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各位好,休息了一天,我們今天繼續來解析《沙丘》。

在上一部《

《沙丘》究竟有什麼好看的?

》當中,我們講述了該書的歷史隱喻。今天我們來說一說其中的神話、宗教問題。

前天那篇文章,若說是我給您的觀前指南,那麼今天這篇就是我為您寫的觀後點評。涉及微量劇透,但並不影響未看過的朋友將來的觀影效果。

來自古希臘的“倫理哏”

先將講一個古希臘神話故事。

古希臘有位國王叫哈克裡希俄斯,有一天他接到一個神喻,神喻告訴了他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嗯,沒問他想先聽哪一個。

好訊息是,他女兒將誕育一個男孩,而這個男孩將成為一位英雄,經歷偉大的冒險,創立不世的功業,而他的子孫更會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帝國。

但壞訊息是,這個男孩會殺掉他這個外祖父。

這可把老國王嚇壞了:怎麼著?這是跟我玩“姥爺祭天,法力無邊”是吧?那可不行!

於是他就把女兒關到了一間小黑屋裡,不讓她接觸任何男人。

但古希臘神話的套路麼,你懂的——神仙們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哈克裡希俄斯的女兒在小黑屋裡長到妙齡,被神界播種機、奧林匹斯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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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全愛琴海世界美少女們共同的測不準老公宙斯先生看上了:

呦吼,這姑娘不錯啊,居然還沒主,那我得著唄。

於是,宙斯就化成一束聖光(一說是金雨,無所謂了),照進了公主所在的小黑屋,使她受孕。

提香有幅畫叫《達那厄》,講的就是這事兒……為和諧只能放區域性了。

於是公主生下了一個男嬰,起名叫帕爾修斯。

哈克裡希俄斯,得知自己的“喜當姥爺”又驚又怒。恐懼的他想把女兒和外孫都殺掉,卻又懼怕得罪宙斯。

於是他想了一個自作聰明的招數:把女兒和外孫裝在一口大箱子裡,把他們扔到海中,任其自生自滅。

但在神明的幫助下,帕爾修斯母子最終還是活了下來,他們被塞裡福斯島的國王撿到和收留,國王還差點迎娶帕爾修斯的母親、成了他的繼父。

長大後的帕爾修斯經歷一系列冒險,成為英雄榮歸故里。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地獄鬥過三頭犬,洞裡砍過美杜莎。

想去看看自己的那位外祖父,告訴他自己已經冰釋前嫌。對他無害了。

但在路過某座城邦時,帕爾修斯看到一場正在舉行的運動會,一時手癢,就上場扔了個鐵餅。

結果發揮過於神勇,鐵餅扔的太遠了,直接砸死了觀眾席上一位老人。

對的,沒錯,那個老人,就是帕爾修斯的倒黴姥爺、已經逃出自己的國家避難多年的哈克裡希俄斯。

這位老人千算萬算,最後還是沒逃脫神喻給他的框定的命運。

神喻還是實現了。

這個故事,看似跟我們要談的《沙丘》好像沒什麼關係。但如果我給你補一個《沙丘》系列小說後期才會揭示的設定,你就會感覺恍然大悟了:

在電影中,與主角保羅有殺父滅家之仇的那個大反派哈克南男爵,其實是保羅的母親傑西卡夫人的親生父親。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是的,若干年前,貝尼·傑瑟裡特姐妹會的聖母,為了實現她們育種救世主的萬年大計,從哈克南男爵那裡“借種”生下了傑西卡夫人,而傑西卡夫人出於對雷託·厄崔迪公爵的愛和自己的野心,又擅自選擇生下一個男孩,那就是保羅。

也就是說,小說中的大反派哈克南男爵,其實就是保羅的親外公。

多說一句,也正是受了《沙丘》的啟發,《星球大戰》也選擇了把“我是你爸爸”這種倫理哏埋在第二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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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由於《沙丘》在美國科幻界的經典地位,美國作家、編劇們對抄《沙丘》的創意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能寫這麼一段,就逢人到處說:“你看看,我這段抄的可是《沙丘》”。

