著薛蟠和薛寶釵進京了,主要是為了陪女兒薛寶釵選秀,還要兼顧一下京城的生意,另外會一會多年未見的哥哥和姐姐。

在進京前夕,薛蟠看上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就是《紅樓夢》開始時被拐走的小英蓮,此刻她已經長大。拐她的人把她賣給了馮淵,在馮淵來接走她之前,柺子又轉手把她賣給薛蟠。

結果薛蟠和馮淵同時去接人,兩家互不相讓,薛蟠就指揮手下打死了馮淵,然後帶著英蓮揚長而去,沒事人一般。因為他知道母親會幫他善後。

果然薛姨媽就開始四處活動,找了自己的哥哥王子騰,又找了自己的姐姐王夫人。

葫蘆僧亂判葫蘆案,我們覺得賈雨村聽了門子的話進行了胡判,把薛蟠殺人案掩飾了過去。

可是大家注意小說中的一個細節:在和門子說話間賈雨村出去會了一個

王老爺。

而這個人一定就是王家派來說情的。賈家也知道了這事,並出手干預,小說沒有交代干預細節,但事後賈雨村給賈政寫信表功可以看出,賈家也是薛蟠的庇護傘。

所以薛蟠第一次人命案可以輕鬆逃脫就是王家和賈家聯手庇護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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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薛蟠骨子裡是一個大惡人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從幾件事情上看一下:

《紅樓夢》第二十五回,寶玉和王熙鳳中了趙姨娘設的魔法,一時舞槍弄棒,見雞殺雞,見狗殺狗,一時間賈赦、邢夫人、賈珍、賈政、賈璉、賈蓉、賈芸、賈萍、薛姨媽、薛蟠並家中一干家人都跑來了,這個時候寫薛蟠:

別人慌張自不必講,獨有薛蟠更比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媽被人擠倒,又恐薛寶釵被人瞧見,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因此忙的不堪。

這個“呆霸王”知道護著自己的母親、妹妹還有小妾,可見其骨子裡並不壞。

薛蟠惹了妹妹寶釵生氣,給妹妹不斷作揖,賠禮道歉。

還向母親保證:“媽也不必生氣,妹妹也不用煩惱,從今以後我再不同他們一處吃酒閒逛如何?”

薛蟠道:“我若再和他們一處逛,妹妹聽見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何苦來,為我一個人,孃兒兩個天天操心!媽為我生氣還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親沒了,我不能多孝順媽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氣、妹妹煩惱,真連個畜生也不如了。”口裡說著,眼睛裡禁不起也滾下淚來。

可惜面對薛蟠的真心懺悔,薛姨媽選擇了嘲笑。薛姨媽道:

“你要有這個恆勁,那龍也下蛋了。”

在薛蟠在胡作非為的路上越走越遠時,薛姨媽就是助推器。

他一方面袒護縱容兒子的惡,一方面在兒子出現善念時進行懷疑和打擊。

薛蟠打死馮淵可以脫罪,其實都是薛姨媽背後運作,是她對兒子惡行的袒護和縱容。

當薛蟠因為調戲柳湘蓮被暴打後,薛姨媽第一時間就是想著告訴王夫人,捉拿柳湘蓮。反倒是寶釵勸說方才作罷。

薛寶釵在這次哥哥被打後對母親說:“他又不怕媽,又不聽人勸,一天縱似一天,吃過兩三個虧,他到罷了。”

可見薛姨媽因為一步步縱容,她已經管不了這個兒子來,對兒子的惡還不如寶釵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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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不太壞的薛蟠,因為母親的縱容,慣出了一身壞毛病。

而薛蟠這樣遊手好閒,不學無術之徒加上錢的助力,權力的包庇,很容易越來越渾,終致犯下更大的罪過。。

《紅樓夢》通行本第九十九回,賈政的一個手下李十兒向賈政彙報說:

奴才在京的時候聽見,薛大爺在店裡叫了好些媳婦,都喝醉了生事,直把個當槽兒的活活打死的。奴才聽見不但是託了知縣,還求璉二爺去花了好些錢各衙門打通了才提的。不知道怎麼部裡沒有弄明白。如今就是鬧破了……

可見,薛蟠又一次打死了人。而這個人只不過是酒店的一個夥計,因為伺候得不周到就被薛蟠打死。

這一次薛姨媽照常開始為兒子運作,為了薛蟠這件人命官司,各衙門內不知花了多少銀錢,最後定了誤殺。

原打算將當鋪折變賣了,備準備銀子為薛蟠贖罪。但是刑部駁回了這個案件,連包庇他的官員也受到了牽連。

雖然又託人花了好些錢,但是最終也不中用,依舊定了個死罪,監著守候秋天大審。

這一次王子騰已經病死,賈政也無能為力。

這一次薛蟠出事,薛家京城裡的官商名字被退了,兩個當鋪也已經給了別人,銀子拿來使完了。

還有一個當鋪,管事的逃了,虧空了好幾千兩銀子,也夾在裡頭打官司。

薛蝌天天在外頭要賬,維持著日漸敗落的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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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結尾,薛姨媽命薛蝌去各處借貸,湊齊了贖罪銀兩。薛蟠又被放出來了。

這一次,薛蟠發誓說:“若是再犯前病,必定犯殺犯剮!”

可是薛蟠真能改過自新嗎?

只要他家的勢力還殘存,錢財還沒散盡,母親依舊縱容,那下一場人命官司還會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