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原來卻錯了
公眾號|豬小鬧一鬧說（SWNZ520）
01
李圓從陽光很好的屋外進來，屋子裡光線暗，等她看清來客時，有點不好意思。
是村裡得媒婆，正和他爸媽說話。
看到她進來，眼光不住往她臉上看。她招呼一聲後趕緊回自己的房間去。
她馬上就30了，早已是別人嘴裡的老姑娘，同村的好姐妹們結婚早的孩子都上中學了。她在外打工幾年，也交過幾個男朋友。
但一到關鍵時候她就退縮了。回老家後媒婆也來說過幾次媒，她下定決心把自己嫁出去，但都沒成。
那都和她的過去有關。別人一打聽她的過往就紛紛退卻了。這兩年嫂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經常在她面前倒苦口水，說家裡開銷大。
雖然她自己在鎮上找活幹，還有錢貼補家用，但呆在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正想著心事，依稀聽得媒婆說：……這也算門當戶對，讓你家圓圓好好想想，對方年齡也相當，想盡快結婚，先結婚後戀愛也可以的嘛……
李圓不知道這回說的是哪家的，周圍幾個村沒有娶媳婦的青少年她都認識。不知道還有誰會和她天生一對，還不嫌棄她？
媒婆走後媽媽進來了，看她坐在床上發呆，知道她都聽到了，也就直說。說這次是男方託媒人上門的，男方是她同學，雖然這幾年犯事進去過，但是現做點小生意，收入還算可以。
李圓身體漸漸僵硬起來，同學，還坐過牢，除了王海還有誰？李圓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十幾年前的一幕在腦海裡浮現……
02
那時，他們在鎮上唯一的高中上學， 李圓從男生眼中知道自己長得好看，雖然身高和別的女生差不多，但身姿挻拔，小臉尖尖的，唇紅齒白。在人堆裡有種出類拔萃的氣質。無論她走到哪裡，總有人對著她吹口哨。
上高二後要上晚自習，她搬到最要好的同學林玲家住。林玲每天和她挽著手，在一片口哨聲和注目禮中雄糾糾氣昂昂地回家。
王海是追求她的人中最瘋狂的，李圓嘴上說著討厭他，他是鎮上屠夫的兒子，大概吃的肉多，長得特別高，面板黝黑，有種男子漢的氣質。
他成績不好，總是和一幫吊兒郎當的學生混在一起，他們都叫他大哥。
他每天不請自來，上學放學都尾隨著她。他的公開追求使別的男生除了多看她兩眼並不敢有什麼行動。
和他要好的一幫調皮男生在路上故意叫他大嫂，她臉紅透了，王海卻特別興奮。
他對她各種圍追堵截，表白、送花。李圓不理他，林玲擋在面前，一把扔掉他的東西，對他破口大罵。他也不生氣，依舊每天帶著一群人跟在身後，直到她們進了林玲家那條長長的巷子才離開。
林玲和李圓成績都很好，在王海的“追求”下沒人來干擾李圓。林玲卻和班上一個儒雅的男生悄悄戀愛了。
那一學期林玲成績急轉直下。找不到原因的林玲父母歸結於受到李圓影響。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李圓一上街就會有人對她吹口哨，還有一幫吊兒啷噹的人總是跟在她身後。
林玲父母決定分開這對姐妹，他們委婉卻堅決地給李圓提出了要求。李圓臉皮薄，當即表示搬走，再不會來林玲家了。
03
那時高中的學生都住校，只有住在鎮上的學生可以回家住，李圓因為之前一直住林玲家，所以沒有交住宿費。
她原本應該等到週一交了住宿費搬去學校住，可自尊不允許她等，當天晚上便把東西搬去宿舍同學那裡寄放。
那天是週五，下了晚自習後她決定回家住。那晚月光皎潔，大路通透明亮。家裡離鎮上不到兩公里，跑回去也不過十多二十分鐘。
雖然心裡有點怕，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往家走。
鎮子邊上有一片小樹林，陰森森地，李圓覺得心裡發毛，但還是鼓起勇氣走過去，剛走到一顆樹下，突然眼前一黑。
她感覺被一個人用力抱住，還沒來得及喊，一塊布條把她的嘴巴狠狠地纏住，隨即頭上被罩上了東西，她雙腳用力踢，但沒用，一雙鐵鉗一樣的手死死地把她按住，雙手很快被繩子捆起來。
她感覺到那人的右手多一根指頭，那是六指！王海最好的跟班狗，而那個正侵犯自己的人必然是王海無疑！除了他還有誰！
李圓的身體顫抖起來，屈辱、恐懼和深深地痛緊緊地抓住她。
冰冷的泥土中藏著尖硬的石塊，它們如尖刀般一刀刀切割著她的身體。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一個聲音說：快，該我了！