而《沙丘》這個外公迫害女兒、外孫,外孫反過來殺外公的劇情。毫無疑問也“致敬”了帕爾修斯的神話故事:

故事中的倒黴外公叫哈克裡希俄斯,小說中叫哈克南。

故事中的國王外公,因為既害怕外孫復仇、又怕直接殺掉會得罪宙斯,選擇把母子倆丟到海里,讓他們自生自滅。

而小說中哈克南男爵,因為既害怕外孫復仇、又害怕殺掉他會得罪姐妹會,選擇將母子倆丟到沙海里,讓他們自生自滅。

故事中的帕爾修斯母子沒死,遇到了塞裡福斯國王,國王答應收留他們,併成了帕爾修斯的繼父。

小說中的保羅母子也沒死,遇到了弗里曼人首領斯第爾格,首領答應收留他們,併成了保羅的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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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爾修斯最後殺掉了他的姥爺。

保羅最後也殺掉了他的姥爺。

帕爾修斯的後代果真如神喻一般,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帝國——波斯帝國。

而保羅的兒子後來成了所謂“雷託神帝”,最後也終成一番霸業。

所以《沙丘》的故事主脈,與帕爾修斯那個神話故事,不能說是高度雷同吧,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問題是,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寫呢?

因為《沙丘》,也是一部探討“命運(Fate)”的小說。

Fate

是的,如果你去讀小說,會發現其實不僅僅是這個故事主脈。《沙丘》整個系列中都處處洋溢著古希臘悲劇的那種宿命感。

由於有香料這種神物的存在,《沙丘》世界是一個“半仙一操場,先知一走廊”的。但凡有點頭臉的人物,都隔三差五都能受到各種預言和夢境的啟示。

也正因如此,電影才會選“夢境是來自深處的資訊。”這句話當做開篇語——這就是一個命運已經被嚴重“劇透”了的世界。

但讓我們感到特別奇怪的是,與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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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裡希俄斯的大反派哈克南男爵相反,正派人物反而不咋在乎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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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話說,好像很多小說裡,都是大反派才最在乎預言……

就說主角保羅他爹雷託公爵吧。如果你去看小說,會發現他很早就得到了警告:除了內鬼是誰這件事外,皇帝要聯合哈克南男爵搞他們厄崔迪家等等事件,其實早已有人劇透給他了。

但是就是對於這樣一個明晃晃的“套路”,雷託公爵對於那紙徙封令,也沒說什麼“另請高明吧,我也不是謙虛”之類的話,甚至連詩都沒念,直接一波就莽了上去。

為什麼呢?

其實,剛剛上映的維倫紐瓦版電影《沙丘》,對雷託公爵這種直面命運的心理動機,是給瞭解釋的,只不過都藏在細節裡:

首先雷託公爵一出場,就是他撫摸自己父親在決鬥中被公牛頂死的墓地浮雕。而在他臨終前,他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又是牆上那公牛的頭。——我看這一幕的時候感覺脊背發涼。因為導演分明是在用鏡頭表示:這就是你厄崔迪家族的宿命,躲也躲不掉。

再比如,雷託公爵臨死之前是被扒的精光、四肢攤開,扔到椅子上去的。你很明顯的能感到,維倫紐瓦對這一幕的處理特別有宗教感。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臨死的雷託公爵,宛如下了十字架的耶穌。

