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兩歲的外甥女,是我兒時最好的夥伴

文:朱迅翎

圖:來自網路

大姐長相不錯,但命運實在糟糕。她十七歲嫁到我們同村的韓家,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她的公公韓大川,做顏料生意,種著五六十畝地,割收鉚耙全指望大姐。那時還沒搞計劃生育,大姐連生好幾個孩子。

小銀是大姐的大女兒,聰明伶俐,她比我大兩歲,但每次都是甜甜的喊我小舅,我七歲上一年級,她上三年級,上學放學,都是她帶著我。

大我兩歲的外甥女,是我兒時最好的夥伴

我兩歲時,還不怎麼會講話,村裡人都喊我三啞巴。每當有人喊我三啞巴時,小銀就噘著嘴,生氣地瞅著人家,嘴裡嘟嘟嚕嚕說:“有人說話早,有人說話晚,小舅生得濃眉大眼,怎麼會是啞巴呢?”

我對事物的接受能力偏弱一些,上一年級時,老師教三遍五遍還是記不住,每每背誦,總是丟三落四,經常被老師同學恥笑,那時我在班級的身高,是第一名,面對大家的嘲笑,我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傷害,就不想讀書了。

但外甥女小銀卻鼓勵我說:“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放學後她一字一句地教我。並說 :“小舅,你不要死記硬背,要理解了字句的意思後再背。”我心裡蒙的那層脂油,一下子被她給她給撥開了,我的學習也慢慢走上了正軌。

我上二年級的一天,臨放學時,張德善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是讓我到宋莊中心校送一封信。那時學校校長的辦公室都沒有一個電話,平時學校之間有什麼需要聯絡的,校領導就會把內容寫在紙上,然後再派一個學生前去送信。

我的班主任老師對我說,到對方學校,未進辦公室之前,要先喊聲報告,待校長允許後方可進校長室,還要行隊禮,然後遞信,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小學的榮譽。可這些禮節我都不會,正傷腦筋之際,小銀直接對我說:“小舅,你犯什麼難呀,不會我教你!”

大我兩歲的外甥女,是我兒時最好的夥伴

大姐對女兒小銀說,他是你小舅,小舅教你才對呀!小銀把頭一歪,指著臂膀上三道槓說:“娘,你別忘了我是大隊長,小舅是小隊長,按輩分我喊小舅,但在少先隊裡,是我領導小舅呀!”

還有一次,我因為貪玩,爬樹捉鳥,結果誤了飯食,娘滿村裡喊我吃飯,口氣越來越急,如果再不回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小銀爬到了家門口的一棵大樹上,雙手卷成喇叭狀,直著嗓子不停地喊:“小舅,趕緊回家吃飯了,再遲就要捱揍了!“

我聽到小銀的喊話後,以最快的速度向家裡跑去,但氣急敗壞的父親還是不依不饒,脫了鞋底狠狠地揍了我一頓。我哭著躲在家後,嘟嘟囔囔說父親的壞話。

我正發牢騷的時候,突然父親竄了過來,拿起鞋底又照著我打來,說時遲那時快,小銀突然上去抱住我父親,大喊:“小舅快跑,外爺爺你就饒了小舅一次吧!”

父親一時動彈不得,我迅速起身,腳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有一年家鄉上大水,平地裡都可以撐船,家門口的路上,水都達到一米多深。莊稼地裡,大半截高粱泡在水裡。

那幾天不知為何,小銀髮了高燒,一直喊頭痛,吃了止痛片無效之後,大姐不得不撐船到沛縣人民醫院,經過檢查,小銀最終確診為腦炎。由於醫療條件的限制,當時的腦炎,就等於現在的癌症。

住了四十天的院,大姐一人跑前跑後,取藥拿針,日夜守在床前,但小銀的命還是沒有保住,那年她12歲,我的外甥女,我的“保護神”,離我去了。

當我得知小銀在醫院病逝的訊息後,我不顧家人的攔阻,一個人一路哭著,趟水趕到醫院。

大姐夫想辦法找了一艘小船,想運送小銀的屍體,船主知道後,說給再多的錢都不幹。後來大姐就說孩子還有氣息,在縣醫院花錢太多,實在看不起了,只好帶著孩子回家休養,好說歹說,船主總算同意了大姐的請求。

一路上,我死死地守護在小銀的身邊,我擔心船主發現,不敢流淚,只是不斷地趴在小銀耳邊,喊著她的名字。

小銀的死大家都很傷心,但最難過的人是我,因為我失去了一個最忠實的小夥伴。

大我兩歲的外甥女,是我兒時最好的夥伴

這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對生死離別有著如此深刻的印象,一連幾天我都心緒不寧,茶飯不思,滿腦子裡都是小銀的影子。

這種傷痛一直影響了我們好多年,直到現在想起小銀,我心裡依然是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