再次確定是六指無疑！就在六指按住她的手鬆勁的一瞬間，她聽見樹林裡響起了腳步聲，六指慌亂地說：有人來了，快跑！
那個過路的人救了李圓，並把她送回了家。明白是怎麼回事的爸爸鐵青著臉，轉身一個耳光甩在她臉上。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丟人！
李圓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房間，她一頭栽倒在床上，淚水、汗水、身上的血水被床單無聲地吮吸著，她感覺自己像一塊破舊的、讓人生厭的抹布。
04
半夜，她媽端進一盆水讓她洗身體。她睜大了眼睛，說：洗了就沒證據了，還怎麼告他們？
她媽帶著哭腔、壓低聲音說：告啥告，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做人啊？告了你還怎麼嫁人！臉都被你丟盡了！當啥事沒發生，記住了！
李圓心裡一陣悲涼。她果然已經如一塊抹布一般了。再不是那個明豔動人的、前途美好的高中生，她已經是一個丟人現眼的女人。
在家昏睡了一週，學校老師叫學生帶話來，說她無故曠課，嚴重違反學校紀律，再不去上學就要被開除了！
李圓終於決定去學校，她沒有報警，可是似乎沒有人不知道她的遭遇。也許是送她回家那人，也許正是六指和王海自己散佈的，總之她一進到鎮上，就感覺到別人看她的眼光異樣，她覺得自己彷彿在裸奔。她自己也覺得自己髒，她多想把自己藏起來。
她機械地向學校走去，遠遠看見學門口人山人海，似乎周圍幾條街的人都到學校門口來了。
李圓正站在茫然地站在人群后面，前面的人突然向兩邊分開，留出一條路來，只見兩個警察押著王海從學校走出來。
他的身上、臉上全是血。像是一頭被制伏的暴怒的雄獅。李圓覺得血往頭頂衝，怎麼回事，難道他強姦她的事敗露了？所以他被繩之以法了嗎？那個六指呢？
王海遠遠地看見他，他的目光像釘子一樣盯住她，她看到他扭曲的臉在顫抖，牙齒緊緊咬住下唇。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他轉過頭，血紅的眼睛看著她，他說：“李圓，對不起……”警察用力推了他一把，大聲吼道：“別說話！快走！”
直到人群散去，李圓才搞清楚，王海和六指發生衝突，他提著自家的殺豬刀把六指的手指剁掉了一隻，六指的表哥去幫忙，被砍斷了手臂。
不久后王海以故意傷人罪被判刑12年。
05
再沒人對她圍追堵截，每個人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她，在學校的每一天她都被人指指點點。他們都不說王海的事，但李圓清楚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每一雙眼睛都在探究她的態度和反應。不久後，她提著簡單的行李告別學校，遠離家鄉成了一名打工妹。
輾轉在外的許多年裡，李圓一直想把自己嫁了，嫁得遠遠地，她不想回家鄉，家鄉人的觀念奇葩得沒有道理，卻又永遠不會消亡。
比如他們覺得早戀一定是女孩勾引男孩，被男生追一定是因為女孩子不檢點，如果有人對女生吹口哨，一定是因為女生狂浪、到處招蜂引蝶。
可在城市那麼多年裡，她始終沒有把自己嫁掉，每次和男人到關鍵時候她就不行了，渾身發抖，冒冷汗，噁心反胃。她覺得那事很髒，她覺得女人和男人做那件事很吃虧。她沒辦法在這件讓她丟掉自尊的事情上找到快樂。連想象得到快樂都是受罪。
最後還是孑然一身回到家裡。
是王海找媒婆來提親的，她覺得這未嘗不是報仇的機會，嫁給他，既解脫了孃家人視她為包袱的困境，又能讓他一輩子當和尚去，她還能讓他斷子絕孫。反正她和他這輩子只有一次，用完作廢，休想再有二次。
李圓同意了，和她一起嫁過去的是一把刀。
那把刀後來一直放在枕頭底下，她打算從新婚之夜起，只要他用強的，她就用刀保護自己。可是這把刀一次都沒用到過，他一挨著她，她就渾身發抖。
他一遍遍地說：對不起李圓，對不起，對不起！
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有什麼用呢，如果不是他那樣，她當年也許能考上大學，然後會留大城市裡工作。有自己溫暖的家，有愛情，有美滿的婚姻，有孩子，過著有溫度的生活。哪像現在？怎麼過都是將就，都是混吃等死。而嫁給他，不過是拉一個她恨的人陪她一起混吃等死，這很公平，就這樣過吧。
06