而在基督教教義中,耶穌是預見到自己會被釘上十字架,但他知道這是上帝計劃中的一部分。

犧牲不可怕,只要死的有價值就行。

而臨死的雷託公爵做的也是此想——他試圖用自己的死,換來與宿敵哈克南男爵同歸於盡。

另外,影片在描寫厄崔迪家族時,帶有了很強烈的蘇格蘭風格的,不僅主星的風景很像,連公爵登陸沙星時,都是用的蘇格蘭風笛開路。

而蘇格蘭的凱爾特神話也是一個充滿宿命味兒的神話體系,每一個上臺面的英雄都有一個“

Fate(命中註定之事,專指壞事)

”。凱爾特英雄們畢生的問題,不是怎樣逃避這個“

Fate

”,而是讓它發生的更有價值。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所以你就理解幸運E這個梗了……

或者說的簡單點,古凱爾特勇士們不怕死,但覺得死也要死的夠本兒。

所以導演維倫紐瓦準確的抓住和強化了《沙丘》中作者賦予父親雷託這個形象的意義:他是個古典英雄、勇士。面對既定的命運,他既不逃避命運,也不恐懼命運,只是做好準備承受和迎接它。

而這種精神,也是雷託教給兒子、主角保羅的事。小說中的又一場父子對話在電影中被保留和強調了出來:保羅在墓園對著父親表達了焦慮,擔心自己“無法成為那個被選中的人”。

雷託是怎麼回答他的呢?

“一個偉大的人,並不是一心尋求成為那個被選中的人。他只是響應了那個召喚。”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有這樣一個對命運無畏而坦然的父親做打底,小說《沙丘》所展開討論的,就是保羅這個年輕人究竟會怎樣和自己的命運相處。

逆天改命?他們不信

人,該怎樣面對自己的命運呢?

這裡我想岔開一筆談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中國人與西方(無論是希臘、凱爾特、基督教還是伊斯蘭教)對待“命運”這個問題的不同態度——這可能也是《沙丘》這類故事在中國水土不服的原因。

咱中國人對命運這個事兒,向來保持的一種工程師式的能動性態度,你看我們的那些算命先生,在給你算完命之後,一定會提供給人“改運”的服務。

在中國,一個算命的,如果說完“施主我看你印堂發黑”後不加上一句“貧道倒是有個破解之法”。那就像修水管的師傅查完你家哪兒堵了,卻不給你下通水道一樣,那是有違職業道德的。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而你看西方那些同行,無論是古希臘的德爾菲女祭司、古希伯來的先知、還是古凱爾特的女巫,都是不提供“破解之法”這項服務的。基本都是一個閃現,出來做個預言:你,會有個什麼什麼樣的命運。然後就走人了——從來都是管說不管解。

至於該怎麼承受這個命運,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俺們這些預言家管不著的。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在西方,算命的就真的只管算命。

所以中式傳奇故事與西方傳奇故事從來主題就是不一樣的——中式故事中的英雄們想的從來都是怎麼“逆天改命”,從《西遊記》中打上凌霄寶殿、改了閻王生死簿的孫悟空,到現代網文小說中動不動就吼一嗓子“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龍傲天主角,我們中國人聽著最來勁的就是這種“逆天改命”的故事。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而與之相反,西方的大多數英雄故事,探討的都是則怎樣面對命運。從希臘神話中帕爾修斯的歷險和俄狄浦斯的弒父娶母,到《哈姆雷特》中王子所哀嘆的:“這是一個顛倒混亂的時代,倒黴的我卻要負起重整乾坤的責任

”……西方人對“改命”這事兒,似乎從來沒我們這麼自信。而只會討論怎麼面對命運。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從這個意義上說,西方人是比我們更“信命”的。

而具體到《沙丘》上,由於作者赫伯特是個“大雜家”,對希臘神話、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的宗教教義都做過一定研究,所以他的探討和解答是多層次的——就像他在《沙丘》的畢竟設定中,同時融合了羅馬、中世紀和現代的三重歷史一樣,把各種宗教對命運的觀點都糅合到了一起,進行了一番思想實驗。

一個伊斯蘭教的解答

首先,如前所述,《沙丘》提出問題的方式是照搬經典希臘悲劇的:每個人都有一個命運,你該怎麼承受它?