婚後王海對她倒是很好。他接了他爸的班，還青出於藍勝於藍，在市裡做豬下水生意，幾乎壟斷了市裡所有市場的業務。別人都說他是混黑社會的，名聲不是很好。
李圓也不介意，他本來就是那種下三濫的人，不配有好名聲。
他賺了錢把大把大把的鈔票拿回家全數交給李圓。大節小節和李圓回家，禮數周到。對李圓一家比對自己家人還好。
對於爸媽要抱孫子的壓力，他全攬到自己身上，他說他在牢裡受過傷，可能沒有生育能力吧。並且到處去說，搞得別人反而不好意思再詢問李圓怎麼還不生娃。
有一次他喝醉了，捧了一大束花回來。說當年去別人家偷玫瑰花送她，被人家的狗追出幾里地，從馬路上摔下去，腳上被石塊劃拉了一條十幾釐米長的口子。
李圓，你不知道，那時我多愛你啊！醒著夢裡全是你，你不知道喜歡你的男生那麼多，我日夜都在防備他們對你動壞心思。
聽著這樣的話，李圓心裡一動，當年除去那件事情外他並不討厭。那時的李圓是多麼單純的年紀啊，她其實已經心動了，只要他再追她一下，只要再堅持一下，他就可以得到她的心，可是……
李圓看著他，痛恨自己沒出息！在他面前竟然有心動的感覺，這不是犯賤嗎？她絕不允許自己動心，他是毀了她人生的人，她要他用下半生的幸福為她陪葬！
李圓不用工作，天天在家閒待著。冬天時她打一件灰色的毛衣，王海回來坐在一邊看她。她織完一圈抬頭時，正看到他的目光，是那種如痴如醉的眼神。
王海說：是給我打的嗎？李圓說：不是，給我爸爸織的。
不知道為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她的心痛了一下。
07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那一年王海爸滿七十歲，老家習俗不用下請帖，只管把酒席辦好，自己覺得關係好的都來。
六指的爸在正席的頭一天來幫忙。公公過來和李圓說，明天六指要來，以前的過節都過去了，來了就是客，都別再提了，明天盯著點王海，別再鬧出事。
李圓聽到六指就噁心，第二天稱病沒有出去。
王海一整天都招呼客人，喝了不少酒。晚上外面吵起來，聲音很大。不一會聽見王海和六指打起來了，一堆人上去拉。
李圓想起那年王海血淋淋的樣子心裡有點怕，她走出屋子，那一堆人都喝多了，勸的拉得都七歪八斜地，說話也不利索，只是一個勁說些和稀泥的話。
王海把六指死死地壓在身下，六指也喝多了。只聽他說：我表哥當年佔到了你媳婦便宜嘛，被你砍下了一隻手也划算，我他媽連你媳婦頭髮絲都沒捱上，憑什麼丟了一根手指？你得賠我。
王海咆哮道：你混賬！我要弄死你！誰叫你們欺負李圓的，我要你拿命來還！
李圓只覺得天旋地轉，六指的表哥？當年被王海砍掉手臂的人，才是那天晚上那個人嗎？
那麼王海當年和那件事無關？
李圓發呆之際兩人已被拉開，李圓衝過去把王海拉進房間。
她死死拉住王海的手問：那天晚上強姦我的人是不是你？
王海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如果我做了那樣的事不得好死，我恨啊，那天晚上我大姨過世了，我過去守夜，沒想到就發生了那件事情。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我查出來是六指和他表哥之後去找過你爸媽，讓他們報警。但他們矢口否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當年欺負她的人不是王海，原來他是為她報仇才會血刃欺負她的人。直到出獄後，知道她處境不好，他才上門提親。
08
一股暖流湧向李圓的心裡，無數次它們湧起來的時候，李圓都將它們壓下去，她不準自己愛王海，他是害她的人，她怎麼能容忍自己和他幸福地生活。
而現在，她不再強迫自己去拒絕他。她想起當年他離開時，那雙血紅的眼睛看著她，寫滿憐惜和愛意，是那樣的深情。
以至於後來，李圓再也找不出一雙眼睛如此凝視過她。原來在她心裡，她一直把那深情地凝視當成評判的標準，才發現無一能勝出者。
她一直以為，他當時要說的是：對不起，李圓，我不該那樣對你！原來他想說的是：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王海還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她一把抱住他，“對不起”這三個字原來也可以是這是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