而後小說很快給出了第一個解答——正如你在電影中看到的,當保羅駕駛撲翼機飛入沙塵暴,在狂風中無論如何操控都無法保持平衡時,他索性放棄了所有操作,放任撲翼機在風暴中隨風飛舞。

這顯然是一個關於人與命運的寓言,但我估計大多數中國人在看到這一幕時,聯想到的應該是

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這種佛家禪宗的教誨——畢竟咱文化背景就是這個麼。

但《沙丘》在這裡真正想要暗示的,恐怕是一種伊斯蘭哲學對待命運的理念,因為別忘了,伊斯蘭的意思,就是“順從”——神借先知之口,宣佈世人有一個什麼什麼樣的命運,那好,我們就接受這個命運,並在這種順從中獲得安定和喜悅。

所以,很多人說《沙丘》中保羅率領弗里曼人起義的過程有點像《阿拉伯的勞倫斯》,其實作者在這裡是直接借鑑了先知默罕默德的故事。

公元

622

年(伊斯蘭曆元年)默罕默德在被古萊氏族排擠出麥加之後,在沙漠中苦行多日,最終到達麥地那。並在那裡依靠宗教信仰聚攏信眾,養精蓄銳,最終發兵打回麥加。不僅一統阿拉伯半島,還史無前例的成為了集宗教神權和世俗君權於一身的“封印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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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中的保羅,無疑重演了這個故事,他不僅順從了命運,而且能動的利用了命運。為了融入弗里曼人的社會,他放棄了王子的身份,成為“穆阿迪布”,依靠傳說、預言和自己的領袖魅力和組織能力,讓弗里曼人相信他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會帶領他們走向偉大復興的“指路之人”,最終他所掀起的信仰的浪潮席捲整個沙星,同樣將他的推上了集世俗君權和宗教神權於一身的王座。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可是,作者畢竟是一個美國人,在讓親伊斯蘭教讀者爽完了之後,很快就開始了對伊斯蘭文明的這種解答開始了反思。

在第一部小說中,作者就不斷的提示人們,穆阿迪布(保羅)在一步步走向神權的高峰時,也正在變得越發孤獨,每一次依靠信仰鼓動人們奪取勝利之後,穆阿迪布(保羅)都發現他“又多了一位信徒,卻少了一位朋友。”隨著他所掀起的信仰浪潮越發猛烈,主角越來越無法控制這場浪潮的走向。他真的變成了代神發言的穆阿迪布,而保羅逐漸消失了。

在《沙丘》的第二部《沙丘救世主》中,保羅的地位已經被弗里曼人推向了至高,弗雷曼人在對穆阿迪布的狂熱信仰中,打著他的名義不斷地發起遠征,將“聖戰”的戰火蔓延至帝國的每一顆行星。

保羅本人非常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的失控,也懼怕自己在夢中所預見到的“聖戰”的慘烈幻象。可是這時,他自己已經身不由己了。

將羽翼收起,“順從”的在命運的沙暴當中飛翔,也許你確實可以“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但你遲早會發現,真正主宰這場飛行的,並非你自己。

一個基督教的回答

於是保羅選擇了自我放逐,在第二部《沙丘救世主》的結尾,失明的保羅脫下皇袍,獨自一人走入了茫茫沙海。

這個時候伊斯蘭教氣質濃厚的“穆阿迪布”就退場了,而基督教暗示強烈的“保羅”又再次出現。

讀者這時發現,作者給主角起保羅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是個“草蛇灰線”的伏筆。

在基督教中,保羅這個名字是很有講究的,它來自使徒保羅。保羅原本是以迫害基督徒為樂的猶太人,可是有一次,當他途徑大馬士革郊外的一片沙漠中時,他突然看到了神蹟,並瞬間雙目失明,一個聲音從天上傳來:“保羅啊,你為什麼逼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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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聖保羅的皈依》

大受震撼的保羅,於是選擇了皈依基督教。併成為了基督教歷史上最偉大的傳教士。

基督教神話中,失明的保羅在沙漠中悟道。《沙丘》系列小說的第三部《山丘之子》中,同樣失明的保羅也在沙漠中悟道。當重新出場時,他成為了一名傳教士——而且是一位反對自己曾經的主張的傳教士。

然後有一天,他重新回到自己締造的那個帝國的中心廣場上,發表了與穆阿迪佈教義完全相反的演說。

曾經“穆阿迪布”靠預言統治帝國,要求人們順從先知和神所安排的命運,相信一切都是確定的。

但成為傳教士的保羅卻說

人必須永遠選擇不確定性,遠離確定性。你們要勇於做出自己選擇。

”他還厲聲揭露當時帝國的統治者也就是他的妹妹阿利婭執政時的暴行。

最終,不能容忍保羅的新主張的庸眾們一擁而上,為了穆阿迪布和女皇處死了這個宣揚異教的可惡的傳教士。

於是《沙丘》前三部曲的主人公保羅,獲得了一個與基督教傳說中的聖保羅幾乎一模一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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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瞭解西方宗教哲學,你會覺得《沙丘》給主人公安排的這個結局非常之“憋屈”——跟了他幾十萬字,最後就落了個這?

但經過上述討論之後,我們是品出這種安排深意的——基督教,尤其是經歷近代人文主義思想薰陶過後的基督教,是特別強調“選擇”的重要性的:神給了人自由的意志,人可以自由選擇他的命運,而不被任何外力所強迫。但人的靈魂高尚與卑劣,將在一次次選擇中呈現。耶穌明知道會被釘上十字架,還是選擇了受難。聖保羅明知道留在羅馬有危險,還是選擇了殉難。而小說中的保羅,明明已經用他的預言能力預測到了自己公開反對曾經的自己會遭遇什麼,還是主動選擇實現了這個預言。

最終,對於命運的安排,保羅做出了與父親雷託相似的回答。

但父親雷託的死,帶有古典神話英雄的宿命論色彩——他不畏懼命運,但也沒有主動選擇命運。

而保羅的死,則是基督教使徒殉道式的——他就是要主動選擇這種命運,用以實現他的理想。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上帝創造了厄拉科斯,用以錘鍊他的信徒。”——《沙丘》

你該怎樣面對命運

綜上。整個《沙丘》系列的前三部曲,從古希臘悲劇出發,歷經佛教、伊斯蘭教,但最終還是把主人公的解答重新安放到了現代西方基督教的精神世界中。

一個人怎樣與自己的命運相處?理解自己的命運,並主動地接受它、選擇它。

《沙丘》所定型的這個對命運的回答方式,此後被無數西方“新英雄故事”所模仿:

比如嚴重“致敬”《沙丘》的《星球大戰》中,天行者盧克與他爹阿納金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阿納金是一個典型希臘式的試圖逃避命運卻最終被命運所俘獲的人,而盧克則是一個洞悉了命運之後,依然無畏的做出選擇的人。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比如小說《哈利·波特》裡,哈利是在理解自己必死的預言真相後,主動去找伏地魔進行宿命的決鬥。

再比如《駭客帝國》當中,主角尼奧是主動去找機械大帝,用自己的死換取雙方的調和的。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再再比如《復聯四》裡,鋼鐵俠在明知會送命的情況下,毅然地打出了那個響指……

《沙丘》之下:你該怎樣與你的命運和解?

“I am Iron Man”

所有這些劇情的邏輯,其實都是一樣的:洞悉命運的真相,卻依然選擇它。

這就是《沙丘》索要傳達的那種英雄觀,時至今日,它依然在被使用著。

或者,用羅曼·羅蘭那句已經用爛了的話來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